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的事情尤拉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那天伊冯被国王传召,一小时后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回来,让她吩咐管家遣散公爵府的所有侍卫、下人和奴仆,还要她也跟着离开。

  尤拉不肯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冯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把发簪刺进了那个老王八蛋的心脏,他可能活不长了,趁着还没人发现我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有人来抓我们……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也快点离开吧。”

  尤拉还是没肯走,伊冯见她实在坚持,就掏出了三瓶变形药剂:“你不想走我也不想强求。这是我托人做的变形药剂,没有购买记录,一会儿你给里尔伯德送过去,让他喝下之后快点逃跑,尽量去城外等我们出现。”

  尤拉照做了。

  变形药剂的效果是随机的,且无法携带任何东西。

  里尔伯德比较倒霉,变成了一条金鱼,尤拉连忙把茶壶空出来,装了一壶凉水,急急忙忙地把他放进了庄园后面的河水中。

  回去后她收拾好里尔伯德衣服,藏起他的随身物品,接着去找伊冯。

  伊冯让她去外面找个地方藏空间戒指,等她回来后,两人放好衣服喝下药水,一个变成了一只小鸟,一个变成了一只松鼠,从庄园的窗户上离开了。

  果然,不出一个小时,王宫里就传来了国王被刺杀的消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伊冯会被冠上黑魔法师的名头。

  尤拉愤恨地说道:“大小姐根本就不懂黑魔法!”

  常樂:“……”伊冯岂止是不会黑魔法啊,她连魔法都不怎么会。

  “我觉得这是国王的阴谋,他想让大小姐替他顶罪,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戏——或者他是怕大小姐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希望塞克瑞特有眼,最好让那个老王八蛋赶紧死了算了。”

  这可能是尤拉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脏话了。

  常樂问:“后来呢?你们怎么逃到贫民区去了?”

  “原来那里是贫民区吗?我还以为已经离开阿尔斯了……”尤拉说,“我们本来藏在公爵府附近,但是后来公爵附近来了很多人,甚至有人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变形药剂,我们怕被发现,只能往远处跑,一般都在晚上赶路,白天就藏起来。”

  晚上她们也不敢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就这么一路躲躲藏藏,如同过街老鼠,很快就离开了两人熟悉的区域。

  她们一个是魔法师,一个是贵族,都不熟悉贫民区,还以为她们已经出了王都,所以准备在附近稍做休整,结果还没来得及在附近找一个落脚点,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拍了个正着。

  伊冯身娇体弱,被雨一淋就发起了热,装有恢复药剂的空间戒指被她藏在庄园外,一直没有机会去取,变不回人类,没办法使用魔法,她又不敢丢下伊冯一个人离开,只能尽量团着伊冯,给她取暖。

  窗外已经渐渐破晓,常樂让她在左边的房间里好好休息,她和贺小满也要休息一下,晚上出发去找里尔伯德。

  尤拉又说了一遍感谢的话,然后带着伊冯进进屋了。

  回房间时,贺小满带上了茶几下面的医药箱。

  常樂手上的伤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皮肉翻起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狰狞,需要进行消毒。

  她把人摁在床边,自己跪坐在地上,抓起那只爪子,认真地在上面涂了一层消毒药水。

  常樂下意识地说道:“今天的瓜太大,都忘了手上还有伤口了。哈哈哈,其实不怎么疼的。”

  下一秒,贺小满低头,在那三道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吹。

  常樂手一抖,又很快稳住了。

  贺小满开始给她包扎。

  明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看着贺小满这种爱怜的眼神,她的心跳却变得该死的快,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痴痴地注视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女人,眼中盛满了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温柔。

  “好了。”贺小满抬头看过来,“不要碰水……”话还没说完,就和常樂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上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贺小满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率先错开了视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贺小满总是特别容易脸红,喝酒的时候脸红,被她看着会脸红,亲亲的时候也会脸红……

  每次她一脸红,常樂就格外想亲她。

  “知道了。”常樂晃了晃手上的蝴蝶结,“我会乖乖听话的,那我可以不可以申请一个奖励的亲亲?”

