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沿着花园的小路来到地下室门口。路上没有发现任何守卫。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琴酒掏出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一股陈旧的书卷味道扑面而来。
他反手把门关上，摸着墙上的感应器打开灯。十几个书架整整齐齐立在面前，最里处有一块小空地，那里有一张木质书桌。
这些书架上都是乌丸莲耶珍藏的各国的书籍。他以前很爱看书，也喜欢收集。不过能放在这个地下室里的，都是特别珍贵的，有些甚至是古籍。
琴酒没有在书架间多做停留，他走到小书桌边，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单，他一个月前才见过。
是那份《在俄基地策划》。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BOSS的地下室里，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摆在桌面上？
琴酒小心翼翼地抽出文件，简单翻看了一下。这的确是一份详细的基地建设规划，不过涉及到的地点不止摩尔曼斯克，还有其他很多城市，甚至莫斯科。
“基地”也只是一个统称。有的地方是规划的实验室，还有的地方只是提及到了派出商业间谍。
琴酒把这份文件反反复复翻看了一下，确定了一件事。这份文件不像是以BOSS的名义写出来的。
组织虽然是“国际化”的，但也有自己的舒适区。据琴酒的了解，乌丸莲耶只把目标放在美国、日本还有欧洲，其他地方就算派人去，也不过是为了中转货物或者收集信息。绝对不会大张旗鼓搞这么多东西。
琴酒掏出手机，跳过不重要的部分，给几乎每一页纸都照了相，然后把文件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事到如今，不管这份文件掺了多少假，他也必须给阿列克谢汇报了。
地下室里非常安静，只有沙沙的翻页声。琴酒把透明文件放回桌上后，手指在桌面的一角轻轻擦了一下。
他抬起手指细细观察，黑色的手套表面上沾着上了灰尘。看来这张书桌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地下室是封闭的，只有几处排风口。灰尘进入的速度很慢，但按照这个厚度来看，少说也积累了两个月了。
也就是说，BOSS自到达日本后，根本就没有来过自己的机密小屋。
这很不正常。琴酒望着一排排的书架，寻找着天花板上的的排风系统。
之前是在是大意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和玩家斗智斗勇上，完全忽略了BOSS身边的危机。
琴酒原本想着，乌丸莲耶如果被黑组的人干掉了，也算省事，如果让他自己拿枪崩掉BOSS的脑袋，他很可能下不去手。
不过，在看到乌丸莲耶彻底“变异”后，他突然改变了想法。这样的乌丸莲耶没有必要杀掉。他已经失去了野心，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也不会成为玩家推翻组织的阻碍。
组织可以覆灭，但人可以保留。乌丸莲耶可以不用死，那些熟悉的人也可以寻找新的出路。
只要他能把黑组连同卡慕一起，彻底根除。
琴酒摸着柜子的抽屉简单翻找了一下，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沿着左边靠墙的书架慢慢往外走，手指轻轻在书架的隔板上摸过。
他就这样摸了三个书架，视线在每一本书上扫视。直到走到第六个书架的时候，一本个书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本书放在高于他头顶两层的位置，书脊上写着他不认识的文字。书皮是暗绿色的，看上去很新，明显是最近才放上去的。
琴酒把那本书小心抽了下来，手指在书封上轻轻抹过。果然，这上面没有灰尘。
书上钓着一个很原始的滚轮密码锁，上面的位数正好可以放下830118。琴酒摸着密码锁，正要尝试打开，头顶上传来非常微弱的“滴”声。
是排风口，刚才他就观察过了，这个房间里有五个排风口，四个在角落，其中一个在头顶。
紧接着，身后传来“咔哒”一声，他回头一望，那是地下室入口的门。
琴酒以最快的速度调出游戏里的自定义道具，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地下室、排风口，被反锁的门。接下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嘶嘶”——是喷气的声音，排风口里喷出浓烈的雾气，琴酒屏住呼吸，调出两张道具卡，点击了启动。
[自定义道具卡“防毒口罩”启动。倒计时20秒。]
[自定义道具卡“空气盾”启动。倒计时10秒。]
琴酒没有往大门口走，那里已经被雾气完全覆盖了。雾气在触底后，极速上升，他找了个不会被直接喷到的位置，捂着鼻子缩在墙根。
耳边都是喷气的嘶嘶声。一些烟雾飘到他的面前，还好，皮肤没有感觉到灼伤或者痛感。
20秒后，口罩和空气盾都开启了。他把口罩拉到脸上捂住，又往墙上缩了缩，让自己尽量处于空气盾的保护范围内。
雾气越来越浓，半米外已经看不清楚。琴酒的肺部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小心地放开手，慢慢恢复呼吸。
没有任何不适，他还很清醒，保护罩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排风口又发出滴的一声，气体从屋里迅速被抽出，眼前的雾气正在散开。琴酒调出游戏的侦测界面，好在渡边的项圈位置依然停留在宴会厅的私人房间里，应该没有出什么问题。
