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风流刻>第89章

  闻卿的富家公子化形本就俊美,身边的护卫则高大威猛,两人站在一处,本就惹眼。而此时晴朗无雨,这两个男子却偏要学着女儿家打伞,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好奇望过来的目光。

  孟极有意挡在他身前,闻卿则不在乎那些窥探目光,信步向前走着:“父母之过,与朱菀无关。”

  “疏勒人不管这些。你救了她,你便也是恶人。”

  “你以为,什么是恶?”

  “杀人,害命。”孟极道。

  叮铃──

  闻卿向前走去,脚腕上铃音清脆,声音也清朗如山泉:“杀一人为救一人,何如?”

  孟极紧跟上去:“守正。”

  “杀一人为救百人,何如?”

  “侠仁。”

  “杀一人为救世人,何如?”

  “……”孟极声音一沉,“昆吾山鬼。”

  铃──

  闻卿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孟极。

  桥头流水潺潺,四周人声喧闹,却无一能入了他的耳。

  “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昨日你酒醉后,我看见你藏起来的獠牙才想明白。”孟极两指捏开闻卿的嘴,蛮横地将拇指抵在他的牙尖,“鬼修的獠牙,与人修的本命武器一般无二,本该随着修行精进,愈长越长。可你的尚且不如我的长。”

  孟极咧着嘴,露出自己上下两对犬齿,舌.尖舔过左上的犬齿:“这颗是我刚长出来的。”

  闻卿这才看清,这豹左上的那颗犬齿,明显比其他三颗短去三分之一。

  “你的牙,被你掰断过不止一次。”孟极道。

  说完,孟极手臂一抖,油纸伞刷拉一声,在两人头顶撑开。

  闻卿只觉身体一歪,这豹单掌按在他的肩头,将他抵在岸边的挺拔的云杉树干上。

  孟极垂眸看着他。雪豹苍青的眸子里,闪烁着连闻卿也觉得危险的光。

  “阿卿,你对自己这么狠,谁会感念你?”

  那素日低沉好听的声音被伞面拢着,便成了一汪隆隆涌过的洪,将闻卿毫不留情地卷起,扯碎,淹没。

  他仿佛又看见了数百年前,明知将死,却不管不顾将他抵在山崖上,叼着他脖颈咬下牙印的那只豹子。

  手掌不由自主按在身后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磨捻过掌心,这痛却激得呼吸愈发粗重。像是中了蛊一般,闻卿缓慢地合拢嘴唇,叼住了齿间那根反复摩挲犬齿的手指。

  然后,轻轻一咬。

  甜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迸发,温热的液体顺着舌.尖留下喉咙,将手指也烧得滚烫。

  孟极的瞳孔瞬间紧缩。

  伞把一歪,绘着天香牡丹的油纸伞掉在地上,被秋风卷裹着,一路跃跳着飘进河中。头顶烈日被浮云挡住了,天光暗下来的瞬间,孟极俯身,低头,近乎凶狠地,狠狠叼住闻卿的嘴唇。

  腥如铁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脆弱的理智之弦在这豹面前早就崩断过不知几回,所有的克制与忍耐最终只会成为欲念反扑的绝佳借口,闻卿十指成爪,深深掐进孟极肩头。

  一时间,男子吵嚷,女子巧笑,孩童咿呀,天地间所有的吵闹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这豹一声低似一声的“阿卿”,将他拽进万丈深渊。

  孟极的亲吻毫无章法,因情动而钻出的犬齿轻而易举划破闻卿嘴唇。闻卿五指紧紧攥着这豹的衣领,不甘落入下风一般,指尖在他的脖颈划下一道道鲜艳的红痕。

  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亲昵。

  和着你的我的血的吻,不及吞咽而滑落嘴角的血珠,顺喉结滚下,将衣襟染得艳红一片。

  过往游人纷纷驻足,却没人敢发出半声哄闹。

  一时之间,他们竟不知这紧紧相抵的一对男子,究竟是在抵死缠绵,还是以命相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满腔子都被这豹炽烈的气息染得发烫,闻卿才回过神来一般,抬臂抵开孟极。

  孟极两指仍旧卡在他的颈间,闻卿不得不仰着头。

  这豹的嘴唇也被他咬得满是伤口,尚未凝固的血一滴滴向下坠着。闻卿的视线便被那将落未落的血牢牢牵住。

  说来可笑至极,染上渴血症的这数十年来,除去因神智错乱而死在自己手中的那无辜路人,闻卿只尝过孟极的血。

  可只那一次,便上了瘾。

  呼吸越重。

  许是眼神透着明晃晃的欲,孟极低笑一声,舌.尖在唇面狠狠一刮,将血珠卷进口中,垂下头来,与他额头相抵:“想要,自己来拿。”

  相处日久,这豹早就将他的弱点全都拿捏,此刻那低沉的声音直接磨着耳朵,竟像丢进干柴里的火苗,妄念丛生。

  “蠢豹。”

  垫脚,五指抓住孟极衣襟,用力一拽——

  牙尖相磕的刹那,乾坤囊里忽地一阵轻颤,沉寂了数日的千里传音自动飞出,飘在半空。自那团扇般大小的砗磲壳中,传出一声甜甜呼唤:

  “山君,能听到我说话吗?”

