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瞻抬头仔细观察着几位大夫的神情。生怕他们被刺激到撅过去。

  不过出韩子瞻意料的是,几个老大夫只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一下。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韩子瞻原本以为他们听到自己的仇敌被放出来会义愤填膺,或者破口大骂。

  他甚至连老大夫摔东西都猜想过一遍,可独独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平静。

  就像听到了一个与他们无关的消息一样。

  韩子瞻视线扫过众位大夫,独独在赵老大夫脸上停留了许久。

  他想看看这个被张大夫害得命不久矣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赵老大夫的表情比其他几位大夫更加古井无波。

  就像是被社会毒打到已经彻底死心了。

  几位老大夫不开口,韩子瞻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孙大夫是最先回过神的,他看着韩子瞻如丧考妣的模样,无奈的说,“这件事,虽然不能说,早有预料,但……也不出所料。”

  韩子瞻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置信。

  孙大夫无奈一笑,继续说,“这……这应该算是冯大人的常规操作了。韩大夫,你没来之,有许多犯过事的有钱的老板富商,也都只不过被关进牢里,呆了10天半月就被放了出来……张大夫如今……不奇怪。”

  突然间门被敲响了。

  韩子瞻心里一跳,难道自己被别人发现了?

  几人对视一眼。

  几个老大夫纷纷回过神去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韩子瞻稳了稳心神,才缓缓打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没有看到与他视线相对的人,他把头向下低了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韩大夫,这个信给你。”刚刚送过信的那个小孩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韩子瞻。

  韩子瞻接过信,那个小孩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韩子瞻把门关上,打开了那封信。

  “ 亥时见。”

  信上只有这三个字,韩子瞻看不出这个笔记是来自谁?

  不过能从冯大人那儿打听到消息,除了同样是身处官场的应大人,韩子瞻想不到其他人选。

  韩子瞻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在背后给应大当狗头军师出出主意就行。

  没想到冯大人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韩子瞻看着那几位气压有些低的老大夫。想开口安慰他们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些伤,有些痛,并不是外人,随便几句风凉话就能抹平的。

  尤其是这些伤痛,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甚至说可以毁了一辈子。

  外人的那几句安慰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还是孙大夫看着韩子瞻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笑。

  他说,“韩大夫,不要为这件事情忧心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做就可以做到的。本来都以为要老死在牢里了,托了你的福,我们才能重见天日。已经满足了,没有再多所求了……”

  “对呀,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就是一些平民小百姓,怎么能跟当官的斗呢。韩大夫还是放宽心的好。”李大夫说。

  韩子瞻本来是想安慰他们的,没想到反过头倒是被他们安慰了。

  他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子瞻把目光转向赵老大夫,发现他拿着一本医书在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亥时。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韩子瞻跟萧翊钧坐在药庐的大堂内,没有点灯,没有生火。两个人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

  周正在韩子瞻的催促下早就睡着了。

  而萧翊钧宁死不屈,誓死要跟着哥哥。

  韩子瞻无奈,只得由着他去。

  寂静的夜晚门口。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笃笃笃……”

  韩子瞻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的是应博容跟湛飞羽两人。

  两个人溜进来之后,韩子瞻把门给闩上了。

  “你知道张……”

  应博容刚想说话就被韩子瞻给打住了。

  “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去我卧房聊吧。”

  “行行。”

  四人来到卧室,韩子瞻点上烛火。

  应博容刚落座就忍不住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张大夫,被冯大人放出来这件事,你看到了吧?”

  韩子瞻点点头,“我看到了。”

  应博容等着韩子瞻继续,他的下一句没想到韩子瞻说了这一句就不说了。他有些疑惑,“你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就这样吗?”

  “我能怎么办……”韩子瞻想起老大夫们说的话,十分无奈,“我就是一个平民小百姓,最多也就是医术好点而已。我能做什么呢?”

