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坏胚子【完结】>第11章

  宴云楼给江辞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他那边有模糊的回音,仿佛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环境里,水滴碰撞的声音像清脆的风铃。

  江辞叫了一声“云楼”,语气听着挺高兴,“找我有事?”

  真虚伪,宴云楼心想,明明已经从宴开元那里知道了自己会来找他,还装出一副意外之喜的样子来。

  “嗯,我父亲不是找过你了?”宴云楼说,“想跟你谈一谈合作,你现在有没有空?”

  “真不巧,”江辞说,“我现在人在南边儿呢,你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我三天之后回去,到时候你到我公司来聊?”

  没等宴云楼回话,他又笑道,“要不你来找我也行,我行程不是那么紧,还能顺便带你玩两天。”

  宴云楼想了想,当真答应下来,“你哪一天空一点,我过去。”

  江辞愣了一下,声音里忍不住染上笑意,“呦,行啊,那就后天吧,你明天在家里准备准备,这边明后天预报的有雨,御寒的衣服多少也带一件,别感冒。”

  宴云楼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正是大中午,他只待一天,因此只随身带了一个背包。上飞机之前江辞给他发消息,说他在山沟里谈生意,会派一个手底下的人去机场接他。

  他刚从大厅出来,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迎过来,很恭敬地叫了一声宴少爷,“我叫杨谦,”他自我介绍道,“江总派我来接您。”

  这男人身高中等,长相中等,打扮中等,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放到人堆儿里一眼就找不到的人。

  “你好。”宴云楼对他说。

  杨谦办事很妥帖,知道他们这种高门大户行事小心,又或许是江辞一早嘱咐了他,他接到人之后立马给江辞去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到宴云楼手上。

  “接到人了?”江辞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宴云楼随口应了一声。

  “给你的惊喜喜欢吗?”江辞笑嘻嘻地问他。

  “什么惊喜?”宴云楼不解道。

  江辞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说,“没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那边应该是很忙,他没多说什么,只让宴云楼先去招待所等他,他忙完回去两人再聊。

  杨谦带着宴云楼下到机场停车场里,七拐八拐之后冲着一辆越野解了锁,一开车门,后座上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是干什么?”宴云楼皱眉问道。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江辞的“惊喜”,只不过心里无论如何不能觉出喜来,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气的快要爆炸。

  “江总嘱咐我路上买的,说是要第一时间拿来迎接宴少爷。”杨谦也有点哭笑不得,“这边民风淳朴,我这么大张旗鼓的拿着去接您,恐怕其他乘客和家属会有些不理解,我就自作主张把它留在车里了。”

  宴云楼想到江辞给杨谦吩咐做这事时的语气表情,几乎立刻就想买票打道回府。

  车子驶出机场才发现室外天气有点阴沉,云朵压的很低,空气十分湿冷。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杨谦向他解释,“江总应该跟您说过了,他谈生意的地方在一个小村子里,过去还要开两三个小时的车,后半段路不太好走,您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

  “没事,我不累,”宴云楼说,“辛苦你了。”他其实有点好奇江辞在这么偏远的山区能有什么生意可谈,但是江辞手底下的人嘴不是一般的严实,他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随意打探的印象,便就此作罢。

  杨谦倒是没骗他,后一个多小时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车子行驶在没被修整过的泥土地上,地面坑坑洼洼,颠的宴大少爷脑仁疼。后来又开始下雨起雾,山间能见度很低,杨谦只能又放慢车速,这样一来,到达他们落脚的招待所时竟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钟了。

  招待所很小,一看这建筑物的外观宴云楼心底就狠狠一跳。

  江辞跟他说过住宿条件不好,但他没想到是这么不好。一共两层的小楼,墙上刷的白漆都剥落在地,招牌上五个大字掉了三个偏旁,另一个在大雨里摇摇欲坠不知道要砸到谁。

  院子里停了几辆车,加上杨谦刚才接他的这一辆,一共四辆越野。

  宴云楼大概能猜到江辞带了多少人来。

  走进招待所,一个大妈正听着雨声打瞌睡,见着宴云楼一张沾了水汽的俊脸,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哈欠也不打了,老兴奋地一个劲儿盯着他看。

  宴云楼穿了一件长款风衣,黑裤和马丁靴,行走间威风凛凛,衬着一张混血浓颜,像是电视上的男模在拍大片。

  他对这种目光已经免疫多时,并不觉得冒犯或不自在。海城离这里有段距离,但语言上相差不远,因此他差不多能听懂大妈说的话。

  大妈夸他长的俊,“还有你那个老板,你们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她跟杨谦说。

  杨谦用本地话回了她一句什么,宴云楼有点意外,“你是本地人?”

