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呼吸一窒。
“唔。”闻卿皱着眉，抬手似乎想要推他，然而那手臂刚举起来，又沉沉坠下去，“疼。”
月色朗照里，四颗厉鬼的獠牙闪着寒光。
锋利尖锐，只消轻轻一咬，就能咬断人喉咙的獠牙。
和妖修一样，獠牙利爪，本该是鬼修最得心应手的武器，闻卿却将其藏起来，只在最不设防的酒醉后，才能看见一二。
就像雪豹露出柔软的肚皮。
孟极突然觉得双手没了力气，低笑一声，弯下腰来，蹭了蹭闻卿额头：“还真是专会勾魂夺魄的鬼。”
替身也罢，他就不信，他这样一个活人，还抵不过个不知道怎么死的孤魂野鬼。
孟极垂头看着，闻卿的呼吸逐渐平稳，脸颊慢慢浮起醉红，连着颈子也染上一层粉，颈间牡丹开得愈艳。他瞧得心动，食指抵在闻卿犬齿上。
似乎觉得不适，闻卿上下齿轻轻咬合，却在叼住孟极指尖的刹那，停住不动。鬼的体温原本极低，夏日里抱着便像是块冰，遑论在这疏勒的冷秋，然而不知为何，孟极只觉自己的指尖，蓦地被柔软的温热裹住了。
若是此刻是本来面貌就好了。
念头刚起，孟极便觉犬齿处发痒，不由自主贴上闻卿的脖颈，以齿尖轻轻蹭着。
果然是冷的，像冰，皮肤也滑得像冰。
冰该是什么味道？
念头刚起，他便用鼻尖去蹭，等到闻卿脖颈那团牡丹被他蹭得红的不像话，他忽然张开嘴，侧过头，在闻卿颈后轻轻地，舔了一下。
又一下。
那牡丹纹身便像是被墨水染了色一般，越来越红。孟极小腹的火也越烧越旺，千百年传承于雪豹血脉的本能告诉他此刻该做些什么，甚至于只看过几眼的阴阳和合经画面也变得异常清楚，孟极却再次停住了。
“若你也是雪豹就好了。”
若闻卿也是雪豹，便可以用兽的法子，强者为尊，胜者为王，他一定能打过阿卿，那时候就可以逼着他变回原形，叼着他的后颈，用尾巴狠狠卷住他的腰，一遍遍要他。
可他偏偏是鬼，人变的鬼，吃软不吃强的鬼。
“阿极，去哪——”
迷迷糊糊的，闻卿忽然喊了一声。孟极吓得几乎要从闻卿身上翻下去，然而再细看一眼，闻卿依旧双目紧闭，只是眼珠左右滚动，明显是入了梦。
孟极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又反应过来：闻卿又在梦那个“阿极”。
“哪儿也不去，陪你睡觉。”一句话，比冬日的冰水还有用，兜头浇下，半分旖念都没了，孟极索性翻身躺在闻卿身旁，回道。
闻卿像是寻着热源，身子一歪，蹭了过来，然而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阵，忽然赌气似的叹道：“不对。”
“什么不对？”
“阿极，毛……”闻卿说着，又在孟极身上乱摸。
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险些被这作乱的手拱起，孟极忙按住闻卿手腕，顿了顿，问道：“你想要抱我原形？”
“……”手指屈了屈，和先前摸他肉垫时一样，一挠一挠的，孟极数度想要抽回手，却又觉得闻卿今日这模样也太过少见，只想纵着他。
半晌，才听见闻卿“嗯”了一声：“毛。”
“要我变作原形也可以。”孟极自怀中摸出铃铛手串，在闻卿耳边轻轻晃了晃，“戴上。”
.
闻卿是被越来越暖的热气烘醒的。
血凉了百年的鬼，便是稍稍带些温度，触碰久了都会觉得烫，更何况身旁还躺了只比火炉还热的豹子。
数日以来，这是闻卿头一次做了一个既没有孟极，也不见自己前世的梦，梦境中只有一汪纯粹的蓝，净得恍若天倒转了过来。
缭绕云雾中，又或许是浪涌中，一座通天宝塔浮现出来，塔尖顶着浑圆的夜明珠，银白的光，将他的整片梦境照亮，又吸引着闻卿向前走去。
闻卿一步步向前走着，天、地，以及塔便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颗硕大无朋的夜明珠，恍乎天地间，只容得下这一颗珠子了。
闻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将手掌覆在了这圆珠之上。
仿佛有无数柔软的绒毛包裹着他，他的五指陷了进去，闻卿心中惊异，下意识用指尖去捻，触手便越来越软，等指腹触到底部，竟还摸到了几分热气。
闻卿忽然心中一动，确定左右无人后，缓慢地、郑重地，将脸也贴了上去。
当脸颊也埋在绒毛里面后，闻卿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能整个抱着便好了。
念头刚起，这颗珠子便奇异地缩小，继而抽长，闻卿双手一圈，竟将珠子完全搂在了怀中。这下，他几乎完全陷在那柔软里，只觉被一团温度适中的火烘着，暖，又不热。
——若是能每日都抱着，就更好了。
闻卿双手在绒毛里摸索，在脑海中仔细描绘着这珠子可能的模样。然而手越向下摸去，便越觉得热，直到绒毛最稀疏的地方，指尖忽然一顿——
他又摸到了两颗夜明珠。
虽然不似最初的手感柔软，却又实在弹性十足，轻轻夹在指间，竟会抖。
闻卿两指一搓，那圆珠颤得越发厉害，愈烫，竟缓缓地，变大了不少。
遥远的天边，或是海底，忽然响起阵阵闷雷，那雷声越来越大，珠子也奇异地起伏起来，有压抑沉重的呼吸声响在耳边，越来越明显。
那雷声里，似乎也传来隐隐人声，闻卿不想去听，无奈那声音随着越来越响的雷，一字一顿地，清晰地传进耳中：
“再不停手，我就真要压着你双修了。”
闻卿猛地睁开眼。
凌乱的长发与银白的绒毛搅缠在一起，一对近乎对称的黑色圆斑点下面，苍青圆眼珠瞪得溜圆，黑色的瞳孔放大，几乎与外圈的眼环重叠。
闷雷般的咕噜声密密匝匝绕在耳边，连手也被震得酥麻。
他下意识抬起手。
豹崽的两条后腿便轻轻一踹，肉垫抵在闻卿的掌心，而那梦中弹润至极的“夜明珠”，则被厚厚的豹绒挡住……
几乎本能地，闻卿翻身下榻，然而迟钝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将眼前一切拼凑成他可以理解的讯息，便听见叮铃铃几声脆响。
他迟疑着垂下头。
浑身上下，只剩一件雪白的窄袖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大袴早被脱下，两条腿裸.露在外。而那发出响声的，正是左脚脚腕挂着的，昨日孟极自胡人小摊中买来的铃铛。
这东西……
闻卿眉头一抬。
然而还没张口，床上那露着肚皮，一边耳朵被压在脑袋底下的雪豹忽然“咕”一声。只见雪豹忽然抬起两只爪子，蒙住眼睛，两条后腿夹着，向肚子方向紧紧蜷起，继而身子一滚，迅速在床上团成了一团毛球。
闻卿：“你……”
“啾——”一声像极了雏鸟的豹叫，这一团毛球又随即发出“咕”、“咕”的哼唧声，溜圆的肚皮一鼓一鼓，带着身子也颤动起来，仔细一瞧，竟像是……
在委屈？
作者有话说:
恶豹先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