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事情回到几天前。
温澜书捧着赫淮斯托斯托付的礼物，在到达海域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大洋女神泰希斯。
大洋女神泰希斯位于海域的最深处，她与自己的兄长俄刻阿诺斯一起，生下了无数大洋神女与河神，可以说是天下所有河流湖泊的母亲。
与目前掌管世界法则的第三代神祇相比。
她更倾向于一种“存在”，虽然世界赋予了她人格，但她本身其实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就像盘古死后，双眼化为日月，身躯化为山川。
泰希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则可以说是大洋本身。
在波塞冬的祝福下，温澜书在海域中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他一路向着海域深处而去，避过洋流与乱石，却始终未见到大洋女神，只在某一时刻，身旁湍急的流水突然平和下来，极轻柔的抚摸过他的脸颊。
温澜书站在海岭边缘。
深海之中没有阳光，只有些许发光藻类点缀在乱石之上，莹莹勾勒出眼前的场景。
大洋女神长居于此。
意识到有客来访，她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无比剔透的眼睛，像是汇聚了深海之中幽微的光芒。
温澜书仿佛看到两轮圆月升起，随着泰希斯苏醒，周遭发光的藻类以极快的速度攀爬上岩壁，莹蓝的光芒蔓延开去，将眼前的一切点缀的如梦似幻。
大洋女神泰希斯趴俯于海岭之间，珊瑚和海藻构成了她无尽的衣摆，水流形成了她的长发，有鱼群在她的发丝间穿梭。
泰希斯怀抱着海底的山岳，上半身不着寸缕，细腻的肌肤如晃动的水波，她垂眸俯视眼前的一切，柔软的眼神中带着母性的辉光。
温澜书垂下眼眸，说明了来意，只是将手中的礼物奉上。
泰希斯轻笑一声。
“孩子，你已经在我的怀抱之中。”
她说，微微抬起手。
有水波轻柔的拂过温澜书的皮肤，像是一个浅浅的拥抱，随后将他手中的盒子托了过去。
收到了赫淮斯托斯的礼物，泰希斯相当开心。
她的嘴角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连带着周遭的洋流都顿时轻快起来。
“真少见，居然有赫尔墨斯之外的人来替他送礼物给我。”
泰希斯托着脸颊，一双眼睛落在温澜书身上。
“赫淮斯托斯很难接近吧？”
“神明生而知之，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主神之一了，但是小时候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影响……虽然这影响微乎其微，但想到了心里多少会有点膈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不怎么与人聊天，也不怎么笑，平常只是待在自己的工厂中，所以也没有什么社交，更不会去麻烦别人。”
泰希斯又笑了起来。
“所以，当他拜托你来送礼物的时候，我很开心哦，这是我收到的第二份礼物。”
“不……只是举手之劳。”温澜书脸上有点赧意。
“所以……也帮我个小忙吧。”
泰希斯说，水流在她的手中汇聚，形成一颗圆润的珠子，她双手将这颗珠子捧到了温澜书面前。
“请将这个带给赫淮斯托斯。”
“并替我告知他，我对他的爱意。”
温澜书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略带歉意的说：“我可能没办法立刻带回去。”
“海洋中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泰希斯若有所思的搅动水流，原本平和的水流顿时湍急起来，如同刀锋划过，彰显了大洋女神一闪而过的冷意。
温澜书不好多说，于是只是问道：“您在这儿待了万年，知道海王波塞冬在什么情况下会发怒吗？”
泰希斯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半晌，有些神情复杂的笑了起来。
“诶呀……这个……”
“我恐怕也不太清楚。”
“因为……这种情况太多了。”
的确，波塞冬不是个宽厚的神明。
但是这种答案显然是温澜书也没预料到的，他张了张嘴，只能问道：“那……在什么情况下，他会气到失去理智呢？”
“那大概是……”泰希斯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有人用他最渴望的东西愚弄他的时候吧。”
波塞冬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回答。
但从较长的时间尺度来看的话，波塞冬对于神王王座的渴望贯穿始终。
