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厄斯脸色沉得吓人, 指腹重重地擦上那一小块红肿的皮肤：“精神力印记而已，我可以抹去。”
“不。”荀桉却挥开了他的手，后退数步与他保持距离, “这应该是他……最后的保障。”
“就像木偶师操纵的傀儡, 线索孔洞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打好了, 虫皇他只需要简单地提线就可以激活。”
西里厄斯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可荀桉比他更快，捂着肩膀后退：“现在！你带着安迪哈涅, 还有原始星上的其他所有人, 立刻返回军部！”
“不行。”西里厄斯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腕间的光脑却不容忽视地闪起红灯警报，在没有接通的情况下，凯莱布急切的声音越权响起！
“殿下, 首都星信号被切断, 所有核心机关的联络全部瘫痪, 利维斯元帅正调集军队！”
“蠢货！”西里厄斯咬牙骂道, 目光依旧紧盯着一步步往后挪的荀桉，一眼就看穿了他想要离开自己自生自灭的打算。
靠！好不容易把他从那该死的洗脑模式般的种族主义自我牺牲精神里揪出来，虫皇这个鬼东西又给他激回去了！
“殿下, 军方需要你！”
“皇太子！”
凯莱布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急通讯被更高的权限侵占，利维斯横冲直撞地介入：“陛下有危险, 立刻回军部！”
他似乎意识到陛下在皇太子心里的分量可能并不重要，随即改口：“首都星一旦被虫族占领, 整个帝国将会从里崩坏！”
“皇帝的精神力还不至于如此寒酸。”西里厄斯一把抓住了转身就要跑的荀桉, “和我一起走。”
荀桉又想甩开西里厄斯，可他的手就像铁钳似的, 甚至带上了丝缕精神力。
他咬着下唇，竭力摆出那副刚见面时的冷漠神情：“西里厄斯，我跟你没多大交情，没义务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
“桉桉！你没有精神力，也许和原始星古生物一样能自愈，就算被控制了也不危险……”
谁敢肯定呢？在这危急关，我不要成为你的拖累。
就连成为拖累的可能性也要杜绝！
荀桉使劲往后退，甚至把西里厄斯都往前拉了半米：“我这人非常现实，外面危险我不出去，你带着你的兵赶紧走！”
“我知道你不想拖后腿，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根本就不是后腿……”
“啰嗦！”荀桉胳膊上的肌肉一绷，竟大力摔开西里厄斯，“再不走你爹就只剩骨灰了！”
“西里厄斯！”利维斯的声音掺杂着电子杂音，尖锐而又急促，“能极速抵达首都星非阿瑞斯不可！”
“闭嘴！”西里厄斯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
荀桉直视西里厄斯，琥珀色的瞳仁异常坚定：“你先走！伯格林他们可以分批撤离，但是要快，我不清楚自己还能抗多久，也不知道被控制后会做出什么！”
他瞥了眼那边仿佛已经停止思考的哈涅和安迪，更多的是在看下面的坑：“八卦坑困不住我，我会另找地方！”
“不行！”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荀桉皱眉，在这一刻他似乎比西里厄斯更加独断，“帝国有多少人，首都星有多少人，不值得你皇太子分秒必争营救！？”
西里厄斯昏君潜质爆发，油盐不进，两只脚生根似的杵着不动。
荀桉只好换了种方式：“西里厄斯，如果你相信我，那就去首都星处理好一切，彻底解决隐患，我会在原始星安然无恙地等你！”
“只有我……”
“不是和你绑在一块儿我才安全。”荀桉快他一步说道，“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也是孤身一人，我在原始星待了三年。”
“上将！”哈涅罕见地没有畏惧西里厄斯，沾着毒粉的手在衣服两侧用力地擦了擦，“事态紧急，安迪和您一起，我申请留下。”
“你也得走！”荀桉圆眼一睁，他真的不敢确定自己如果变成一个不知疼只知杀戮的怪物，会不会像那些黑化的动漫人物一样，暴走伤害同伴！
哈涅轻松地拍了拍袖子：“没得商量，研究都还没结束，我肯定不会离开原始星。你要杀就杀好了，能死在古地球人手里，我挺欣慰的。”
“西里厄斯！”利维斯第三次提高音量横插进来嗓子都已经扯哑了，“精神力觉醒了就特么给我滚过来！”
“阿瑞斯！”荀桉喊出了西里厄斯的机甲，山峰似的躯体乌云般黑压压一团，投下厚重的阴影。
这是西里厄斯精觉醒后第一次召唤机甲，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自己如海般浩瀚的精神海，以及涌动在血脉里的强化了千万倍的力量，轰鸣的脑子也在这一瞬间清明起来。