  .

  与此同时,第二座飞虹桥头。

  “哎!莫挤莫挤,挤了也没用,按号排队!”一道温和清脆的声音响起。

  粗布发罩将满头黑发高高束起,规规矩矩拢在木质发冠中,一张圆若银盘的脸便格外明显。一身群青道袍纤尘不染,与周遭粗布麻裳的百姓格格不入,然而就算是对着乞儿,也依旧笑意盎然,全然没有半点嫌弃。

  正是亦真。

  小道士一边埋头在黄符纸上画着符咒,一边口中絮絮叨叨道:“凭号看相,否则就算挤到我面前,我也不理你。”

  人群簇拥,却井然有序,每人手中捏着一片落叶,叶片背面打着圆圈或方块的标记。每当亦真念着“一个方块”或“两个圆圈”,便会有人低头看向自己的叶片,若是自己叶片的标记与亦真念得一样,便眉开眼笑地拨开众人,冲到摊位上去,坐在这位仙师面前,让他“相面”。

  眼下,与亦真面对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棉衣各处都打着补丁,那棉絮却仍旧坚持不懈地向外钻着,发髻乱糟糟顶在脑袋上,下垂的三角眼,眼底挂着一圈黑,精神萎靡至极。

  亦真看了他两眼,便知道这是最常见的夜惊症,随手摸出一张黄符纸,朱砂笔一甩,在那符纸底端点上重重一圈红,双手捏着符纸,递给面前老翁:“刘伯,回家把这符贴在大门外,魇兽自然就不敢来啦。”

  那被唤作刘伯的老翁两眼一眯,右手拢在耳廓,“啊”了一声:“啥,贴上就瘦?我老头子不想瘦哇!”

  “不做梦啦——”亦真身子跃过桌面,朝老翁耳朵里喊,“美人儿朝您笑的梦,没有啦!”

  人群爆出一阵哄笑,那老翁也闹了个红脸,却又不舍得将排了好久的队伍才拿到手的符纸扔掉,重重“哎”了一声,拍下三枚铜板,一边咒骂着,推开尚在嘲笑他的众人,狼狈离去。

  “诸位,莫笑!”亦真清嗽一声,那原本极易叫人产生亲近感的圆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欲乃人之根本,衣食住行,哪个不是为了满足自身欲望?情.欲亦如此,八旬老汉与弱冠少年有何区别?刘伯鳏居多年,始终不曾续弦,做个与妻子幽会的梦,本是自然。”

  亦真这番话用上了真气,因此在摊位周边围着的所有人都听得格外真切,那刘老翁原本羞愤难当,此刻亦是脚步一顿,右臂抬起,紧紧抵住两眼,而后兀自长叹一声,攥着符纸,向亦真行了拱手礼,踉跄转过身子。

  “下一位,手中有三个圈儿……”亦真尚未说完,脸色忽地一变,左手连连掐算,然而越算,脸色越沉。

  一名老妪捏着画有三个圈的叶片,满面期待挤上前来,然而等了半天,这小道爷却连头也不抬,大着胆子扯了一下那袖着仙鹤的左手袖口:“仙师,你咋着啦?

  亦真这才回过神:“阿婆,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收摊了。”

  老妪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不过您家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知道。今日回家,您先去闻闻相公脖子上有没有什么香粉味道。若是有脂粉香,我劝您莫要生气,老伯流连烟花巷子,也不过是听听曲儿,没做别的出格事。至于那眼底青黑,却是担心事发之后,惹您生气,所以夜不能寐,熬的。”

  亦真认真说着,老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帕子一挥,匆匆离去。

  “对不住诸位了,今日天机有变,我尚有要事在身。不过今日之后,各位头疼脑热的病也都会不治而愈了!”说着,亦真将身旁“算命卜卦”的招子卷起,两指一捻,足有两人高的木杆竟凭空消失。

  人群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几个排在队伍前面的年轻人明显不悦,纷纷呛着声骂他是江湖骗子。亦真也不管他们,走到众人中间,踮着脚,指向一个细瘦如竹竿的人:“李老翁……您那米缸里的粮食是被自家儿子偷的;刘嫂嫂,您夜半听见了‘咯咯’声音,是枕边人磨牙;沈小姐,在闺房看见了鬼影?实是屋外晾晒的衣物……”

  他又点了几个明显魂不附体的,一一与他们开解,边说着,边将自己那画符的物事小心收到腰间储物袋中,最后摇摇头,笑道:“莫再担心了,这偌大鸦青镇,有那昆吾山神庇护,实在是再安全不过啦!”

  说罢,亦真右手两指一捏,符纸砰然化成金光,一招缩地成寸,向着方才掐算出来的位置疾行而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急着囤稿,明天的章节来不及修,所以依旧会晚一些,晚十一点之前吧,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