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渊手臂青筋凸起, 用力将刀锋按入,锐利金属扎入皮ro的瞬间消散成沫,霍明渊眉头紧拧, “别闹脾气了。”
精神力光丝迅速绞碎溶解刀刃, 霍明渊只能松了手,只剩刀柄的残缺匕首咣啷落地。
“这是闹脾气的问题吗?”沈翡用袖子用力抹了下眼, 眼神倔强, “怎么就来不及了?把另一半核毁掉也一样。”
“它精神力本来就很强, 又吞吃养料得了助力,已经带着虫母瞬间转移了,你要怎么去毁?追得上?嗯?”
霍明渊伴着质问步步紧逼, 高大身形极具压迫力, 又从戒指里掏了把刀出来,要塞给沈翡。
沈翡“啪”地打掉, 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咬牙切齿的抓住霍明渊的衣领。
“你早就决定好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可以商量出更好的方法!你怎么不早说!”
他的吼声破了音,在山洞内不断回荡,精神力屏障外的虫兽拼命咚咚冲撞, 屏障开始浮现大段裂痕,几欲破裂。
沈翡眼睛更酸了。
霍明渊曾经是人类最强,实力深不可测,能以一己之力打到虫兽老巢, 险些将其灭族。
现在竟然连个精神力屏障,都没法稳固地支撑住了。
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早就察觉, 但不愿细想, 逃避的结果就是被猝然砍下一刀,血淋淋地斩开心口。
霍明渊疲倦按着前额,低声说:“因为没有其他办法,我只有这一条路。”
“按照我的研究和观察,虫兽种群的每一代‘核’,都会在虫母诞生之际同时出现,不断汲取力量,为下一代虫母的孵化做准备。”
“一年前我醒来,杀死旧代虫母,新代虫母在‘核’能量不足的情况下强制抽取转化,寿命先天折损。”
“新‘核’在诞生时判定了我的高威胁xin,我不知道它如何操作,但的确有一半‘核’植入在我体内,等我发现已经太晚了。绝密资料上写着,精神力过高会与虫兽高度同频共鸣,能够被直接转化吸收,我猜肯定与这有关。”
“跟你去垃圾星执行任务那次,久违地跟将领级的雄虫对阵,我才发现‘核’的吞噬速度在极速加快,我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哎,还是弱啊。”
霍明渊故作轻松地笑了下。
“难怪你,突然,跑来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迟早就死,不想留遗憾是吗?”
沈翡声音艰涩,断断续续地说。
霍明渊沉默淡笑,默认了他的话。
“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沈翡用力抓住霍明渊胸口的隐藏口袋,揉皱了里面那一纸草率证明,哽咽骂他:“你个骗子,果然没想给我一份!你答应我不能死的!”
霍明渊笑笑,低头捧着他的脸,与沈翡额头相碰,“对,我就是个骗子。”
“我卑劣,我无耻,我也有七情六欲。我知道我会成为别人眼里的联邦英雄,但我不想你也这样看我,把我当成一笑而过的谈资,转头就忘掉,像我从来没存在过。”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记得有人曾经钟情于你,很用力很用力地爱过你,还有……”
“对不起。”
他冰凉的双唇印了上来,但只是轻轻碰了下,便与沈翡脸颊相贴,垂着眼眸互相汲取温度。
沈翡在他肩头蹭掉热泪,用力吸了下鼻子道:“我现在的精神力也很高,我们合力,肯定能毁掉那什么狗屁‘核’,跟我走,快点!”
沈翡急声催促,扯住霍明渊手腕执拗地用力拽他,还去抢他胸口的机甲项链,逼霍明渊召唤出机甲继续战斗。
“行。那听你的,再最后努力一把。”霍明渊揉了下他的头发。
他长臂一伸,用力揽住青年纤瘦的腰,沉声道:“精神力借我点儿,抓紧了啊。”
沈翡连忙大批抽调精神力光丝,一股脑塞进霍明渊前额,眼前骤然炸开白光。
沈翡闭紧了眼,再睁开眼,眼前景象渐渐清晰,两人竟已浮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上空,脚底被精神力托起。
放眼望去,蔚蓝无边无际。正下方的海面卷起巨大漩涡,引得猛烈海风卷起海浪,浪声震天。
“果然没猜错。”霍明渊眯起了眼。
“什么?”沈翡追问。他现在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尤其是与霍明渊有关的。
霍明渊:“我怀疑‘核’汲取的能量来源是地球的地核,距离越近,越容易汲取。估计快吸干了,这次它干脆在海底诞生,更方便榨取。深海压强太大,进机甲吧。”
“你来了——”
雄虫高声嘶吼震彻四周,沈翡立刻护在霍明渊身前,远远看着一道黑影从海中漩涡破水而出,飞旋腾起,朝他们快速接近。
“打!‘核’就在他身上,还没吸收完!”霍明渊立刻展开机甲,冲向雄虫,沈翡紧随其后。
雄虫周身“轰”地扩开能量光波,两人险些被掀飞,及时后退避开锋芒。
看到雄虫现今模样,沈翡不由得头皮发麻——它的体型比起原本模样要大上三倍,节肢完全愈合,八条全部长出骨刀,长着口器的虫头赫然成了高度变形的人脸,隐约可以看出是个中年男人。
“它吃完旧虫母了,‘核’已经转移进它脑袋里释放能量了,看到没有?”
