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过后，兵荒马乱。
入口处乌泱泱的“人群”遮天蔽日，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比起与人类的外表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虫族而言，眼前这些畸形的异化人从直观上更加渗人。
放眼望去，只能见到一个个全黑的眼球，如提线木偶般整齐地盯着广场中心的人们。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眼球转动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是死神正透过这一双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凝视着它心仪的猎物。
青天白日，众人却只觉得一阵森冷。
巡逻队队长此刻也顾不上和志愿者打架，连忙喊道：“保护居民撤退！”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队长很明白，面对这群数量庞大的异化人，他们巡逻队的这点人头根本就抵挡不住。
而这一点，巡逻队的其他人也明白。
恐惧是人类的本能，但是他们更加明白，作为一名士兵，保护是职责，英勇是特性。
巡逻队队员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枪支，将居民们护在身后。
“可恶！”一名暴躁的队员低吼道：“短短这些天，已经有这么多人自愿改造了？”
这些日子旧派的动静并不小，在军部的话语权也达到了顶峰，很多新派军官都被逐出权力中心，是以他们对旧派目前的进度并不了解。
可虫族入侵之后，首都星居民损失惨重，就算是将之前的报名志愿者都改造了，也不应该是这个阵仗才对。
“不。”他的身后，另一名队员面如死灰地盯着不断逼近的异化人大军，“这些人不是志愿者！”
人头攒动，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那是他几年前去西北星区实习后就没再回来的未婚妻！
当时首都星第一军校为了学校的声誉，生生将失踪的事情瞒了下来。
为什么他失踪许久的未婚妻会在那里面？
可此时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多想，他还需要护送身后的居民们。
然而事与愿违，不过顷刻，另外几支异化人大军便姗姗来迟，竟是比先前的这一支更加庞大，也更加怪异。
那死气沉沉的人墙千奇百怪，就像是随机将人类和虫族的躯体拼凑在一起，完全不顾适应性。
正如现在巡逻队队长一枪暴击的异化人，就是个长手短脚的拼接物，只有那被火烧毁了的一小半张人脸依稀能看出些许“人味”。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最大的虚拟屏幕突然亮起。
天幕之下，人群之上，一张纯真的脸庞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
天真无邪的笑脸之后是统一穿着白色长袍的孩子，眼帘微垂地俯视着底下慌乱的人群。
明明都是半大点的孩子，却皆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像是悲怜众生的神子。
队长先是匆匆一瞥，而后不可置信地将视线停在思思身后第一排的一个男孩上。
如果他没有认错人的话，那正是他几年前走失的侄子。
更奇怪的是几年过去了，侄子的模样竟是和走失之前一模一样，就像是从那以后就没再生长过。
“各位居民，早安。”思思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的异化人大军。
“别担心，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她还是孩童的模样，但面对此种诡异的场景，并没有人会真的将她当做孩子。
“你是什么人？”队长打开随身的扬声器大声问道。
他虽是说着，眼睛却没有从侄子的脸上移开。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她浅然一笑，“重要的是此刻你们的选择。”
察觉到队长的举动，思思先是回过身将他的侄子招上前来，而后问道：“怎么，是认识的人吗？”
队长眉头微皱心中讶异思思的观察力，接着又眼神忽闪躲过侄子投下来的视线。
“你是哪家的小孩，大人呢？”
在他心里，已经将思思默认成旧派某个军官家里的人。
毕竟自从上次之后，旧派就完全掌控着首都星的网络系统。
“不认识啊。”思思答非所问道：“本想着若是你认识，就破例将你提升成一等神民来着。”
既然不认识，那便算了吧。
正好现在首都星的材料已经不够了，东南星区又比较棘手，他们需要更多的低等神民为他们冲锋陷阵。
等到突破东南星区的防守线，他们自然会拥有更多的神民。
她张开口，悠然地哼唱着古怪的小调。
听到声响，站在她身边的孩子像是受到召唤，也张开口轻声附和。
一个接着一个纯洁的童声组成整齐的合唱团，哼唱着曲调，像是海妖蛊惑着人们心中埋藏得最深的欲望。