  贺小满下意识想四下看看,但很快又想起来这是在她们的房间里,不会有人来围观、或者是打扰她们。

  她缓缓起身,常樂慢慢低头,两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但只触碰了一下,贺小满就退开了:“好了……该休息了。”

  常樂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整个人往后一仰,带着她一起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她的手攀上贺小满的后颈,用力把她压下自己。

  明明处于稍显弱势的下方,她却像是一个强有力的进攻者,对着她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贺小满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被动防守,被亲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足足吻了十分钟,常樂才把贺小满放开,气息不稳地说道:“好了,下次不要勾引我。”

  贺小满白了她一眼。

  ……

  白天的觉注定没有晚上的时间长,两人睡了一觉,中午不到就醒了。

  常樂指挥着贺小满准备食物,但很奇怪,明明都是一样的过程,贺小满总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没有常樂做的好吃。

  两人把食物摆上餐桌的时候正好里面的一人一鸟也醒了。

  伊冯像是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出来,狠狠地砸进了常樂的怀里:“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常樂摸摸她的小脑袋:“好了好了,慢点儿说,看给我们伊冯委屈的。”

  伊冯的小豆豆眼里流出了几滴泪水:“叽叽叽!”

  尤拉拿着衣服追出来,说道:“我想去公爵府附近找找我藏起来的东西。”

  常樂掏出一瓶变形药水:“用小动物的状态去吧,会稍微不那么引人注目。”

  尤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小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没问题,不过你要在晚上之前回来。”

  “用不了那么久。”尤拉喝下新的变形药水,在她们面前变成了一只棕红色皮毛的小熊猫。

  常樂稀奇道:“好家伙,这边竟然有小熊猫?!”

  贺小满还没见过这玩意儿,顿时被萌了一脸血,手伸出了又放下,出于礼貌还是没有行动。

  小熊猫尤拉挠了挠头,似乎没听懂小熊猫是个什么东西。

  伊冯飞到她头上,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脑门,然后又飞回常樂怀里。

  小熊猫人立着挥了挥手,从门口跑了出去。

  伊冯在常樂怀里撒完娇,转身要往贺小满怀里飞。

  贺小满做好了撸粉色小鸟的准备,结果常樂一个回手掏把伊冯又抓了回来:“好了,别撒娇了,带着这堆衣服去屋里,自己想办法把这瓶恢复药水喝了。”

  小鸟伊冯用两只翅膀叉腰,黑豆豆眼里充满了控诉,像是在质问她们为什么不喂自己喝。

  常樂说:“变成人的时候一点衣服都没有,难道你要做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小鸟伊冯打了个冷颤,似乎是觉得她这个假设很可怕。

  常樂一手抓鸟,一手抓衣服,贺小满手里拿着个碗,帮她把药水倒进了碗里。

  两人退出去,没过一会儿,伊冯开门走了出来。

  自打葬礼第二天的见面之后,她们已经快要半年没见了。

  伊冯的长发变成了齐肩短发,在身后扎了一个小揪揪,脸侧留着两缕刘海。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如初,而是如同一滩沉寂的死水,一点儿也没有做小鸟时的活泼劲儿。

  她变了,不仅是外貌上的变化,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质的飞跃,不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而是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大人。

  她对着曾经的朋友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女性礼,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贺小满眼眶莫名有些发热,连忙背过身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常樂说:“是很久没见了,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你,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联系我们了?”

  伊冯也红了眼睛:“抱歉……我的处境非常不妙,我不能连累你们。”

  常樂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说的对,我们确实什么忙也帮不上,不配跟你再联系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伊冯无措地摇了摇头,两行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道,“我很想你们,每个晚上我都会回想起在洛克菲勒的时光……”

  那个时候她爸爸还在,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躲过科尼利厄的提问,怎么鸽了钢琴课老师去逛街,怎么让自己不要留级,怎么在那些同为贵族的表面朋友里脱颖而出,成为焦点。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失去她的父亲,不得不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整个公爵府的未来。

  关于她父亲的死因,她越往下调查就越心惊,也越愤恨,她怕自己无法克制复仇的怒火,如果继续与朋友们来往会害了她们,只能狠心与她们断绝关系,从此不再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