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梁辰彦醒了下床刚推开门就见林嘉阳端着饭走了进来。

  “阿彦你醒了,快来吃点东西,我特意吩咐店家煮的软烂一些,让你吃的舒服点”

  梁辰彦端起碗里的粥细细的喝着,他喝了几口抬头看向对面的林嘉阳“嘉阳,你一会陪我去棺材铺呗”

  “你要去那干嘛”林嘉阳在听到后明显情绪激动了好多“我师父还在努力找解药,你自己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梁辰彦拍了拍他肩“不是给我,是给我父亲”

  林嘉阳松了口气。

  梁辰彦嘴角带着一丝凄凉意“我当年为了陪我主子,来不及给我父亲守孝,过几日日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想烧些纸钱。”他说完抿了抿唇想起七年前的情景,他父亲刚战死在沙场,他还来不及披麻戴孝,齐佑又为赵国质子,哪件事都让他来不及喘息,他以为陪着齐佑会换来一个好的结果,却也徒劳无功,不达人意。

  一想到齐佑,梁辰彦的心又痛了,他下意识的揉着胸口,面目哀戚。

  “阿彦,你怎么了?”林嘉阳凑到他身边关切道。

  “没事”梁辰彦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凄然一笑“就是想起以前事了”

  “是想起那个负了你的男人吗”

  “你别这么说”梁辰彦唇角抿了抿,痛的颤了一声“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我十几年来的深情都是一场笑话。”

  “对不起”林嘉阳垂眸道了声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无法面对过往”梁辰彦揉着眉心感慨一句“我也知晓很多书本的道理,但是已身在其中,无法脱困,想来知行合一还是太难了”

  阜国皇宫

  “朕那日去隆福寺祈福时曾看到一株海棠移在偏殿的左侧,甚是喜欢,他旁边还有一株桃树,可惜生了蛀虫,已经凋敝了,寺庙的方丈告诉朕,几个月前还开的不错,想着你前几月曾去过,便召你问问,是否真如此”齐佑靠在太和殿的椅子上,状似轻松的问话。

  小福子跪在地上想了想回道“的确如方丈所言,开的正盛”

  齐佑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冰冷“偏殿的西侧没有桃树”

  小福子的眼睛瞬间慌乱转了一圈。

  “你没有一直守在偏殿”齐佑拍案而起“说你那天究竟去哪了,谁给你的胆子可以胡说

  八道的”

  “皇上,我也许是记错了”小福子头磕在地上,不敢直视齐佑。

  “偏殿的东侧才有桃树,而且那可以直达庙会布置点,也就是梁思逸抓住赵国奸细的所在”齐佑脸色阴沉“你既守着洛歌怎会守到东侧去”

  小福子浑身颤抖没有说话。

  “你以为你不说就可以了吗,你以为梁思逸予你好处,救你弟弟,朕就不会诛你九族吗”

  小福子抬起头,嘴唇翕动,冷汗直流。

  “我在给你一个机会,是不是梁思逸和何子离指使你做的,现在你还有机会,我保证只杀你一人,但若你还死不悔改,我保不齐要屠你满门”齐佑的声音不高,但语调异常寒冷,如坠冰窟

  “皇上,皇上”小福子跪着往前爬了几下“皇上,我也是迫于他们的胁迫才做的,我不是故意的”小福子泪水流了出来。

  “来人,杀”齐佑说的非常简短,一个字就判了小福子的命运。

  “皇上,其他人怎么处理”李公公上前问道。

  “贬何子离和梁思逸到南蛮,陈修宇罚俸半年”齐佑扶着额坐回了座位“告诉陈修宇,无论如何也给我把洛歌找回来,否则他也不用回来了”

  客栈晚上

  梁辰彦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锦州不似皇城繁华没有那么多高台楼阁,没有多余的遮挡,反而显得夜空更加澄澈清明,一望无际皆是星海。

  他提着一壶酒慢慢饮着,自从周荺把了他的脉得知他病入膏肓后就不允许他喝酒了,于是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朝店小二要了一壶。

  弯月高悬,无论世事怎样变化,月亮永远是那个月亮,只是有阴晴圆缺之分罢了。

  他握着酒壶饮了一口,他爹告诉过他,酒需得喝的大口才畅快,一口酒下肚,便将肺腑中的所有污糟事全部灌了下去,待明日醒来,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只是他爹没有告诉过他,有的糟心事是酒解决不了的,举杯消愁却愁上加愁。

  他一直觉得陪着齐佑便是全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为了陪他,他可以忍受被亲姐姐骂不孝之辈;为了让他有机会回来,他可以为他谋权筹划.;为了保他离开,自己一人困在异国,受制于人;为了能见他一面,不惜顶着风险横跨一国…

  一滴清泪落入酒壶中,他就着泪水满饮一口,泪水是苦的,搅的酒壶都失去了原有的醇香。

  如今他要死了,远在皇城的他可否知道。

  他说不上齐佑是否深情,他也说不上齐佑是否真的有意伤害他,可是脸上却真是挨了打,身上真的挨了一百道鞭子,逼得他对着宫门泣血,逼得他无路可去,如无足鸟一般没有枝头可依。

  每夜思虑,他说不清究竟是谁的错,却在一幕幕误解中,丢了身也伤了情。

  无人在意他为洛歌时所受的屈辱和低到尘埃的卑微。

  好在他真的要死了,他说不清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但终归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思及年幼时曾立下的豪情壮语,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却终成了儿戏。

  往事变迁,故人不在,志向远逝,人生恍若大梦一场。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的伊人能否知道他所遭的全部苦楚呢,唯与清月作伴,解半片哀愁。

  梁辰彦颤抖的举起酒壶,邀着明月,明月无情,不理世人分毫。

  他感慨一声,胸口於阻的厉害,他虽不是医学世家出身,但毕竟伤在自身,亦可揣测个七八分,胸口的毒蛊如附骨之蛆般折磨的他身心疲倦,无法正常行事入眠。

  他能感觉自己身上的活力在一点点抽离,喉中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他摸了摸嘴角,有一丝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落入手中,鲜红的如新娘的喜袍,却是他催命的符咒。

  他手中的酒壶掉在了地上,顿时碎的四分五裂,酒水撒的到处都是,梁辰彦扶着桌子,一口鲜血将桌布染的火红,他抓着桌布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