不等众人反应，听到“歌声”的异化人大军便像是得到了攻击指令，猛然发力冲上前。
不过片刻，无路可逃的人群便被淹没。
“我……我同意改造！”一个志愿者恐惧地伸出手，“我可以……”
话未说完，青面獠牙的八腿异化人便借着优越地弹跳力越过“同伴”，将他扑倒在地。
而他想说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完。
*
阮家大宅，某个装修奢贵的房间。
潘关艺焦急地在房间中来回走动，漂亮的双眼中满是焦虑。
阮成天推开门，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我……”她目光一闪，又很快掩下。
“没什么。”潘关艺摇摇头，连忙上前挽住阮成天的手腕，“旭华怎么样？”
“很顺利。”阮成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你要是担心过会儿可以去看看他。”
这也是潘关艺心中所想，但得到阮成天的答案之后也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关切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阮成天神色未变，敷衍道：“没什么大事。”
闻言潘关艺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心中挂念着阮旭华，又简单和阮成天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匆匆离去。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后，阮成天沉着脸，愤怒地将房内的摆件全部砸烂。
倒是他小瞧阮江岁了，居然瞒了他这么久，那可是嘉丽斯的半边大脑！
这边，潘关艺离开主宅，很快就绕到了侧边的实验楼。
阮旭华的植入手术已经结束，此刻正紧闭双眼躺在床上。
“如何？”潘关艺拦下正要离开的研究员，紧张地问道：“这次可以吗？”
那研究员点点头，有些欣喜地说道：“这次的大脑很合适，醒来之后定是一等神子。”
得到想要的答案潘关艺也没有再耽误，连忙小跑到床前，温柔地抚摸着阮旭华的头颅。
可不知为何，阮旭华并不像上次一样很快就清醒。
站了许久，潘关艺的脚有点酸。
她眨眨酸涩的眼，打算先出去喝口水。
刚转过身，还未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物在床面上摩擦。
潘关艺眼睛一亮，欣喜转回身。
下一刻，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宛如有人直接将她扔进了冰窖，还未来得及完全扬起的笑容也僵在了半途。
那是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潘关艺。
她下意识想逃跑，可脚底却像是被人用钉子钉死在原地。
“呀……”
阮旭华先是怪叫一声，而后像是反应过来，歪着头思索片刻，又道：“……妈。”
在人类的语言中，似乎就是这么称呼的。
闻言潘关艺脸色一白，不见喜色。
这……不是她儿子。
模样并没有改变，声音也一模一样，但她就是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她儿子！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阮旭华”的脸上出现一丝愠怒。
他站起身，缓缓向潘关艺走去。
“咔擦。”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接着“阮旭华”又垂下眼，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
在它们种族，幼虫出生之后会将母虫吃掉。
因为它们需要从母虫的身上汲取营养，汲取的越多，成为虫王的概率就越大。
想到这它眼皮一动，转而贪婪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它知道，她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而此时的潘关艺早已瘫软在地，精神恍惚。
再回神，“阮旭华”已经走到身前。
她猛然惊醒，尖叫着往后退。
可身后的门锁上早就缠上一层厚厚的白丝，阻挡了她的去路。
门外，阮成天闻讯慌忙赶来，正在奋力敲门。
“愣着干什么！”阮成天喊道：“找东西砸开啊！”
门内，“阮旭华”矫捷一扑，狠狠咬上潘关艺脖子上的动脉。
温热的血液瞬间迸发，滴落在洁白的地砖上。
迷糊之间，潘关艺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噩梦。
是了，她想起来了，困扰她许久的根本就不是梦境。
早在阮旭华植入第一颗大脑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的孩子回不来了。
那是虫族，套上了人类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