霍明渊在耳机内快速解释。
沈翡冷静平复呼吸,忍着恶心观察虫兽的脸,果然在雄虫额头看到半颗凸起光球,在头皮内如同活物一样不断冲撞,以ro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缩小。
“速战速决。”霍明渊下令。
“嗯!”沈翡重重点头。
雄虫以往旺盛的表达欲消失,急得半句废话都没有,面容狰狞冲霍明渊袭来,招招致死。
它的实力急速提升,正巧霍明渊精神力流失,竟有碾压之势,双方凌厉强大的精神力打成残影,沈翡根本插不进手!
以前雄虫想带走的是沈翡,现在它知道另一半核转移给了霍明渊,只想赶紧吃掉转化。
雄虫骨刀锵然斩下,硬是斩断霍明渊的机甲右臂。
沈翡心头一紧,顾不上问霍明渊情况如何,趁着极短暂的空隙强行介入战场,精神力包裹激光枪子弹,砰砰砰朝雄虫脑袋轰去。
激光枪对雄虫杀伤力有限,但加持沈翡的精神力后威力猛增,子弹所经之处燎起大火,狠狠地密集钉入虫兽硬壳。
紫血飞迸四溅,硬是射断了虫兽一条节肢。
雄虫被迫后撤,又立刻冲了上来,癫狂地狰狞嘶吼:“你的精神力又提高了!正好一起成为我的养分!卑贱的人类都给我跪下!你们该以成为高等种族的食物为荣幸——”
尾音尖锐变音,刺耳无比。
极速攻上来的黑影比声音还快,沈翡立刻竖起精神力护盾,仍被雄虫爆发的疯狂攻击逼得连连后退。
他咬着牙硬抗,正要强行正面突破,雄虫忽然撤了攻势,扭头朝霍明渊飞去。
与此同时,霍明渊沉冷声音在耳机内响起。
“它的目标是我。来不及了,我当诱饵,你趁机破坏掉‘核’!”
沈翡一怔,只犹豫了瞬间,雄虫已冲到霍明渊面门,与他激烈缠斗。
不过四五秒功夫,霍明渊的机甲又断了条腿,被雄虫抓住无法挣脱。
雄虫的口器迅速扩张到极致,血盆大口朝机甲驾驶舱的位置啃下——
“就是现在!”霍明渊大吼。
沈翡紧绷的精神力条件反射地唰然射出,扯住虫兽肢节与脑袋,他借了力,在瞬息之间弹到雄虫面前。
万钧雷霆凝为一丝,沈翡抽干所有精神力化成利刃,在虫兽试图反抗的前一秒,狠狠插入它坚硬如铁的额心,滚烫灼烧侵蚀,寸寸深入崩裂。
“呲——”
刀划玻璃般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它的额头发出,像是来自‘核’的痛苦尖叫。
雄虫睁大了只有眼白的人类眼眸,浑身剧烈颤抖,软软松开了抓着霍明渊机甲的骨肢。
“成功了!”沈翡惊喜大喊。
他立刻去看霍明渊,却看到缺胳膊断腿的机甲失去操控,自由落体。
“哎,真想有天能来点儿意外,怎么每次都猜得这么准?”
霍明渊极低的苦笑从耳机传来。
沈翡愣愣看着机甲解体,像放了慢镜头。
“又让我猜对了,‘核’虽一分两体,但是共存亡。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他的声音越发艰难无力,像疲乏至极。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机甲重新化作项链,霍明渊张开双臂,远远一笑,那么远,又那么清晰。
随即缓慢阖上眼睛,四肢失去力气,被烈风吹翻身体,直直地落向海面——
“走了小厨子,别忘了我。”
“算哥求你。”
沈翡脑袋“嗡”地一声,尖锐轰鸣穿透两耳。
霍明渊以前说过,他要燃烧。
如果以己为柴点燃篝火,能够照明人类眼前的无尽深渊,终结灭绝的诅咒,那霍明渊会毫不犹豫地坚定选择,义无反顾。
只是他终究不是神,自私地为自己留下纪念,可以满足放松地笑一笑再离开。
可谁允许他这样做了?!
折射暗金光芒的青紫翅羽唰然展开,诞生于海的精卫鸟凄声尖啼,逆风俯冲而下,只是终究没赶上疾速坠向终点的男人。
沈翡坐在鸟背上目眦欲裂,看着巨浪滔天翻腾,眨眼吞噬一切,了无踪迹。
“霍明渊——”沈翡大吼。
明知无人回应,却还是一遍遍执拗地嘶喊,直到嗓中腥甜,低头咳口血来。
他呆呆望着海面,麻木地连眼泪都滞住,再也流不出半滴。
这是大海,是小鱼出生的地方,是小鱼痛恨的地方,是小鱼精神力沾染的海洋气息源头。
大海给他带来了灰暗的生命起点,又在他人生最为伟大的高光时刻,骤然带走他未曾承诺的恋人。
没法接受这个现实。
霍明渊真的死了吗?
不可能吧。
周身所有体感都变得虚幻,像泡在水中,沈翡脑子晕了起来,视界扭曲。
【孩子,谢谢你们。】
沈翡猛然惊醒。
是来自脑内的……
沈翡张唇语无伦次道:“是不是系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我做这些事情?你,你是不是给我做了场梦啊,赶紧让我醒吧,霍明渊其实还在三千年后活得好好的对不对?”
对方长久静谧,海浪渐渐温柔平息,沈翡仿佛感受到一阵温柔悲悯的注视。
这段沉默像重锤,彻底击溃了他。
沈翡的眼角滚出热泪,低头啪嗒掉落不停,无声哭泣。
【不要哭,不要悲伤,孩子。是我创造了系统,辗转带你来到这里,中断虫兽一族的贪婪攫取,挽救了我。】
【它曾代我,承诺给你一个愿望。】
【想好了吗?】
【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