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特

  阿瑞斯与温澜书约定在今天见面。

  这次交易完全是在私下进行。

  阿瑞斯借了宙斯的名义,又将见面地点定在奥林匹斯山附近较为隐蔽的森林中。

  阿瑞斯自觉已经来的很早了,但是温澜书显然到的比他更早,此刻正站在清澈的湖边,垂眸用浆果喂着一个梅花鹿幼崽。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温澜书抬眸,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了过来,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阿瑞斯止住脚步,第一百次庆幸此刻来这儿做交易的是自己。

  其实阿瑞斯本不打算来的。

  鉴于他目前在温澜书身上碰过的壁,自海德拉事件之后他就对温澜书敬而远之,但是没想到赫拉和阿芙罗狄蒂都对那药丸有兴趣。

  阿瑞斯生怕如果自己不答应帮忙的话,阿芙罗狄蒂会直接跑去找温澜书要,然后再现当时她对温澜书一见钟情的场景。

  这么一想,阿瑞斯顿时一个激灵,将这个任务揽在了自己身上。

  又考虑到自己作为战神的颜面问题,他又以宙斯为名义,将温澜书约了出来。

  ——毕竟宙斯一看就是能做出向温澜书索要护肤药丸这种事的人。

  阿瑞斯抖了抖手中尼米亚猛狮的皮毛,另一只手往温澜书面前一摊,眼睛有些警惕的看向他,做好了遭受嘲讽的准备——毕竟这段时间他的皮肤又白了一个度。

  然而温澜书始终保持着一副淡然的神情,将药丸递过去,将狮子皮接过来——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这次交易。

  饱受目光洗礼、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反驳的阿瑞斯一口气梗在喉间,半晌憋出一句,“你就不说点什么?”

  温澜书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问,“最近伤口愈合的速度有加快过吗?”

  阿瑞斯一愣,皱眉回忆,不太确定的道:“有的,愈合速度加快了大概有……一倍吧?”

  温澜书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药丸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要好。”

  阿瑞斯:“……”

  阿瑞斯:“……你就问这个?”

  温澜书疑惑,“那你想听什么?”

  “你应该先表示震……”阿瑞斯咽下了剩余半截话,狠狠一摆手,“没什么!”

  他转身就走,好感度上升了五点。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温澜书没有要动作的意思,他转头,没好气的问道:“你不走?”

  “等人。”

  “谁?”

  温澜书想了想,最后还是诚恳告知,“我这儿出了点意外需要丘比特的铅箭,他帮我去找丘比特了。”

  阿瑞斯一愣,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一个长着小翅膀的人影,这才发现自己这几天光顾着和阿芙罗狄蒂卿卿我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丘比特了。

  如果按照丘比特日常的性格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

  “……他可能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现在正蒙着眼睛射箭玩儿。”

  似乎觉得这么说丘比特不太好,阿瑞斯勉强维护了一下小爱神在外人面前的形象。

  “他一直不服气阿波罗用箭矢射杀了巨蟒皮同的事迹,现在可能在研究如何用金箭和铅箭射杀怪物的事情也说不定。”

  哈迪斯找到丘比特时,丘比特已经射空了箭筒中的最后一支箭。

  最后一支箭是铅箭,射到了一位猎人身上,使他对第一眼看到的一位姑娘心生不喜。

  上一支箭是金箭,射到了那位姑娘身上,让她对眼前的这位猎人一见钟情。

  丘比特解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看着不远处的猎人对姑娘避之不及,姑娘则对猎人穷追不舍,颇感无趣的吹了吹自己垂下的额发。

  此刻丘比特是十五岁少年的外表,身材纤细流畅,骨骼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整个人介于成熟与幼稚之间,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蓬勃如新抽的嫩芽。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性格仍旧如同三岁小孩。

  新出炉的怨侣在丘比特的面前吵吵闹闹,丘比特瞪大眼睛看着那支没入姑娘心口的金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不忿。

  半晌之后,丘比特向后倒去,他的双腿像个钩子一样挂在树杈上,身体则在空中左摇右晃,像是倒悬的蝙蝠,或者随风飘扬的旗帜。

  手中的金弓在阳光下泛着光,被他拿来打飞过的蚊子。

  在打死第三只蚊子后,丘比特长长的叹了口气,嘴角下撇成一个不高兴的弧度。

  他看着手中极其小巧精致的金弓,一字一句拉长了声音,像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你怎么就这——么小呢?”

  “长得像个小孩子的玩具……”

  “射出的箭连森林中的兔子都射不死!”

  “但是我记得你拿着这把弓射金箭与铅箭的时候,就是个小孩子。”

  哈迪斯走到丘比特挂着的树下,抬眸看着他。

  丘比特喉间一哽,反应过来后瞬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兔子,眼睛顿时瞪的溜圆,“但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当然要换一把大一点的弓!”

  哈迪斯无情指出,“我记得你去找赫淮斯托斯重新制作过弓箭,但是大一点的弓你拉不开。”

  “你!”

  丘比特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他狠狠瞪着眼前这张倒着的人脸,费力的扭过头,发现站在眼前的是哈迪斯。

  他腰一扭重新坐回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哈迪斯,下巴微微抬起,那副不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阿瑞斯。

  “冥王来到这儿,难道是有了什么喜欢的人,想要借助爱情金箭的力量吗?”

  换言之,要是不用金剪作弊的话,没人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哈迪斯去黑漆漆的冥府。

  丘比特自以为这句话杀人诛心,足以完美回呛哈迪斯之前的言语。

  但是哈迪斯却是神情不变,反倒仰头看向丘比特,相当认真的说道:“现在的确有抱有好感的对象,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现在并不打算与他有进一步发展,至少目前不会。”

  “而且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向你要几支铅箭。”

  诶?