不过从这方面入手的话，可操作性并不大。
温澜书将这件事告诉了哈迪斯。
彼时赫尔墨斯正帮哈迪斯跑腿，将冥府一些急需处理的公务带过来。
听到温澜书的话，消息格外灵通的欺诈之神露出了一个笑容。
“您或许并不了解这件事，但是之前关于海王陛下与阿西娜竞争雅典城失败的事情，已经在商人间传开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争夺城市的斗争中失败了……”
赫尔墨斯嘴角下撇，流露出些许并不真诚的惋惜。
波塞冬与宙斯竞争埃癸那岛失败，与狄俄尼索斯竞争那克索斯岛失败，与阿波罗竞争得尔菲失败。
与赫拉竞争阿尔戈斯，同样失败。
与上述神明相比，波塞冬与阿西娜积怨会更深。
因为除了雅典城之外，波塞冬同样在阿西娜手中失去了特罗曾。
这一系列败绩，与阿瑞斯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此时，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向波塞冬献上一座富庶的城池，那么他想必会欣喜若狂。”
哈迪斯若有所思。
赫尔墨斯向他行了一礼，声音轻快。
“我伟大的冥王，或许我这儿有些信息能帮助您。”
赫尔墨斯抬起头，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地图。
“在这条海岸线上，有三个城邦，一个盛产珍珠，一个做渔获生意，还有一个盛产珊瑚、贝壳，当地的居民会将其制成饰品、刀具出售——都是相当富庶的城邦。”
“这三个城邦均在海边，但一个都不属于海王陛下。”
赫尔墨斯勾起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
“海王陛下好战众所周知，会想要这么几个富庶的城邦也是在所难免。”
温澜书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于是问道：“如果你想要让波塞冬愤怒到失去理智，你会怎么做？”
【赫尔墨斯好感度+5】
【赫尔墨斯目前好感度：20】
欺诈之神的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挺起了背，像是一个站在舞台中央挥洒自如的演员。
“有很多种方法。”
赫尔墨斯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但如果从效率上来讲——”
“我会选择说服这三个城邦中的任意一个统治者，让他心甘情愿的将城邦献上，承诺为海王兴建神殿，从此成为海王忠实的附属，为此，希望海王能为他们赐下丰沛的降水，丰富的渔获，保佑城邦的繁荣。”
“众所周知——”赫尔墨斯叹了口气，拉长了声调，“海王是个单纯的神明。”
哈迪斯闻言抬眸，一双眼睛看向赫尔墨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但是想到波塞冬一连串的败绩，哈迪斯又觉得赫尔墨斯似乎没说错。
毕竟与赫尔墨斯比起来，奥林匹斯山上的绝大多数神明都能被描述为“单纯”。
若波塞冬能像赫尔墨斯那样，偷走阿波罗五十头牛后，不但能取得阿波罗原谅，还能与阿波罗缔结友谊。
如果有这种能灵活运用计谋的智慧的话，波塞冬也不至于有一连串的败绩了。
哈迪斯轻咳一声，“继续。”
赫尔墨斯笑眯眯的行了个礼。
“海王陛下定然不会对此抱有怀疑。”
“如果他怀疑的话，那就说服城邦的主人日夜赞美他，让他相信对方的一切行为都出自对于海王的崇敬。”
“如果仍旧不信，那就让城邦的主人建造祭祀海王的神殿，当地基打好之后，海王陛下必定会相信对方的诚意。”
接下来似乎是到了整个故事的高潮部分，赫尔墨斯的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然后——”
“让城主当场撕毁对海王陛下的承诺。”
“或者，当着海王陛下的面将整个城邦转而献给阿西娜。”
沉默，房间内无尽的沉默。
哈迪斯突然有些庆幸波塞冬因为嫌弃无聊，此刻没有在房间内。
不然这几句话光听着就能把他气疯。
如果波塞冬真的遇到这种事……
哈迪斯担心修谱诺斯完全无法将一个盛怒的人拉入梦乡，到时候恐怕真的需要有人将他敲晕。
哈迪斯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温澜书身上。
温澜书若有所觉的抬起头，哈迪斯眸光一顿，挪开了视线。
因为就在刚刚，赫尔墨斯之前那句“他可能对你有好感”再次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直直插入了他的脑海。
这儿没有镜子，但是哈迪斯觉得自己刚刚那个动作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于是他垂下眼，视线落在桌上的公务上，眼角余光却再次瞥向温澜书。
