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季彻底来临。
银霜遍地，雪舞轻扬。
因为不着急回学校，闻朝和阮江岁整日窝在家中，竟也过出了些许惬意。
要送给阮江岁的机甲已经完成了大半，闻朝自己的机甲也开始动工。
某一天清晨，闻朝久违地接到了二号的通讯。
“这首都星也太冷了吧。”二号裹得严严实实，坐在一座精致的小花园中。
闻朝眉毛轻挑，“你来首都星了？”
二号一阵无语，“弟弟，看看新闻吧，联盟大半的有钱人都在首都星了，我怎么可能不在。”
她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是主办方告诉她，这次晚会将会发布一项重大的实验成果。
最终她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匆忙赶来。
对于这事闻朝还真不知道，明年初阮江岁就要动身去西北星区，这段时间他都是泡在机甲库中，就连交流会上的事情也没来得及深究。
这会儿想起起来了，就顺口跟二号提起。
“吸尘器？”二号蹙起眉，垂眼思索。
之前他们不知道六号究竟是怎么被分割成这么多部分，现在看来和联盟A01内部的精神力控感系统有关。
又或者，是有什么人刻意将“吸尘器”放进了联盟A01的精神力控感系统。
“当年黎明研究所完全没有参与联盟A01的研究，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他们就早有预谋了。”二号担忧道：“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闻朝也知道这次确实惊险，没有出声反驳。
魏普思虽然是东南星区的人，还是他的老上司，却未必会为了他和首都星军部对着干。
程正倒是想帮忙，但是也没那个能力。
若不是阮江岁刚好在场，这事确实很难收场。
那么问题来了，阮江岁究竟是怎么将他带出来的？
因为想着这件事，闻朝和二号短短聊几句之后就将通讯挂了，惹得那边的二号连翻几个白眼。
亏得她还想问问闻朝要不要找时间见个面。
现在看来也不用问了，看对方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时间留给她。
但是她一开始打通讯是想说什么来着？
这边闻朝挂掉通讯，却没在房间找到阮江岁。
下了楼，人也不在机甲库。
难道是出门了？
这也不应该啊，阮江岁出门肯定会和自己说一声。
闻朝满脸疑惑往外走，想看看车还在不在车库里。
刚走到院子，就看见半掩着的大门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是阮江岁的，另一道女声闻朝没听过。
这地方这么偏僻，总不能是来问路的吧？
门外，阮江岁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地看着眼前不断哭泣的女人。
女人掩面而泣，看上去悲痛欲绝。
若不是此刻对方穿着当季高定，背着名牌包包，还化着精致的妆容，阮江岁还能违心地夸她一句演技好。
可惜，对方的演技就像对方的心思一样，烂透了。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阮江岁问道：“还是你的记性太差？”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女人眼神忽闪，瞄到了突然出现在地上的倒影，原本到嘴边的说辞又不动声色地换成另一套。
“我知道你恨阮家，但是你弟弟是无辜的啊，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去死吗？”
“血亲？”
阮江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两声，而后神色突变，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潘关艺。
他本来个子就高，再加上冷脸，无形的威压瞬间就扩散开来。
“既然如此，需要我帮你把你和阮成天干的好事告诉你的粉丝吗？”
潘关艺身子一僵，孤疑地打量着阮江岁的神色。
难道阮江岁已经知道了？
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阮江岁在心中冷笑。
“怎么，你和阮成天是觉得自己掩藏的很好吗？”
潘关艺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也顾不得临行前阮成天的嘱咐，胡言乱语说了几句之后便落荒而逃。
慌忙之中，还落下一个黑色烫金的信封，就躺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
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闻朝推开门，在阮江岁动身之前率先将那信封捡起，而后看向阮江岁。
后者眼皮轻抬，没有制止，只是说道：“外面冷，先进去吧。”
因为出来的急，闻朝现在身上只穿一件比较宽松的单衣，在风中微微鼓动。
阮江岁抬起脚步，走到闻朝的身后，挡住寒风，轻轻推着闻朝向里走。
等到回了屋里，感受到暖意，闻朝抽出信封里排版华丽的纸张，才发现这竟然是军部举办的晚会邀请函。