  丘比特眨眨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哈迪斯说了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

  诶!!!

  “你、你、你……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丘比特声音发飘,感觉自己似乎如坠梦中,紧跟着他想起了哈迪斯说的第二句话,结合铅箭顿时有了个不妙的联想,猛地看向哈迪斯。

  “那你也不能因为不想与对方有进一步的发展,就射铅箭让对方讨厌你吧!”

  哈迪斯:“……不是。”

  “难道是想用铅箭捅自己,好斩断心中无望的情愫,以免陷入痛苦的爱情?”

  哈迪斯:“……也不是。”

  哈迪斯:“……这是两件事情。”

  丘比特无趣的“哦”了一声,作为小爱神,他此刻显然更加关心冥王的爱情,于是转而继续问道:“所以现在为什么不打算有进一步发展啊?”

  哈迪斯有点无奈,“因为现在时机不合适。”

  为了不让丘比特继续抓着他的情况不放,耽误正事,哈迪斯主动扯开了话题。

  “我这边有个人因为某些副作用陷入了狂热的爱情,可能需要你的铅箭缓解一下。”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丘比特不高兴的撇撇嘴,“两件事情都只说了个大概,具体的一点都不说,还想让我帮你……”

  紧跟着丘比特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除非……”

  哈迪斯静静等着丘比特的下文。

  丘比特打了个响指,“你是冥府的王者,死亡的主宰,肯定知道很多能导致死亡的办法,你告诉我如何用我手中的这把弓箭杀死怪物,我就将铅箭给你。”

  哈迪斯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可行性最高的方案,“你可以去了解那些怪物的弱点,或者主动锤炼自己的本领。”

  “那要等多久,”一想到阿波罗当时在弓箭的用途上对自己的嘲讽,丘比特心头火起,他思绪一转,又兴冲冲问道,“就不能在我将箭矢射出的那一刻,你将怪物的灵魂拖入冥府吗?”

  哈迪斯摇头,“死亡的法则不能随意践踏。”

  “那有没有什么能轻易致人死地的武器?”

  “即便有那种武器,最终的效果应当也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

  丘比特眉毛皱成一团。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猛地从树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哈迪斯面前。

  “我之前在林中闲逛,看见一个瘦弱的猎人用沾了毒药的箭矢射杀了一头强壮的棕熊,你有没有类似的毒药?”

  “我记得……我记得他说……”丘比特陷入苦思,半晌,他神色一动,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他说这世上要数海德拉的蛇毒最为猛烈,你有没有这个?你把海德拉的蛇毒给我,我用铅箭给你换,想要多少要多少。”

  见哈迪斯沉默不语,眉心微蹙,丘比特又接着道:“如果没有蛇毒也没关系,别的毒药也行。”

  “你要是实在着急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一支铅箭——但是你要说话算话!”

  哈迪斯最终拿了一支铅箭回来。

  他到的时候,温澜书、阿多尼斯和赛尔特围坐在一起,阿多尼斯坐在温澜书与赛尔特之间,努力的隔断赛尔特看向另一人的视线。

  见哈迪斯回来了,阿多尼斯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哈迪斯作为冥府之主,在大地上向来属于为人所惧怕的那一方,阿多尼斯同样不敢在他面前多话,只是突然站了起来,将身后的赛尔特让了出来。

  那只铅箭没入了赛尔特的心口。

  赛尔特恍惚了一瞬,视线再聚焦时,眼中的狂热褪去了些许。

  就像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他的思绪终于得以重新流畅的运转,而不是整天处于被爱情塞满大脑的状态中。

  但即便如此,他看向温澜书的眼中仍旧带着丝毫的眷恋,只是更为隐蔽。

  “看来一支铅箭还不够。”

  哈迪斯皱眉道,将丘比特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温澜书摇头,“海德拉的尸体我全数交给了赫淮斯托斯,无论是毒液还是毒血,他好像都已经用掉了。”

  但是能见血封喉的毒药的话……

  温澜书平日里不会使用这些东西,而且他并非丹修,对药理并不精通,即便是现场制作也无从谈起。

  温澜书询问了系统。

  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回应,最后给了否定的回答。

  【本系统向来推崇宿主走he的路线,不提供见血封喉的毒药】

  【毒发痛苦,毒发持续时间长,但是致死率低的毒药倒是有很多,可以帮助宿主攻略那些铁石心肠的人】

  现场一时间沉寂下来。

  就在哈迪斯思索着还有什么其他的毒药能满足丘比特需求的时候,赛尔特默默的举起了手。

  “那个……”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他。

  赛尔特先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温澜书目光的时候又默默红了脸,最后他抿了抿唇,有点小声的开口道,“虽然你们之前说的话我好像有点没听懂,但总归是为我好的事情。”

  “你们所说的那个……海德拉的毒血……”

  “……我好像有。”

  赛尔特挠挠脸颊,陷入了回忆,但是之前被寄生时的回忆好像不是很清楚,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有点不确定。

  “是在勒拿湖的时候。”

  “但是那时候我稀里胡涂的,我也不是很确定,只记得海德拉死后,我曾经收集过一抔浸润了海德拉血液的土壤,就放在……”

  赛尔特眯着眼睛想了会,终于从角落里扒拉出了一段琐碎的记忆。

  “就放在我房间靠窗户的那个柜子里,倒数第一个抽屉。”

  “不过当时我把土壤取来后好像没有处理过,不知道放了这么久,那里的血液还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