但是温澜书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虽然赫尔墨斯的话听起来很不做人。
但是温澜书听的很认真，分析的也很认真，于是他发现了一点——
“你这个计划并不容易执行，没有一个城邦的主人会愿意去惹怒一位神明，你要如何说服他去做下这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这只是一个假设。”赫尔墨斯无辜摊手。
温澜书沉思片刻。
“我换个问题。”
“不考虑接下来的具体执行。”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试图使用这个方法来惹怒波塞冬。”
“看到火星后我才会去试图点燃火堆。”赫尔墨斯露出一个笑容，眸光投向不远处的走廊。
——波塞冬的身影显现在转角处，他正往这儿走来。
赫尔墨斯回答了温澜书的问题，说话轻且飘，像是一阵戏谑的风。
“在我听到有流言说——”
“海王陛下对这三座城池爱而不得的时候。”
说话间波塞冬已经快走到房门前。
赫尔墨斯同哈迪斯对上了视线，
面对冥王沉静的目光，欺诈之神顿时心领神会。
“我以我的神职发誓。”
“三日之内，这个流言必定传遍沿岸诸国。”
“你在笑什么？”
波塞冬走进来，皱眉看着赫尔墨斯，他觉得赫尔墨斯笑的有点恶心。
赫尔墨斯收敛了笑容，朝波塞冬轻快的行了一礼。
“海王陛下，我即将让您的威名远播海内外。”
赫尔墨斯眸光一瞥，同温澜书对上了视线，他笑了一下，突然朝温澜书眨眨眼。
随后像一阵轻巧的风一般，离开了海王堂皇的宫殿。
【赫尔墨斯好感度+10】
【赫尔墨斯目前好感度：30】
散布流言这件事，没有比司掌商业、旅行、偷盗、欺骗的神明——赫尔墨斯——更适合做的了。
赫尔墨斯愉悦的走在大街上。
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当然不是说之前不快乐——赫尔墨斯总能从生活中找到乐子。
但是现在他心中感受到的乐趣大概比以往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温澜书。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眯起了眼。
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看表象是个跟哈迪斯一样无趣的人。
但偏偏围绕他发生的事情很有趣。
看看这段时间自己目睹了什么。
先是哈迪斯为情所困——咳，姑且算他是为情所困。
现在还要去散布波塞冬的谣言，而且之后极有可能看到波塞冬狂喜然后愤怒的表情。
要是放到平常，他即便再无聊也绝不会这么干。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有哈迪斯给他兜底！
在宙斯身边，赫尔墨斯永远都处在帮他给情人送信，或者帮他掩护情人的道路上。
不是说这些事情无聊，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戏码赫尔墨斯也看全了。
奥林匹斯山向来敬业的信使其实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职业的倦怠期，然后在不久之前成功在温澜书这儿恢复热情。
他其实并不介意再帮冥王陛下送一封信的，真的。
可惜之后冥王陛下再没有找过他。
赫尔墨斯遗憾的叹了口气。
街道两侧相当繁华。
旅馆，酒馆，还有各种小摊贩。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赫尔墨斯如一只雨燕一般，轻巧的在人流间穿行。
他挥一挥手上的商神法杖。
关于波塞冬的流言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商人间传播，又由各路商人带到了各地。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某一天，这个流言传到了赛尔特耳中。
赛尔特觉得自己这几天越发的容易疲惫。
他起床时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但是头脑仍旧昏沉，直到无意间听到这个流言，混沌的大脑顿时清明。
“你说……”
他喃喃道，一双眼睛看向遥远的天际，在房檐的阴影下显得幽深至极。
“波塞冬想要得到海岸线上的城邦？”
我找资料的时候发现，赫尔墨斯的主要事迹就是小时候偷牛，长大后帮宙斯救情人伊娥，然后就是一堆和手艺人、雕刻家、木匠等等相关的寓言故事。
这个人他没对象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找的数据不全，毕竟纯靠搜索引擎。
但是我真的完全没找到他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