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不会有偷猎贼。”西里厄斯提起把离子枪, 口指天枪尾抵肩,嘴角噙着丝笑,仿佛印证着他掷地有声的承诺。

  荀桉抬眼, 又默默地把头转了过去:“说话就说话, 勾引人干嘛?”

  “……”西里厄斯愣住, 三秒后回神, “勾到了?”

  荀桉重新抱枪,欲盖弥彰地抵住脸颊,蜡笔小新般的嘟囔:“才没有。”

  滴——

  射击场电子门应声而开, 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那边谁啊!武器属于危险品, 怎么往脸上贴!没接受过安全训练?!”

  荀桉下意识一抖,以为自己成了被保安抓到的小树林情侣,非但没把枪放下, 反而慌张地搂得更紧。

  西里厄斯皱眉, 目光冰冷地望向来人:“沙尔特将军。”

  沙尔特一看转过来的人, 身体顿僵, 放牛似的大嗓门也收住了,讷讷如蚊:“啊,那个, 皇太子也在呢。”

  西里厄斯挡在荀桉身前, 面色不好却没有发火,趁着沙尔特抠鼻子瞪眼掩饰尴尬的功夫转过脸:“别怕, 是我的人。”

  沙尔特歪歪嘴,那句老子不是你手下到底忍住没说, 努力挤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和善微笑:“对啊对啊, 我是皇太子党的。”

  重点并不是他属不属于皇太子党,再过几个月全帝国都是西里厄斯的, 如果他能长得不那么凶,又或者他刚刚那一嗓子没那么石破天惊……荀桉有点紧张,但仗着西里厄斯挡住了自己大半,深呼吸后探出脑袋:“你好。”

  西里厄斯墨眸沉沉:你还想好吗?

  沙尔特咽了咽口水,就在这堪比凌迟的冷硬目光下,僵硬地拍了下巴掌,音量甚至盖过了荀桉的问候:“哎呀,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呢,我好像走错路了,不对,我是迷路了,我根本就不认识这里!”

  荀桉:“……”鬼信!

  沙尔特生硬地笑了几声,嘿嘿嘿字正腔圆:“要不,要不我就先撤了吧,现在也不是正常上班时间。”

  西里厄斯没吱声,荀桉眼睁睁看着这位魁梧大汉扭头就跑,差点撞上门口焦急徘徊的另一个大高个,拉蒙。

  荀桉眼尖地看见沙尔特手臂后侧趴着一只七星瓢虫,红黑的天然掩护色极难察觉,几乎与袖章融为一体,他立马就扯住了西里厄斯的衣角指给他看。

  西里厄斯眉头皱的更深了,直接喝住沙尔特,强横的精神力不加掩饰的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上报三天行踪轨迹!”

  沙尔特像被铁锁牢牢困住了,动弹不得,伸出去的半只脚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前掌点地,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约束,匪夷所思的斜歪着:“救命!”

  西里厄斯黑着脸走近,而荀桉则绕到了他的背后,在衣服上掸了一下,不知摘掉了什么。

  仗着这个古怪的角度,他极其不幸地看见了西里厄斯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原谅他这颗刚从边缘星球回来还不甚清晰的脑袋,反应慢了半拍,直到身上原本禁锢的精神力从刀背被换到刀刃,割的开始肉疼时,才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坦白!我坦白!我早上跟以前的二皇子党吃了顿饭,但这不是贿赂也不是背叛!我特喵的清白天地可鉴!”

  “谁?”

  虽然没有伤口,但沙尔特身上钝钝的疼,这种无形的精神力折磨堪比拷问:“就,就雅各布那小子认的阿婆!”

  西里厄斯拧眉,荀桉尾巴似的跟在边上,还贴心地替他解释了一句:“哪个阿婆?”

  “他认了那么多的阿婆,具体哪个?”

  荀桉像个小传话筒,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小指,好奇地戳了戳束缚沙尔特的精神力,看不见但却能明显地感受到它的存在,甚至因为他的触碰,短暂且细微地颤了颤,很是敏感。

  沙尔特咦了一声,欠打地多了句嘴:“松了?”

  下一秒肌肉被勒变形,他发出了声划破天际的惨叫:“疼!”

  西里厄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清楚,否则削了你的军衔。”

  “艹,你这是虐杀!西里厄斯,你特么居然不信任我!”

  荀桉听着他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反抗,大发善心地提示他:“所以是哪个阿婆呢?”

  “布托斯他姐!”沙尔特扛不住了,眼睛紧紧一闭,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了个干净,“高龄贵族老来得子,宠的要死,她儿子找对象,一眼看上了我爸舅侄!”

  “那男孩子清清秀秀柔柔弱弱,一看就是个下面的,我爸怕他被布托斯家族的老赖们连皮带骨头全吃了,这才叫我去撑场子!”

