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剑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
萧陵已经杀红了眼，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目的只有杀掉元无饕！
“二哥——！！！”厌苒曦抬手甩出一道黑光打偏了他的剑，“住手！”
朝暮剑飞回了萧陵手中，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姗姗来迟的众人。
“……六妹，你这是干什么？”萧陵浑身散发着滔天红光，掌中执剑，宛若杀神：“你为什么要阻挡我？”
“你问我在干什么？”厌苒曦一身紫衣，颇为不解的看着萧陵，“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呢，你为何要杀大哥？”
他们来得晚了，只看见萧陵要杀元无饕的暴怒之样。
“他杀了我的人！”萧陵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意，法力暴动起来，“我要为裴明报仇！”
“别装了哈哈哈哈哈——”元无饕此刻却又开口了，他躺在地上，虽然满口鲜血却仍不悔改，“你不过只是担心自己会因你那男宠的禁咒而死罢了！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你这种满心贪欲的人根本不懂爱！”
萧陵再次扑了上去，这一次谁都没能挡住他——
天地间风云忽然变换，茂盛的红光化为一柄巨剑从天际落了下来直直刺进了元无饕的胸膛！
那一刻无数鬼王的魂链自他身后而来，像是想要束住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萧陵。
然而这些链条却都没能近他的身。
于是他们只能换了方法，身形一闪过去，献出浑身法力，挡住了萧陵落下的剑。
厌苒曦，楚弘蒙，两个人才挡下了萧陵的一剑。
兰青黛站在一旁冷笑：“你们替他挡什么挡？他杀了人，就该偿命的呀。”
“五姐——二哥疯了就算了，你也疯了吗？！”厌苒曦却蓦然看向她，怒吼着，“你知不知道如果大哥死了，鬼界的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快来帮忙！”
兰青黛翻了个白眼，“帮个屁，我都不该来的……我劝你们让开，不然二哥连你们一起砍。”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失去理智的萧陵又再次聚起法力，抬起巨剑狠狠砍了下来！
“我让你们——滚开！这是我和他的事！”
“不，不对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拼命抵挡的楚弘蒙疑惑至极，“他……他的力量都快和大哥巅峰时期一模一样了！”
“当然是因为他有了神种的力量呀~”元无饕满身鲜血，狼狈的躺在地上，嘴上却还忍不住说话，“你以为他仗着什么和我打？不就是仗着那男宠给他的那点神力吗……呵，如果神力给了我的话，我还能比他更强……”
闻言萧陵却更愤怒了，“他不是男宠！！！”
剑势落下的一次比一次狠。
众人一愣，还没来得及捋这里面的关系，却见萧陵已经又要发起下一波的攻击——
“大哥你可闭上你的破嘴吧！”反应过来的楚弘蒙立刻骂他，“谁他娘的让你总干这种破事儿！”
众鬼王或多或少的都听说过元无饕刚继位时找神种的事，再加上最近鬼界传言萧陵有个男宠……
联合方才他和萧陵的对话，他们便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五！你再不让你二哥冷静下来我们就都要死了！”楚弘蒙猛的又朝兰青黛一吼，“不管大哥做错了什么……但他始终和我们是一体的，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被萧陵杀啊！”
兰青黛看了眼涌动的乌云，又看了看浑身沐浴在滔天红光中已经失去大半理智的萧陵，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她抬起手做出一个繁复的手势，下一刻只见一只巨大的蓝色灵蝶飞向了萧陵，缓缓没进他的身体。
兰青黛也倏然闪到了萧陵身边，温柔的说：“二哥……冷静一点，想想开心的事……嘘，不要这么愤怒，你已经被你掌管的爱欲给控制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萧陵满是杀意的血眸也逐渐无神起来，身上那红光也在消失，他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偶，喃喃道：“开心的事……”
掌管某种特殊欲望的鬼王都有一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可以激起旁人心的相应的情绪。
比如兰青黛所掌控的‘喜’。
“对，开心的事……”兰青黛额头渗出了冷汗，显然要控制一个强大的鬼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二哥……停下来。”
趁着萧陵被安抚下来，楚弘蒙和厌苒曦也停了手，他们扶起了浑身是血的元无饕，又将自己的鬼力输送了一部分供他疗伤。
“开心的事……”萧陵眼中忽而涌现泪水，“他死了，没有开心的事了……”
兰青黛一顿。
也就是这一瞬间，萧陵的情绪骤然反扑，血色的眼眸中再次充满了红光，朝暮剑上涌动着属于主人的法力，再次狠狠斩向了元无饕——
厌苒曦和楚弘蒙输送给元无饕的灵力蓦然被斩断了！
“噗——”
疗伤仪式被打断，遭受到反噬的楚弘蒙骤然喷出一口血来，抓起同样脸色苍白的厌苒曦，躲开了萧陵不分敌我的剑光。
元无饕得了喘息之气，也再次拥有了和萧陵对抗的能力，竟然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扛住了萧陵的这一剑！
“草……小五你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骂兰青黛，“你他娘的就这点力量？！”
“什么叫我就只有这点力量？”兰青黛脸色苍白，只不过控制了萧陵短短一瞬，就已经耗尽了法力，闻言忍不住生气了：“你知道他现在有多强吗？本来人世间的喜悦就够少了，何况这两年民不聊生我能收到多少自愿给我的喜欲？！你当我是你吗！”
“沈梁人呢？他怎么没来？！”元无饕又只能找别人，他看着萧陵，咬碎了牙：“早知道我就不杀那蛇妖了……草！”
谁能想到萧陵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男宠而和他闹到生死相逼的地步！