他掏出手机，打算把刚才拍照的图片先发给自己另一个私密号码，门口突然传来把手旋转的声音，有人要进来了。
琴酒把手机收回大衣里，摸到自己的枪。他靠在墙上垂下头，假装已经失去意识。
应该是卡慕。琴酒想不到其他任何人会设置这样的陷阱。桌上的那份文件是他的诱饵，卡慕如果是玩家，那么可能有什么监视的方法，知道他进了地下室。
门缓缓地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缓缓向他靠近。
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是很好的掩饰。琴酒微微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地板，一双复古的男士皮鞋印入了眼帘。
这双鞋他今天见过，但不是卡慕的鞋子。琴酒的内心有一瞬间的崩塌，又很快恢复了理智。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琴酒在心里自嘲着，就算是他，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等回去以后，真的得休个假了。
“对不起，Gin。”理查德说，“我也是无奈之举。”
“BOSS不能放弃现在的事业。哪怕他已经废了，组织也必须运行下去。”
“我也不想选择那个人，但BOSS现在只听他的话。至少，他能继续让这个王国运行下去。”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不能放弃。”他苍老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了解那个乌丸莲耶，他一定会回来的，哪怕现在只是个任人差使的废人。”
“如果你能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就好了，Gin。”理查德叹道，“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不过至少，这种死法不痛苦。”
“May you rest in peace. ”
理查德对他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的姿势。他石块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那张脸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转过身，朝门口守着的两个黑衣人比了个手势。
黑衣人向琴酒走来，与理查德擦肩而过。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两声尖锐的“嗖嗖”声响起，理查德的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你确定，你了解的就是真实的他？”琴酒低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你等的只是一个幻象，Richard。认清事实吧。”
理查德慢慢回过身，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琴酒已经站了起来，脚边的两个黑衣人倒地不醒。
理查德的表情再次变化，他的眼眶微微张大，干枯的嘴唇慢慢张开。
琴酒正靠在墙上，还是那副冷酷而淡漠的模样。不太协调的是他挂在脸上的口罩，那竟然是粉红色的，上面还印了个黄色的兔子图案。
“Gin，你怎么......”理查德停顿了一下，忽地释然一笑，“你长这么大了，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粉红色。”
“......”琴酒想说的话被噎了半截，手中的枪口微微下放，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Richard，我其实不想杀你。”他说，“背叛我的人，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但我可以为你开个先例。”
“选择我，或者选择死亡。”琴酒的枪口再次对准了理查德，“选一个吧。”
理查德的手缓缓摸到自己的腰间，西装下的皮带处微微鼓起，那里藏着一把枪。
“Gin，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他苍老的手哆哆嗦嗦地抽出那把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枪了，枪口朝着地面不断晃动。
“让我自己来吧。”
琴酒眯起眼，他手中的枪口对准那只爬满皱纹的手，准备随时射出子弹。
“砰”——那只苍老的手突然使力，抬起枪对着自己的脖子按下扳机。
理查德痛苦地闷哼一声，向后倒在地上，他望着地下室昏暗的天花板，缓缓闭上眼。
琴酒走到理查德身边，冷漠地观察这具死尸。那张常年没有变化的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恭喜你，解脱了。”
*
宴会厅的私人房间里，乌丸莲耶还在畅聊着自己的“快乐人生计划”。桌上摆满丰盛的饭菜，三个人围着桌子，都没有动筷。除此之外，房间里还多了8个保镖，他们站在四个角落里，像几根黑色的灯柱。
“我准备在芬兰建个小型游乐场，里面还可以加上些热带元素，到时候就请全世界最知名的建筑设计师来参谋——”
