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坏胚子【完结】>第59章

  宴云楼将自己打理好,重新回到中盛集团做事——伪装成正常人并不十分好受,但好在他够努力,一切还算顺利。

  江辞离开的第十八个月,向北和向南率领原四大堂口的堂主宣布与德天盟和江氏脱离关系独立经营。向南搬到香港,接手早先江辞与李先生共同出资管理的十一家娱乐场所。向北在香港重新建立名为“流风”的安保公司,此时于渌的公司在半年前被工商局查封关闭,其员工及业务全部由向北转移香港。

  林昆宏将“浮雪”总公司转移至海城,随后在全国开设三家分公司。杨谦接手“铃化”,与“浮雪”的总公司做了邻居,并重新在国内修建了厂房。

  虽然悲痛,但所有人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除了宴云楼——他的疯病还是没有减轻。

  外表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他上班、会客、出差、赴宴,一切如常,其实内里一天天溃败,堆积得已经快要满溢出来。

  德天盟各大堂口的独立也是他的手笔,向南他们意愿强烈,之前冒险做过几次尝试,不过都没有成功。他在幕后默默做推手,出了一些力,也损失了一些利益,不过都很值得。

  因为德天盟是江辞的东西,他不想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尤其是江千钰。

  当初江氏的核心业务被铃化抢走,本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失去了德天盟的供血,江千钰又不善经营,于是股价大跌,行情每况愈下。

  大股东和分公司的负责人不知受到何种煽动,纷纷另寻山头自立门户,这时新一轮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由上至下迅速开展,江毅被带走接受调查的照片见了报,正排在娄天泽的调任新闻下面。

  宴开元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很多事情都不再插手了,得到消息也到办公室去找他,问他有什么必要做的这么绝。

  宴云楼坐在宽大办公桌的后面,人是非常的冷漠苍白,像一尊毫无温度的白玉雕像。他忍着心口绞痛打断宴开元的话,说没什么原因,我就是爱这么干。

  江毅受到严密监视,江千钰也不成气候,好在付芊算有脑子,带着江千钰去中盛拜访,想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阎王爷。

  可是江千钰不肯,他上次被宴云楼吓破了胆,无论如何不肯去触他霉头。其实付芊也多年不理外务,很容易把一切都想得太顺利,而现实——现实是她从没有体验过的艰难。

  她去拜访时被人拦在楼下,发出的简讯邮件全都无人回复,用江千钰的手机拨电话也转到语音信箱,腹中借旧情打好的一切草稿全都无处施展。

  后来有一次宴云楼去赴宴,那是梁子川和逄紫棠一对双胞胎宝贝的周岁宴,在场来来往往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相熟的朋友。金红色丝绒布搭建的背景下面,宴云楼端着酒杯站在一片浓重的阴影里,他抿过杯沿的嘴角有一丝清浅的微笑,但细看却淡漠地无丝毫情绪可言,仿佛游离在整个喜宴之外。

  他在想念江辞。

  他与江辞的交际圈重叠太过,遇见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他一遍遍地想起江辞,想起他们刚认识很甜蜜的那些时刻。他们一起参加过梁子川和逄紫棠的婚礼,非常盛大庄重的婚礼,江辞那天穿了成套的黑色西装,衣领和藏蓝色的领带是呼应的丝绸材质,方头机器人的蓝色袖扣,领夹上有一颗小的水钻。他的头发梳到了脑后去,露出一张潇洒桀骜的脸,狐狸眼睛和带酒窝的唇角,非常非常的帅气。

  如果江辞也在这里,宴云楼想,他会像花蝴蝶一样跟每一个人寒暄,去新手爸妈的怀里逗弄一下小婴儿粉嘟嘟的脸蛋,然后尝遍侍应生端上来的每一种香槟酒。

  宴云楼从回忆中转醒,他笑了一下,柔情蜜意地,他看见江辞站在那里了,就在那儿,那个拐角处,大幅的周岁照对面,粉蓝色的巨大蝴蝶结下面。

  他要看过来了。宴云楼慌忙整整领结,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真不巧,突然有人从宴会门口奔进来,整个人撞在他的身上,打断他癔症发作。

  是付芊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他的行踪,躲过外间重重审查,赶来求“宴总”手下留情。

  江家现在已不是城中宴会的座上宾,梁子川虽然是善良人,不至于做落井下石之事,但一则江千钰不是讨喜之人,二则江辞当日事发后,他的朋友们多有奔走,但江家层层阻挠,非常令人寒心。现下这些人多已当家,于是对江家敬而远之,再无一丝交情。

  宴云楼叫了保安,放下酒杯,拍了拍被她碰过的衣袖,像清理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必求我,”宴云楼说,“这是你们江家欠他的。”

  江辞的名字已经久未有人提,毕竟他色彩浓重,结局惨淡——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付芊的信息网太过落后,竟然不知道宴云楼找他找到上天入地,此时周围人神色怜悯地远远望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眼睛渐渐地瞪大了。

  所有亏欠他的人,宴云楼都要他们偿还。江家式微,付家也唇亡齿寒,吃穿用度一降再降,最可怕是已跌出旧日圈层,被往日亲友当做小丑,病毒,无头的苍蝇,恶臭的垃圾。这种落差犹如利刃一般,轻易削去人的筋骨,抹杀人的灵魂。而未来也就不过如此了,只要宴云楼活着一日,他们就永无出头之日。

  可他做的越多,心里却越觉得茫然。

  因为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是于事无补,他此生亏欠江辞太多,不知道如何偿还。

  所以他痛苦、发疯、日日夜夜深受其罪。

  他没有找到江辞,但也一直不肯相信江辞已经去世,哪怕他亲眼看见江辞走进那栋楼,看见爆炸发生火光冲天,看见事故现场的照片上连一块完整的身体组织都无迹可寻,只剩下血腥焦灰的残骨碎肉——

  他仍然不肯相信。

  他常年派人监视江辞身边的人,香港的向北和向南,海城的林昆宏和杨谦,甚至澳门的杜氏兄弟和日本的渡边和也——他在后来的调查中偶然得知,事故当晚有一架杜正桓的私人飞机从本市出发,在日本长崎市进行了短暂停留,后连夜返回澳门。

  但是江辞好像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宴云楼没有找到他还跟任何人留有联系的证明,负责监视的人从没见过有疑似江辞的身影出现,而每年的清明和忌日向北等人会一道去墓园祭拜江辞,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有的时候宴云楼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江辞好像是他精神错乱之后在自己的世界里杜撰出来的人物。他没有任何相片、视频和书信记录证明江辞曾经来过,不曾拥有江辞的私人物品来印证他的生活痕迹,也根本找不到任何人能与他共同回忆江辞。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疯了,连宴云楼自己都这样以为。

  直到五年之后——宴云楼在洛杉矶重逢江辞。

  作者有话说:

  wb做了一些解释可以去看,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