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什么了吗？”杨茶问他。
面前的地府简直和裴明在的那会没有半点关系。
“……别的我没看出来，我就想问到底是谁把这股风气带到地府来的。”裴明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都要看出病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是哪个现代转生的魂魄进了地府管理层么？
杨茶一笑：“你没觉得这种环境很熟悉吗？没觉得这有人间的感觉吗？”
说实话还真没有。
裴明讨厌那种流水线、商业化的小镇，感觉就是纯圈钱，打卡的人一批又一批，回去的百分之九十都在骂物价。
不过来了地府的应该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看那些摆摊鬼的眼睛。”杨茶却突然提醒。
眼睛？裴明一愣，望了过去。
卖地府奶茶的男人满脸的血，血色下却是一双无神的眸子。
攀爬在路牌上的女鬼满头乌发飞扬，露出黑洞洞的、没有眼珠的脸。
他们的动作和声音都像是被提前录好的，一遍遍重复着简单的动作，仿佛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只有那些懵懂的、死状各异的客人们在真心实意的捧场。
明明是在烈日之下，裴明却如坠冰窟。
“他们……”他蓦然看向杨茶，“是假的吗？”
“你觉得呢？”杨茶却反问。
裴明不敢轻易妄言，“我不知道。”
“这些都是假的。”杨茶抬手指了指那些他以为的看客，“你再看看那些客人呢？”
裴明一怔。
“来，家人们看这个牌子，‘我在地府很想你’！‘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地府’！”
“第一次来地府的家人们记得拍照打卡通过人鬼专线po到朋友圈哦……”
“新鲜的地府竹筒奶茶！孟婆亲手熬制的汤底……”
“啊啊啊这个好酷，我要发给妈妈！！”
……
和他第一次听到的内容一模一样，甚至语气都没变！
“那些看客也是假的？”裴明问他。
杨茶却笑，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地府现在最强大的王是谁吗？”
裴明摇头：“我没来过，我怎么会知道。”
“是四鬼王楚弘蒙。这几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想留在地府，不去投胎，所以地府也发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职位给他们生存。”杨茶叹了一口气。
留下的人需要贡献‘生’的欲望给四鬼王，而留在地府的人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强。
没有人再想投胎去人世，自然也交不出别的欲望。
比如爱、又或者喜。
裴明记得萧陵曾说过，十殿审判时前来地府的魂魄可以选择将自己生前最想要的欲望交给所管理那种欲望的鬼王。
喜、怒、哀、惧、爱、厌、色、贪、生、死。
十种欲望，十个鬼王，而得到欲望的鬼王也被塑造了性情。
比如元无饕很贪。
又比如兰青黛总是很高兴。
那些交出了某种欲望的人在下一次转世中会对那种欲望不为所动，他们会感受不到爱、感受不到喜、感受不到恐惧……
可若是没有人再选择转世，而是留在地府，那便也没有欲望给掌管生死之外的鬼王了，没有得到魂魄念力的鬼王也会越来越弱。
“……他们为什么不去投胎？”裴明有些不能理解。
对此杨茶只是忽然抬手在他眼前掠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我带你去十殿阎罗的审判地。”他的声音轻轻在裴明耳畔落下。
那一瞬冰凉的感觉直透灵魂，裴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此处是一座通体漆黑的大殿，它的地板是用血色玉石铺成，而殿上有着十个王位，每一个王位的后面则是凹陷进去的石窟。
每一个石窟里都摆着神像。
裴明一眼便看见了排在第二个位置后面的神像。
那是一身黑袍、双眸血色，神色却很严肃的萧陵。
刻这神像的人技术很好，每一个神像看上去都栩栩如生，看上去和真人并无不同。
“这是什么？”他看向杨茶，“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是因为没到时间……”杨茶也很乖的回答他的话：“不知道你来过没有，你瞧，那里是十殿阎罗的神座，后面是他们的神像，玉石窟内刻着的是一些具有个人特色的咒画……比如，你看那第五个位置的五鬼王。”
五鬼王？裴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兰青黛。
他将目光移到第五个石窟，看见了一位身着青蓝长裙、手执长鞭的女神像，而神像后面的石窟内壁刻着蓝色小蝶。
果然具有个人特色。
“那蝴蝶是什么？”裴明想起兰青黛那天在自己家里突然出现时的场景，至今仍然觉得惊艳。
那就是她修的术法吗？
“是渡生蓝蝶，它们专门修复碎裂的魂魄，渡人类转生……”杨茶语气一顿，“不过她这术法因为无人转生和人间出生率下降的缘故，也很久没用过了。”
裴明越来越听不懂了：“出生率？”
“她的蓝蝶可以修复上辈子转生投胎而来的痴傻魂魄……但是很久没有新生的人了，所以这术法也没什么用武之地。”杨茶一一解释。
裴明看了他片刻，突然说：“你懂的好多啊。”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知道的事？
虽然杨茶游离人鬼两界，但是这种事都知道……不显得太可疑了吗？
杨茶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道：“你在怀疑我吗？那倒不用，我活了一两百年了……知道的多一些不是很正常的么？不然的话，我的生活得多无趣。”
裴明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
此时一声急促而短快的鼓声夹杂着铜锣声忽然响起，整座大殿冒出一阵阵宛若波浪的血色红光在地面上不断的翻涌，冥冥中一道庄重的钟声传来，尖利的嗓音拖长了喊道——
“三更已至——”
“十殿启审——”
裴明一惊，杨茶却拽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不用躲，我们现在是隐身的，他们看不到我们俩。”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王位前出现了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沐浴着红光的人影从其中显了出来，坐在了王位里。
“恭迎鬼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