“BOSS，”卡慕打断了他的话，“Gin还没有回来，我去找找他。”
“不用了吧，”渡边右手拉住卡慕的胳膊，左手拿起筷子，故意在面前的菜盘里搅动，“他这几天很忙，每次打工作电话都要费很多时间的，不如我们先吃饭？”
“你就这么饿吗？”卡慕被他一下拉回座位上，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人齐了再吃饭，是基本的礼仪。”
“就算要去找他，也是我的事。”渡边夹起菜盘里的一块牛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Gin有什么居心。”
“我能有什么居心？”卡慕眼睛紧紧盯着渡边筷子上的牛肉。那牛肉刚凑到渡边的嘴角，又被他丢进了碗里。
“伯父，卡慕他有对象吗？”渡边突然转头问乌丸莲耶，右手还是死抓着卡慕的手臂不放。
“啊？”乌丸莲耶也被问得有点懵，“没有吧，应该？”
“啧，”渡边摇了摇头，“自己没有对象，就整天盯着别人的对象，真不要脸啊。”
“疯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见到Gin就发情？”卡慕阴险地笑道，“你以为舔狗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他随时可以踹了你，你不是他的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像你这种类型的，他早就玩儿腻了。”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渡边，等着这条狗发狂。可惜，那人毫无受刺激的迹象，他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来。
“你是说，他以前也有过？”渡边眨巴着眼，好奇地问，“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呵呵，玩儿够了的玩具，当然是直接销毁了。”卡慕冷笑道。
“这样啊，”渡边的视线又回到碗里的牛肉上，“那Gin到现在还没有销毁我，是不是说明，我还挺不错？”
“他果然是喜欢我的吧。”渡边说着，自顾自地对着碗傻笑起来。
“.......真是有病！”卡慕愤恨地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极品恋爱脑？
“卡慕，你说得太难听了，”乌丸莲耶严肃道，“Gin是个好孩子，苏兹也是个好孩子，我看他们挺好。”
“BOSS，”卡慕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乌丸莲耶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沉默了下来，眼睛对着桌上的菜盘发呆。
“你要是想吃，就吃吧。”卡慕狠一使力，把胳膊从渡边的手里抽了出来，“怕你变成饿死狗。”
他真想直接撕破脸。但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他就能完全掌控乌丸莲耶。他不能冲动，否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
“那我开动了哦。”渡边夹起那块牛肉，慢慢往嘴边放。卡慕死死地盯着他的嘴，等着他把牛肉送进去。
而那块牛肉，又停在了他的嘴边。
“你这个牛肉，有问题吧。”渡边动了动鼻尖，“怎么有股臭味？”
“臭味？有吗？”乌丸莲耶也夹了一块，他一口塞进了嘴里，“没有啊。”
“一股怪味儿。”渡边把牛肉扔回碗里，“卡慕，你该不会用的过期食材吧？把伯父的身体吃坏了怎么办？”
卡慕正要发作，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摸向腰间，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他一言不发地把听筒放在耳边。渡边用余光观察的他的表情，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的几个保镖。
卡慕偏开头，接电话的手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他另一只手垂到椅子下面，对着四个角落里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离门口最近的黑衣人最先行动，他两步跨到门边，扭上了锁。
一声枪响，离窗户最近的黑衣人对着渡边的脑袋射击，不过渡边比他快一步，在第一个黑衣人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就抓起面前的红酒杯，往桌下钻去。
子弹射到了他背后的墙上，卡慕从椅子上跳起，正要移动，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砰砰砰！”几声枪声连续响起，渡边缩进了饭桌底下，用垂下的桌布做遮挡。
“杀了那条狗！”卡慕大喊一声，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吊灯突然熄灭，
屋子里黑了下来，只有昏暗的月光照在窗边的墙角处。乌丸莲耶抱着自己的双臂，也缩到了桌子底下。
黑衣人失去了目标，他们往前两步靠近饭桌，却听到卡慕发出惊恐的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黑漆漆的房间里，卡慕被拖入了饭桌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