  应博容像是被他这句话给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是真的想让你陪我一起,还这个镇子百姓一份公允。有些事真的是需要你这个大夫才可以做得到的。”

  韩子瞻不解,问道:“怎么说?”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过段时间负责咱们这里的监察御史马上就要道泉州了。我们到时候可以去寻他。听说他的身子曾因小时候家里贫穷落下了旧疾,遍寻名医,救治无果。倘若韩大夫你能够把他的病治好,那岂不是。我们在他面前就有了说话的余地。等到时候请他把这边的事情报上去,想必冯大人的家族也袒护不了他。即使最后不是我在这里做官,只要能换一个清明的知县,我做的这些就是有意义的。”

  听到应博容这段话。韩子瞻觉得有些愧疚,他觉得自己为了逃避麻烦,拒绝了他的请求,这件事情有些过意不去。

  之前没有了解过应博容做这些事的初衷。现在听他这么讲述过后,韩子瞻才明白。这就是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而已。

  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些,官官相护,争权夺利的模样。

  但是如果真的,让韩子瞻就这么答应应博容。韩子瞻心里确实有些忐忑不安。他自己是无所谓,眼一闭一睁立马就能换个身份。

  可是跟他相处了这么久的那些老大夫呢,还有自己那个没有出师的徒弟。

  最重要的……

  韩子瞻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萧翊钧。

  烛光摇曳,卧室一片寂静。

  应博容他觉得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实在是劝不动了。只能等着韩子瞻的答案。

  湛飞羽透过烛光看着应博容,那满面愁容,开口说,“韩大夫,明天冯大人将会审理张家村一案,等明日、你可以去旁听。今日不必告知我们答案,等明日过后我想你应当会改变主意……”

  韩子瞻扭头看,像这个平时从来不开口的大酷哥。突然间听到他说话,韩子瞻还有些诧异。

  “明日将开堂审理此案?”韩子瞻问。

  湛飞羽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韩子瞻有些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湛飞羽突然要这么提醒自己?按理来说一切前因后果,张族长所做的那些事都有了证据。更何况这件事情还跟应博容有关。

  冯大人胆子太大也不至于在同僚面前做出一些违法包庇的事吧?

  说完这些情报,应博容跟湛飞羽两人也就没有多留。

  韩子瞻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脑海里闪过应博容执着又坚定的目光跟话语。

  想着湛飞羽的提示,韩子瞻心里有些不安稳。

  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脑海中全是防大人不做人,把张族长给放了,然后放虎归山搅的整个村子不得安宁。

  一大早他就被噩梦给惊醒了。

  韩子瞻直直坐起来,待在床上吓得直喘粗气。

  以往他都是他们中间最懒的一个。而这次萧翊钧都还没有起床。

  韩子瞻深吸了几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萧翊钧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被清晨的寒气扑了一脸。

  这一下子把他那浑浑噩噩的大脑给整清醒了。

  吃过早饭,几位大夫也就来到了百草卢,准备坐诊。

  突然间外边吵吵嚷嚷的。

  “听到了没,冯大人要审案了。要不要去瞧瞧?”

  “审什么案子呀?咋刚过完年就急着审案子?”

  “据说是儿子告爹。”

  “儿子竟然敢告爹?不秀啊,大大的不孝啊。不行,今天我就算不干活,我也要去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情。”

  “走走走,我也去一起去。”

  韩子瞻看到众人脚步匆匆的去看热闹。他对几位老大夫说要暂时离开一下。

  这次他都没等萧翊钧开口,就十分自觉的把手伸了出来,等着这个小跟屁虫。

  “来……”

  萧翊钧见状十分高兴,那小步子跑的都快出残影了。

  他一把抓住了韩子瞻的手,使劲晃了晃。

  “哥哥你真好……”

  等韩子瞻跟萧翊钧到达县衙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了。

  仗着韩子瞻人缘好,他挤到了人群的最内层。

  大堂上只有站了两排的衙役。

  虽然大堂上空空如也,但也难掩群众们的热情。

  还没见到犯人呢,乡亲们都已经开始讲小作文了。

  什么杀妻弃子,卖妻典子,甚至奸.淫儿媳都出来了。

  这一个一个的小剧场听的韩子瞻是甘拜下风。这玩意儿不比他在现实里看的那小说来的强?

  果然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人群,角落中的应博容跟湛飞羽。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诶嘿嘿嘿黑的打赏,奶爹的包包。

  繁华过后的落寞真的好伤人,就挺没意思的。

  心情不好,不闹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