  杨谦笑笑,“小时候在临市待过一阵子,算是半个本地人吧。”

  大妈拿了房间的钥匙递给宴云楼,宴云楼洁癖发作,拿一点点指尖勾着那个串钥匙的绳,好像上头有多少细菌污垢似的。

  大妈撇撇嘴,这个男娃,长得够美,神仙似的,但是性子不太好,不像另一个男娃。

  宴云楼进了屋才觉出崩溃来,他从小到大娇娇贵贵养起来的,从没住过这么简陋的房子,空间很小,一张半新不旧的大床放在正中间,二十年前的那种老式彩电,窗帘脏旧的看不出颜色来,尤其是浴室,水管线路露在外面,地上的砖结了黄斑,洗手池附近漂着铁锈……

  宴云楼看一眼就要血压升高,血溅三尺。

  但他也知道,既然江家太子爷都在这里屈尊留宿了,那就意味着附近确实没有比这条件更好的招待所了。

  宴云楼强迫自己深呼吸,吸气再吐气,闭上眼睛冷静了半分钟,最后还是觉得受不了,要不是外面下暴雨,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个屋子里多待。

  他打开手机想搜搜附近村镇的招待所或旅馆,却震惊地发现不知道是因为暴雨还是基础设施的问题,他的手机竟然没有网络。

  最可怕的是没过多长时间,他竟然看到床铺上方的天花板正稀里哗啦地往下漏雨,那块墙板已经被雨渍染成了黄色,落在床单上的雨混杂着掉落的漆。

  宴云楼转身就往外走。

  他在前台跟大妈勉强沟通,还没说完就感觉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过了一会儿江辞带着人从外面进来了,这么大的雨打伞早就不顶用,他们每人穿了一间透明雨衣,脱下来以后湿淋淋地拿在手里。

  “云楼,”江辞叫了一声,“怎么了?”

  江辞大概是早知道今天这场雨,没穿他的漂亮衬衣,一件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上,紧身的长裤绷出两条线条流畅的长腿。雨衣看来不顶用,他淋了一个透心凉,黑漆漆的眉眼在水珠的映衬下更加亮的惊人,几乎有一种直穿人心的渗透力。

  “屋里漏水,”宴云楼简单的解释,“问问怎么办。”

  江辞听了两句大概也听明白了,这招待所好久没接待过这么多客人了,刚才一下雨,不止宴云楼那屋漏了水,好几个屋子都漏了水,多余的空房间是腾不出来了。

  江辞让手下的人去检查各自的房间,然后很快决定把原本的一人一间改成两人一间,幸好招待所多是两张床的标间,不然两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躺在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上,不挤死才怪。

  “这样,”江辞说,“我那屋也是标间,你把你东西搬我那屋来,咱俩住。”

  他话说的坦然自若,其实心里小九九打的飞起。

  认识这么久才同床共枕,对于他之前的其他床伴来说已经属于绝无仅有的耐心了,但是放在宴云楼身上,他又觉得有点突如其来手足无措受宠若狂。

  宴云楼也不管大妈还在旁边看着呢,直截了当地跟江辞说,“我不想住这儿,这里太破了,我受不了。”

  江辞笑了出来。

  宴云楼娇气也娇气的坦坦荡荡的,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他,他就是要表达不满,宴少爷就是要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用最好的。

  “我明白你,”江辞笑说,“可是附近确实没有更好的住店了,你没去看过村民家里,那环境连这招待所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你肯定更受不了。再开几个小时车跑到远一点的市里也行,但是外面下着暴雨呢,路况也不好,我不能放你去冒这个险。就住这一晚上,今晚咱谈完了事儿,明天一早你回家,不再受这罪,行不行?”

  宴云楼皱着眉头往院子里看。

  江辞立马明白他什么意思,连忙说,“车里也不行,今晚雨要下一整夜,一定会降温,车里熬不住。还有这雨声,你听见了吗,在车里你怎么睡得着。”

  好说歹说才哄的宴云楼把行李挪到他屋里,江辞把冲锋衣一脱,露出一件藏蓝色的挺括衬衣来,他伸手把被沾湿的头发向脑后捋了一下,动作特潇洒,“我身上都淋湿了,先去冲个澡,你随便坐。”

  宴云楼望了一下浴室,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一时没出声。

  他看着江辞神态自然动作流畅的进了浴室,转过头还冲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勾着自己的皮带扣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