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男的女的？”萧陵隐约预知到了什么，他有些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是怎么被烧死的？那个人大概是什么时候打的你？”
福寿缩了缩身子，像是被他急躁的语气给吓到了。
“说！”萧陵冷下声音来，“不说就没办法给你审判！”
“就、就在我听说公子和将军都死了之后……”福寿磕巴着声音说，“那天晚上我还在睡觉，然后就突然被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他记得那一夜下着雨。
就像是因果循环自有报应似的，那雨下得和他在那天晚上给裴公子的风寒药里下药时一样大。
福寿刚睡着没多久，便从梦中吓醒了，他梦到了自家公子双瞳流着血来找他偿命。
“……对不起……对不起……”他从榻上起身，害怕的抱住脑袋。
屋内的烛火却倏然亮了。
周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袍、带着斗笠的男人。
“…我不过是几日没看到他……”他朝福寿走来，“他就被你害死了……？”
“你在说什么……”福寿看着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他本能的想跑，却被这黑衣人逼得无路可退。
“哈——我在说什么？”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给裴明下药这件事，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吗？！”
福寿狠狠一抖。
“他毕竟是你的主子，对你也尚且不错，你为什么要害他？”黑衣人又问。
“我……”福寿满头的冷汗落下，“那个人说只要我把那个药下进他的碗里，就给我二十两银子……我，我缺钱啊！而且、而且裴明本来就是个妖怪！民间的传闻也没有错！他……他的眼睛……”
“你就为了二十两银子置他于死地……”黑衣人却狠狠咬牙，掌中现出一道黑光，把福寿硬生生的从榻上掐了过来，声音十分可怖：“你们人……真是自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他本来就是妖怪！”说起这个，福寿理直气壮了起来，“妖怪本来就不该来我们这里……而且他还给我们都带来了疫病！害死了我的哥哥！”
他的哥哥也被疫病所传，死在了大火里。
“……愚蠢！你看到是他传染的疫病了吗？他根本都没出去！”黑衣人闻言却更暴怒了，他倏然抬手在福寿脸上一掠，“你的眼睛是生来干什么的？！”
福寿闻言只觉得眼睛上狠狠的一痛，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流了下来。
他的眼球生生被剥了下来。
“眼睛长来不知道看，还喜欢乱说……呵呵，那就给我永远的闭上嘴吧。”
福寿痛得哀嚎了起来。
“记住，这是给你的惩罚……还有这里，这座城……这些人，都该死！”
炽热的火焰以此为圆心烧了出去。
“啊起火了！”
“救命——救命！”
“这火怎么扑不灭？！”
他听见了有人尖叫。
“然后呢？你就被烧死了？”萧陵皱眉，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是……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最开始有人给我上了锁，后来、后来又被解开了……”福寿颤抖着说。
萧陵沉默片刻，“还记不记得是谁让你下的药？”
男的，黑衣，斗笠。
和裴明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个叫管玄的人很像。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福寿哭着说，“我真的只是被钱迷了心窍……我不知道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不知道会害死这么多人……”
他的精神已然崩溃，也问不出什么了。
“拉下去吧。”萧陵叹了口气，“你已经为你做的事付出了代价，可入正常轮回。”
福寿还是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然后被人拉了下去，投进了轮回井。
地府此时的规则制度并不完善，还是有些按照老传统的方式处理鬼魂。
审判、投胎、轮回。
萧陵一边思考着福寿刚才说的话，一边心不在焉的继续审鬼魂。
时间不知不觉的便过去了，等到审完这最后一批恶鬼后，天色已经黑了。
“王上？您又要去哪儿？”江宁源纳闷的看着他，心说昨天才去了桃源，今天又要去吗？可素日里都是子时才去，卯时归来……今日这是要提前去？
这天才刚黑没多久呢！
“我发现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萧陵叹了口气，“我去办件私事，今夜会回来的，不必大惊小怪。”
黑雾一闪，他离开了。
*二传群主速死
妖族之界。
墨绿色光辉在天际翻涌，本该是黑夜，这里却被那绿光映得如同白昼。
墨色光辉之下，伫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摘星楼。
这里是传说中那位妖族占卜师管玄的住处。
萧陵不知道那人到底在第几层，便身影一闪，上了最高层。
“久等了，二殿下。”
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
他倏然转身，看见了一名身着黑衣、戴斗笠的男人。
“……你在等我？”萧陵眯着眼看他。
在自己的地方也戴着斗笠……这人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是啊，二殿下……喝茶吗？”管玄坐在茶桌前，提起那紫砂小壶，看向了他。
萧陵坐在了他的对面，摇头，“不必。”
管玄却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的提起那紫砂壶，倒了茶出来。
“殿下对曾经想杀你的人竟然能如此和颜悦色……”管玄把茶递了过去，“真是令我惊讶。”
“你怎么就知道，”萧陵眉头一挑，“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呢？”
“——来得那么平静，不像是带着怒气。”管玄却解释说，“又怎么会是来杀我的呢？”
萧陵危险的眯起眼，“某种程度上，我的爱人是因你而死。”
若非管玄给元无饕指出位置，裴明也不会死。
“不，你误会了。”管玄一笑，“他不是因我而死，他会死是因为他打不过元无饕，且在人间为你护魂时耗费了许多法力……他的死，也有你的一份。”