“怎么突然要举办晚会？”
闻朝仔细将那邀请函看了一遍，发现这次晚会主办人居然是艾鸿。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一杯温热的水就递到面前。
再仰头，就是阮江岁平缓眨动的双眼。
“先喝水。”
闻朝没有反驳，一手接过温热的水，一手将邀请函递给阮江岁。
接过邀请函，阮江岁就顺势坐到闻朝的身侧。
柔软的双人沙发往下陷几分，清凉的薄荷气息和温热的体温瞬间将闻朝包裹。
在闻朝喝水的间隙，阮江岁迅速将那张邀请函浏览一遍，思索片刻后猜测道：“可能和东南星区有关。”
这段时间贺西辞的动作越来越频繁，首都星军部应该是坐不住了。
东南星区虽然是战区，但是其矿产资源极为丰富，许多机甲原材料只有东南星区才有。
一旦东南星区限制资源的输出，那么首都星有关机甲的所有产业都将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潘关艺落下的这张邀请函没有署名，像是特意空出来的。
如果闻朝和阮江岁想，确实可以凭着这张邀请函入场。
“怎么样，想去吗？”
“不去。”贺西辞自己的事情贺西辞自己能解决。
闻言阮江岁也没有说什么，随手将那张邀请函放在茶几上就没再理会。
窗外，狂风愈发剧烈，却没能卷起厚厚的积雪。
*
等车开出郊区，潘关艺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阮成天的通讯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通讯那边，是一张和阮江岁有几分相似的脸。
“没有。”潘关艺委屈道：“他好像知道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办？”
阮成天闻言也没有太大的波动，“知道也没事，他现在可不像三年前。”
他这个儿子已经有了软肋，还敢像前几年那样义无反顾地去赴死吗？
“但是我把邀请函落下了。”
“那就行。”
“可他们会去吗？”潘关艺现在想起阮江岁最后的神情，还是觉得一阵发寒。
“他们会去的。”阮成天自信道：“那个叫闻朝的是贺西辞的外甥。”
现在东南星区和首都星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剧烈，以阮江岁的聪明肯定能从中猜出首都星军部的意图。
事关东南星区，闻朝作为贺西辞的外甥怎么可能不前去探查呢？
就算他自己不去，贺西辞也会让他去的。
潘关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一个女明星，对星区之间的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停顿片刻后，潘关艺犹豫问道：“华儿那边真的没事吗？”
她和阮成天的儿子叫阮旭华，今年年初刚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力紊乱症，这段时间已经暴动过好几次，现在正在三院进治疗。
每次看着阮旭华因暴动而痛苦的样子，潘关艺都十分揪心，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
可她做不到，她甚至一周只有一天能被允许去三院看儿子。
“当然没事。”阮成天放低音调，安慰道：“上次你也去看过了不是吗，他已经好很多了。”
“只要我们完成神的旨意，它会庇佑我们的儿子的。”
说着，阮成天有些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华儿被选中是他的幸运。”
当神降临之后，它会赋予所有人新生。
见阮成天又变成这副模样，潘关艺抿着嘴角，垂下眼眸。
阮旭华精神力暴动以来，阮成天时不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神会赋予人新的身体和永恒的生命。”
这是阮成天告诉她的，她也一直在坚信着。
可神降临之后，换上新身体的阮旭华，还会是她的儿子吗？
她不敢问，也不愿去深想。
因为每当午夜时分，她就会从梦中惊醒。
梦中，阮旭华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眼神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夜色朦胧中，她只能看清阮旭华那漆黑的瞳孔慢慢扭曲，最后蔓延至整个世界。
“妈。”
那是阮旭华的声音，却又不是阮旭华的声音。
“你跑什么，看看我啊。”
那是阮旭华的眼睛，却又不是阮旭华的眼睛。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那是阮旭华的身躯，却不再属于阮旭华。
她不停地跑，上空却有一张大网将她紧紧束缚在原地。
那网线坚韧如白丝，像是密布的蜘蛛网。
潘关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复做这个噩梦，就好像她真的曾经在哪里见过。
不行，头好痛，不能再继续回想下去！
她挂掉通讯，缓缓闭上眼睛，呼吸由急促趋于平缓，最后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