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阿瑞斯的这个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尼米亚猛狮的皮毛是极好的防具,如果从防具这个角度去思考,那么符合要求的材料其实就没几个了。

  而剩余的几样材料中,海德拉作为一种再生能力极强的怪物,即便皮、肉、骨骼损毁了,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用这种材料制成的防具,虽然不像尼米亚猛狮的皮毛那样能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但是如果受到了损害却能迅速的复原,持续不断的起到防护作用。

  ——就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算是一种另辟蹊径且效果极好的防具了。

  但是……

  阿瑞斯的视线在圈出来的另几个选项中扫过,心中的天平开始晃晃悠悠,不断的在几个选项中摇摆。

  按照他自己亲身经历而言,就温澜书那打架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情况,解决这些怪物花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阿瑞斯想先温澜书一步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成功给对方找点麻烦的话,那么最好能猜出温澜书要找的到底是哪个怪物。

  他没有时间去一个接一个的验证这几个选项的正确与否。

  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猜错了,阿瑞斯毫不怀疑在自己辛辛苦苦赶到怪物栖息的地方,结果发现自己猜错时,温澜书已经成功拿到想要的材料,扬长而去了。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阿瑞斯盯着眼前的纸张压力倍增。

  万一,可能,也许,大概……

  种种模糊的字眼在他的脑中如龙卷风般席卷而过。

  阿瑞斯不断的衡量着脑海中的各种可能性,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被这些字眼搅和成了一团浆糊。

  阿瑞斯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打算遵循最初的选项。

  海德拉!

  就你了!

  不改了!

  碰!

  心中不断摇晃、几乎快要出现残影的天平终于倾倒,牢牢坠向了海德拉的一侧。

  于是战神神殿的侍从们,看着自己侍奉的神明回来还不到一天,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战神的车架在天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穿越云层,向不知名的地点飞驰而去。

  勒拿湖周遭有一个极小的聚落。

  这个聚落起先是没有的,毕竟之前海德拉肆虐,没有人敢在勒拿湖附近聚居。

  但是水源是孕育生命的子宫,在海德拉被赫拉克勒斯杀死后,恢复了宁静的勒拿湖靠着充沛的水源、肥沃的土壤,依旧吸引了一批人过来定居,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或许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会形成一个繁盛的城邦。

  但毕竟时间的魔法没有这么快显现。

  至少赛尔特到来时,这儿仍旧只有几座零散的房屋,孤零零的伫立于平地之上。

  当地的居民好奇的看着这个突然到来的青年。

  青年身形纤细,身量不高,金发碧眼,长着一张端正温和的相貌,这是一张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甚至因为青年眼角略略下垂的圆眼为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幼态,非常容易引起人心底对于幼崽的保护欲。

  于是最先上去搭话的是一位家中孩子不满一岁的母亲。

  她家的孩子有着与青年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让人忍不住在这位青年身上寻找些许自家孩子长大后的影子。

  “请问这位……”

  女人的神情柔软了些许,却又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面这位看起来家境良好的青年,而在说话间卡了壳,好在青年很快就把话语接上。

  “我叫赛尔特,你叫我赛尔特就好。”

  青年说话不急不缓的,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节奏。

  于是女人很快就放松下来,转而开始询问赛尔特的目的,说话时女人好奇的目光落在赛尔特身后跟着的那十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

  毕竟眼前的这个组合很少见。

  从赛尔特带来的马车上可以确认他们应当是个商队,而且是个不大的商队,因此没有多少护卫,连货物也没有几样。

  而赛尔特带来的十个人看着装服饰应该都是附近的人,至少是附近城邦的,这个聚落里的居民偶尔会跟周遭的城邦互通有无,因此其中有几个人女人甚至还觉的有点面熟。

  这么一个小商队,却临时在附近雇佣了十个看着十分强壮的男人,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关于宝物、护卫之类的事情。

  女人的余光瞥向马车内的货物,暗自猜想青年是否在旅途上遇到了什么奇遇,获得了价值千金的宝物,因此才要临时雇用人看护。

  事实上,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猜测。

  然而青年的答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来这儿,是想要寻找一味药材。”

  青年说道,有点苦恼的看向远方广阔的水面,以及不远处海德拉曾经盘踞的地方,“但是这种药材在勒拿湖附近,面积太大了,父亲身上的病又拖不得,所以我只能多叫几个人一起找。”

  “药材?”