他是帝国上将啊，是帝国的皇太子，是个这国家皇帝之下的最高领袖，再没什么该越过帝国的生死……
“我错信过一次雅各布，也选择抛弃过你一次。”荀桉与他隔着阿瑞斯影子的长度，忽的释然一笑，“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
“定制炸弹现在换成了我，但和当时的你一样，我也会努力活着。”
“如果你真的舍不得，那就走去早回吧。”
我的亲爱的……皇太子殿下……
“荀桉。”西里厄斯喉结微动，却被僵硬着身体走来的安迪挡住了视线。
他白着张脸：“走吧。”
“老大，帝国需要我们。”
*
“都走了。”伯格林接到西里厄斯调令，紧急离开原始星，只带走了部分研究数据，大型仪器还留在营地里，而哈小涅则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挂着各种毒草，丁玲桄榔得绕腰一圈。
荀桉自觉离他十米开外，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变异化的征兆。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
哈小涅撇了撇嘴，视线赖在他身上：“防你啊。”
啊？
“我又打不过你，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秒，或许可以观察一下你中毒后的临床反应。”
啥？
“放心，摄像头我已经安装好了，绝对能留下珍贵的医学资料。”
“……”
哈涅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带着熟悉的欣赏意味，就像是一个雕塑家在鉴赏着他最得意的作品：“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荀桉：“……谢谢夸奖。”
“我总是在想，古地球人的基因这么优异，族群为什么还会灭绝。”哈涅屁股往地上一坐，话锋也跟着一转，“但现在我知道了，可能并不是古地球人基因优秀，而是你。”
“我？”荀桉露出迷茫的神色。
“最为独特。”哈涅只露一个侧脸，显得高深莫测，“怪不得宇宙意志选择了让你留下，你是受到了上天偏宠的人类。”
……是在……夸我吧？
荀桉不太敢确定，只也隔着十米远坐下了，两只手在身前绞来绞去，明显的心绪不宁。
“有什么遗言么？如果我侥幸能活，可以帮你传达给上将大人。”
荀桉抬脸望天，看了几十年的太阳依旧挂在天上，牛乳冰淇淋似的日光顺着云朵的弧度往下滴：“……也没什么好说的。”
“嗯？”哈涅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歪了歪头，“我以为你会一如既往地秉持奉献与牺牲的高尚精神，把遗体自愿捐献给帝国研究院。”
荀桉：“……”让你失望了真对不起，本人可能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那我托你件事吧。”哈涅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你活下来了而我遭遇不测，请你在全帝国面前嚣张一回，把我未发表的论文和研究资料全部展现在帝国民众面前，可以直播，一字一句地读出来。”
荀桉闷着脑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太难了做不到。”
哈涅顿时鼓起腮帮，大着胆子捏起块石子，使劲往荀桉的地方砸去：“你上点心！”
石子在荀桉脚边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但因为起速过低根本没有杀伤力，荀桉盯了两眼，弯腰捡起来，反手一甩又扔了回去，随便附带两个字：“没门。”
啪嗒——
石子又被扔了回来，八米左右的距离：“你都为上将大人开过新闻发布会。”
啪叽——
石子原模原样砸回去：“你又不是西里厄斯。”
啪嗒——
“你无情！”
啪——
“你无意！”
……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像小学鸡一样蹲着互扔石子么？”经历了九九八十一个轮回，太阳从荀桉头顶移到了哈涅背后，荀桉终于受不了了，扁嘴站了起来，“我怎么还不变异啊，难不成虫皇自裁了？老的控制不住我了？”
哈涅手指抠地：“不可能，那是个年轻血脉，我感受得到。”
荀桉：“只有西里厄斯，皇族的精神力才可以吧？你别骗我。”
哈涅吸了吸鼻子，风里飘过来果子清甜的味道：“没骗你，我觉得我可以拿他做实验，有活力的实验对象很重要。”
“当然他没你重要。”哈涅迅速补了一句，生怕荀桉觉得他三心二意，“你的基因比他更吸引我。”
“研究结果一定很精彩。”
荀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