  “我就收了他三百帝国币啊,彼此又是亲戚,绝对够不上贿赂!西里厄斯你讲讲理!”

  沙尔特嚷起来一声比一声大,荀桉缩了缩脑袋,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好吧,无论任何时代,任何文明,仗势欺人的恶行依旧存在,处于下风的某些弱者,只能选择替身服务。

  而对于沙尔特来说,这更是笔小额的横来之财,谁还不想不操心不出力地赚几笔外快呢。

  荀桉拽了拽西里厄斯的衣袖:“松点吧,不是说他是你的人嘛。”

  西里厄斯哼了一声,却依言撤去了力道:“我没有这么蠢的下属。”

  荀桉:“……”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介绍说是熟人。

  “哎呀我的妈呀,可算松了。”沙尔特立马蹲下揉腿,拉着长调哀嚎,“都没感觉了救命,麻了麻了!该不会截肢吧!”

  荀桉悄咪咪靠近西里厄斯:“你确定他是将军?”

  “军校一批的同学。”西里厄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出了名的皮实血厚。”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沙尔特听见这话,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谁皮厚,刚才疼死我了!你就仗着精神力觉醒欺负老同学吧!”

  “我等会就和安迪说,叫他换个老大省的被欺负。”

  “你还不能走。”荀桉忽的出声,指指地上努力翻身的小瓢虫,“它的问题还没解决。”

  “虫族?”沙尔特眼神一变,拔出配枪瞬间瞄准,勾指扣动扳机。

  “别——”荀桉来不及说全,抬臂便是一记手刀,沙尔特手腕吃痛十指失守,枪身哐当一声清脆落地。

  惊的七星瓢虫一骨碌翻身成功,六条小腿加上涂漆般的翅膀迅速振开,机器人变身似的起飞冲天。

  沙尔特还没来及发火,就被七星瓢虫逃命的这一幕震惊到了:“卧槽,这是长老院私底下琢磨出来的隐藏款摄像头吧。”

  “它居然没冲过来和我厮杀!”

  荀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一字一顿:“这是古地球生物,七星瓢虫。”

  沙尔特一脸震惊,求证似的望向西里厄斯,却没成想西里厄斯也是满满嫌弃,那张臭脸除了“没有眼色的蠢货”七个大字外,更多了一条“没有常识的白痴”。

  “你们……都认得?”沙尔特磕磕巴巴道。

  “岂止认得。”荀桉可能是被七星瓢虫差点被宰刺激到了,明显严肃很多,连胆子都大了起来,“它还是荒星虫族的老祖宗!”

  沙尔特瞥了眼西里厄斯,小声嘀咕:“祖宗就更应该杀了,断子绝孙才好。”

  荀桉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眼睛危险地一眯:“那不如我们还是说说它是怎么到这来的吧。”

  ???沙尔特茫然眨眼,刚才张嘴说话的是谁,十足的西里厄斯语气,可人怎么不对劲。

  荀桉没想到自己在首都星上还能找回在原始星的感觉,某种职业本能突然苏醒:“七星瓢虫即便在古地球上也属于益虫,它以害虫为食,保护着植物健康成长。”

  “可是我们这没有植物,要那些娇弱而不能自理的干嘛?”

  “……你家植物才娇弱而不能自理。”荀桉黑了脸,想要反驳却被西里厄斯拉住了。

  西里厄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沙尔特:“没事多读读书,边缘星球也通网,上去看一看军事研究,尤其是关于古地球植物克制虫族的新进展。”

  沙尔特愣住了:“还有这事?我不造啊,咱们常驻军在外面,一点风吹草动没听说啊。”

  “要不是这次紧急召回,我可整整三年都没踏入首都星了。”

  荀桉学西里厄斯绷着脸:“所以才让你读书看报。”

  沙尔特看着面前两张瞳孔颜色不同,但如出一辙的冷脸:“……好。”

  “除了和你见面的布托斯家族成员,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射击场外,拉蒙已经原地打转好多圈了,一看就知道是在纠结该不该闯进来,西里厄斯扫了一眼,黑眸晦暗不明。

  “七星瓢虫并非虫族,没有操控人类神智的信息素。”荀桉抢在沙尔特之前开口,根本没有了先前一丝的懦弱,琥珀色圆眼亮堂堂的咄咄逼人,“挑唆你来射击场的一定另有他人,老实交代。”

  沙尔特脑袋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我就经过啊,老远看到你违反武器使用条例就过来了。”

  荀桉语塞,西里厄斯却忽然开口,慢悠悠的语调和斩钉截铁的语气矛盾地结合在一起:“不可能。”

  “沙尔特,我带桉桉来这里之前,已经提前三天清场,迁移更改射击点,全军上下都知道我在这里。”

  “或者说,你以为我是那种——约会时还能容忍旁人横插的软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