  女人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丈夫,得到了同样疑惑的一眼。

  这儿曾是海德拉盘踞的地方,不缺毒气、毒液以及堆积成山的尸体,就连空气也曾经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很长一段时间,这儿与死亡画上了等号,九头蛇带来的毒液几乎沁润了周遭的每一寸土地,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能治病救人的药材。

  在这儿找药材,就好像要在只有亡者才能去的冥府里找一个活着的人,充斥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荒诞感。

  女人疑心青年是不是被什么巧言令色的人骗了,犹豫的说:“但是我们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药材……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来错地方。”然而青年却回答的斩钉截铁,“这儿肯定有。”

  “那……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青年想了想,果断回答:“梦里。”

  “这……”

  女儿惊疑不定的同丈夫对视了一眼,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神明,“莫非是神明在梦中告诉你这件事的吗?”

  赛尔特沉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梦似乎模糊不清,像是落满了灰尘的相框,唯有“勒拿湖有他要找的药材”这个信息无比分明的映入了脑海中。

  回忆起这片土地上流传的种种与神明有关的传说。

  倘若是神明告知的,似乎也说的通。

  “应该……”赛尔特犹豫了一会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应该是的。”

  “……你知不知道那种药材长什么样子?”

  女人身旁的丈夫听罢犹疑的问道,他似乎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又碍于神明不好否认,但如果真的有什么药材——那不失为一种非常好的能换回金钱的资源。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建议:“如果只是单纯要找一样药材的话,找几个熟悉附近的当地人会更好。”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也可以帮忙。”

  然而赛尔特却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建议,“没用的,你们帮不上忙。”

  阳光斜斜照过来,将不远处的树影投影在赛尔特的脸上,显得他的双眸有些许晦暗,但是很快赛尔特又笑了起来,于是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仿佛刚才只是阴影所造成的错觉。

  “多谢好意,但是找药材的话有这些人就够了,如果真的人手不够,我到时候可能还要再过来麻烦你。”

  当天,赛尔特在这片聚落居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他带着那十个人离开了聚落,往勒拿湖更深的地方而去。

  从清晨到午夜。

  月色高悬于夜空的那一刻,赛尔特一行人回来了。

  较之不久之前,他们现在的形容更加狼狈,衣摆上满是荆棘留下的划痕,还有深一块浅一块的污渍,此外,他们并没有带回来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功而返的沮丧。

  被赛尔特雇佣的那十个人有些不耐烦,虽然赛尔特的工钱给的丰厚,但是东西一直找不到的话,他们就要一直为赛尔特服务——毕竟按照当时的约定,他们需要帮赛尔特把药材找到。

  但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这显然是一笔极其不划算的买卖。

  “要不之后工钱按天付吧。”

  有人提议道。

  赛尔特想到了久病的父亲,又想到了遍寻不得的救命药草,连日的焦躁堆积在一起,令他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不悦。

  “我以为之前付的工钱起码够雇佣你们五天,何必这么着急?”

  他的语气相当冷硬,但很快回过了神,低下头揉了揉眉心,低低道了一声“抱歉”。

  此时已是深夜,为了给他们这群深入勒拿湖的人提示回来的路,聚落里留了一盏灯。

  此刻这阵小小的骚动显而易见的吵醒了几个熟睡的人,一盏又一盏的灯亮起。

  赛尔特压低了声音,被十人中最贪婪的雇佣者弄得心烦不已。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自夜色中伸出,轻轻敲了敲打开的门扉。

  咚,咚,咚,三下。

  门口聚集的人为之一静。

  赛尔特最先抬头看去,却见无边的夜色中走进来两个人影。

  为首的人腰侧别着一把形制奇怪的长剑,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个形状姣好的下巴。

  “深夜叨扰,还望诸位海涵。”

  来人走进,昏黄的灯光映出了他冷淡的眉眼,像是有霜雪落于其上。

  “只是我见这边有灯亮着,便猜想主人家是否还未睡,想来问问是否还有空余房间,可供我二人在此地借住一晚。”

  说话间,他身后那人也走了进来,露出了一张俊俏秀美的脸。

  因为大雨耽误了一日后。

  温澜书与阿多尼斯终于在第四日的午夜,到达了目的地。

  做选择题时要向阿瑞斯学习,按照我多年经验,在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下,选择题一般越改越错,第一直觉才是对的(疲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