“沈梁？我都三天没见到他了，谁知道他在哪儿！”兰青黛呸了一声，“谁让你非要惹他的，现在知道躲了？”
元无饕一边抵抗着萧陵的攻击，一边脑海中极速转动思考对策。
他咬牙看向萧陵，突然说：“裴明没死！”
得先让萧陵清醒过来了才能谈条件。
“……不，他死了……”萧陵却将这话听了进去，道：“他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也可以活！”元无饕立刻说，“你记得锁魂阁吗？记得占卜术的管玄吗？他，他可以算到裴明下辈子在哪里出生！”
萧陵似乎顿了一下，血色的眼眸中显出了半分清明之意，清醒了过来，剑尖也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却蓦然传来，黑色身影从空中翩然落下。
“不，他没有下一世了。”
萧陵一怔，看向面前的脸带墨蓝色纹路的黑衣人。
竟然是裴影溪！
“是你？”元无饕认出了他，皱眉，“沈梁呢？”
“被我杀了。”裴影溪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元无饕，掌中涌出一道墨色与蓝色混杂的光，束缚住了元无饕，微微一笑，“大鬼王，没想到吧？”
元无饕一愣。
然而裴影溪却并不在意他的反应，他只是抬起手，指尖在萧陵额头上一点，一道纯蓝色带白边的光便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光有股让萧陵十分熟悉的气息。
那是鸣蛇独有的疗愈。
“你也别强撑了，”他看向如今萧陵，叹了口气，“元无饕是砍不死的，你现在杀了他，他还能因为和管玄有契约而再生进入轮回……也就是说，依照你现在的能力，是无法彻底杀死他的——所以忍忍吧，弟婿。”
萧陵此时此刻的状态也没比元无饕好到哪里去，他虽然没有浑身鲜血，但内里早就被那暴动的力量给撑碎了经脉。
再坚持调动法力打下去的话，他也会死。
元无饕倏然回神，“你为何会知道……是沈梁告诉你的？！”
“不错嘛，”裴影溪眯起眼睛，“已经反应过来了。”
“沈梁这个叛徒！”元无饕咬牙切齿。
萧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弟婿？”
“没错……裴明是我的弟弟。”裴影溪看向他，“现在感觉身体里面好点了吗？”
先前那墨蓝色的光没进了萧陵的身体，他闻言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哥。”
“啧。”裴影溪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还要坚持杀元无饕吗？”
“……”萧陵看着被束缚住、无法挣脱的元无饕，眼中又现出杀意，“当然要！”
“是为了不违背你身上的这个禁咒，还是单纯想为裴明报仇？”裴影溪却问。
他的态度不像是一个失去弟弟，悲愤至极的哥哥。
萧陵又一怔，“……哥，我要为裴明报仇。”
“可是你这些同胞们明显不想让你杀他呢……”裴影溪的目光扫过众人，又看回了萧陵，问：“你应该不知道他死了，你们也会受到重创吧？”
“知道又如何？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萧陵却蓦然怒吼。
一旁的楚弘蒙闻言忍不住劝解，“二哥，你没必要为了一个男宠做到这种地步……何况他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一个人的命怎么抵得上我们五个人的命……原谅大哥吧，他也是受了贪欲的影响，他也不容易……”
“你们有什么资格替他原谅！”萧陵倏然看向他，血眸中光泽流转，俨然又要调动法力，他攥紧朝暮剑，“死的是他，伤的是他……你们凭什么替他原谅？！”
他冷冷一笑，死死的盯着元无饕，“你元无饕不容易怎么了？你不容易就可以随便来伤害我爱的人吗？！”
“可他也不希望你死吧！”厌苒曦蓦然开了口，看向了暴怒的萧陵，“他那么爱你，若是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会伤心的吧！”
“我只知道他的遗愿是让我杀了元无饕！”萧陵硬邦邦的说，“别的一概不在意。”
“……”
众人都沉默了。
“……何况，没有他的人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他忽而低下头，带着点嘲讽，“我本就掌管爱，因爱而生，如今他都死了，我一个人还活着做什么？”
朝暮，朝暮，朝朝暮暮。
他只是想和裴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像最开始在西南山中那样，朝望初日，暮看夕阳，起时轻吻，寝时相拥，永远都在一起。
怎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每个人都能为了那所谓的力量就伤害他爱的那个人？
裴明首先是人，而后才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种。
他是人，又不是物品，为何这些人都当他是个不重要的玩物？
萧陵突如其来的觉得很难过。
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感同身受，甚至还企图劝他原谅元无饕。
好像不原谅就是错的。
“……萧陵。”裴影溪开了口，他看向所有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都共赢。”
萧陵抬眸。
元无饕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梁死前和我说，元无饕与妖界的管玄做了交易，若是他夺神种失败身死，便把自身五成的力量都给管玄，但管玄必须保他复活……而在座各位因为十鬼王一体的缘故，也和元无饕或多或少有点联系，若是他死了你们也会受伤，鬼界平稳的局面更是会被打破……这也是你们不想让萧陵杀死元无饕的原因之一，对么？”
十鬼王如今只出现了六个，另外四个还在渡劫的渡劫，争斗的争斗，短期内鬼界不会有新鲜血液。
而若是此时元无饕一死，别的鬼王又受到重创，难保不会有人趁虚而入。
譬如神界。
届时萧陵便成了整个鬼界的罪人。
“呵……”元无饕却冷笑着看裴影溪，“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影溪没理他，实际上他能在灭族仇人面前保持如此冷静已经是难得的了。
他道：“我们联手将元无饕封进鬼界秘境，受惩万年，永不复出——这样他能活着，而你们也不必受到重创，至于这王的位置……给萧陵好了。”
“他既拥有了神种的力量，那便是掌管鬼界的不二人选，这里也不会再和元无饕掌管时的那样血腥无比。”
在裴影溪看来，这是最好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