萧陵皱起眉，“你让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福寿虽然作恶，却不算大恶，远远达不到被元无饕收进贪殿的资格。
但萧陵却能在贪殿遗留的魂魄里面审到他，其中必然有蹊跷。
“你有没有……他生前的东西？”管玄却问，“我可以帮你复活他。”
萧陵一怔，“他的亲生哥哥都说没办法，你怎么可能有办法？”
“当然是因为那不是他的亲生哥哥啊。”管玄微微一笑，“裴明是神，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妖族哥哥？”
“……你为什么要复活他？”萧陵抬起眸，看向他，“扰乱生死轮回是会有代价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管玄不自然的一顿，手指攥紧了茶杯，“我……对他，怀有和你同样的感情。”
“你……喜欢他？”萧陵皱眉，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想要他的力量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情敌。
“他的力量都给你了，我还要他的什么力量？”管玄却反问道，“你以为我是元无饕吗？”
萧陵沉默。
“你只管说有没有。”管玄又道。
“……管玄，我不信你。”萧陵抬眸，看着他，“你太狡诈了。”
分明是他告诉元无饕神种的位置，还和元无饕狼狈为奸。
若不是他的话，裴明和自己根本不会分开。
萧陵没把他杀了都算宽容的了，怎么还会信他的话？
“嗤……”管玄却冷笑，“我冒着被你杀的风险来找你说这件事……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话虽如此，萧陵却还是觉得他狡诈。
“是你根本不想让他活过来吧？”管玄突然又说，“要是真爱他的话，应该会病急乱投医才对。”
“……我爱他，和我认为你狡诈，并不冲突。”萧陵眯起眼，并没被他的激将法激到，勾唇一笑：“而且……你方才有一句话错了，我今日来，就是杀你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朝暮剑倏然现出形来，狠狠一剑刺进了管玄的胸膛。
明明刺得很深，却没有鲜血流出。
萧陵皱起眉来，抽回了剑。
“……朝暮，”管玄看到了剑身上的名字，喃喃道，“是个好名字……”
他胸膛破了个大口子，却没有一点血落下。
……不是本体么？还是说……他不是人、也不是妖？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陵怒声质问。
管玄古怪的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他胸膛的伤口竟然又愈合了！
萧陵一怔。
“你杀不了我的，放弃吧，我和元无饕已为一体。”管玄却叹气，“只是我想救裴明，他却想杀裴明罢了。”
“……我才不信。”
萧陵瞥了他一眼。
朝暮剑随着主人的意愿化为了千万把，直直的朝着管玄刺去。
“唉……和你说了没用，你却不信。”管玄轻飘飘的说。
尽管他的身体上被插得千疮百孔，却依旧没有血流出来，而且在瞬间便愈合了。
朝暮剑身为萧陵的法宝，可斩一切有形之物，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二殿下，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你要不要听？”管玄淡然的坐在他的对面，“我们来聊聊裴明真正的母亲，如何？”
无法杀他，萧陵只能收回了剑，看看他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他的母亲……不是鸣蛇那位夫人吗？”
“不，他真正的母亲，是神界现任的主宰者。”管玄娓娓道来了一个诡异而离奇的故事。
天地初开时，女娲创造了一种特别的生物，称之为人。
人类和别的生物都不一样，因为他们拥有智慧。
而他们依靠着这份智慧，成了天地间的主宰者。
有人发现了可以吸收的灵力，于是修炼。
然后他们聪明的给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制定了麻痹弱者的规则，让他们永远臣服自己、为自己所用。
这就是神界的雏形。
而神界里，最初是没有女神仙的一席之地的。
她们所掌握的一切事物、做过的一切事，都会被冠在男神仙头上。
若是她们反对，便会被男神仙们群起攻之，贬到凡间，成为普通的、没有灵力的人。
然而被压迫久了，人的思想都是会变化的，有女神仙想改变这一切，争夺属于自己的荣誉。
于是她们暗暗的等着一个机会。
“……你这说的也太扯了。”萧陵打断了管玄的话，“如今的神界之母有多残忍，你不可能闻所未闻吧？”
“残忍都是被逼出来的。”管玄却笑，“你知道那个机会是什么吗？”
没等萧陵回答，他好像就有点迫不及待的说，“是鬼种元无饕。”
“元无饕生来就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还能无限吞吃别人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这样的存在让神界的那些人感到了恐惧，但他们想尽办法都没有想到要怎么样才能在保全名誉的情况下杀了元无饕。”
萧陵一顿，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鬼种……神种。
“于是女神仙们提出了一个办法，她们想生造出一汇聚了力量的种子，给他规划好宿命……让他，去杀掉元无饕。”管玄说到此处，眼眸中竟然有一丝阴狠，“神界的人允许了，他们认为就算这件事失败了、被曝出来了，也不会伤害到他们本质的利益。”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神种竟然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人性。”
“……？”萧陵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不是只要她们创造出来的东西就会有人性吗？何来没想到之说？”
“神种，终究只是一颗种子，一个就该为元无饕而死的工具罢了……”管玄却一笑，“谁把他真的当人？这么久以来，你见过谁不是为了争夺那份力量才接近裴明的？”
萧陵沉默。
“连你也是。”管玄看着他，嘲讽道：“你……也只是想要他的力量。”
萧陵觉得他好笑，冷冷的道：“那你又是以什么标准评判我的？感情如同饮水，冷暖自知……你没资格来说我们。”
“神种有了人性，被投入了鸣蛇族。”管玄接起了先前的话题，“然后遇到了你，你因他而生出心，长出了自己的因果。”
“他就有了自己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