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毛绒绒的眼睫动了动,脸上是水波纹闪烁,几尾金红交织的波斯金鱼飘动着绸缎也似柔软轻薄的鱼尾,游弋过他的面庞,在水中滑出蜿蜒浅淡的晶莹波纹。
克里希那在残存的记忆里极力搜刮,只剩下红纱裙的金边和那眉心的一点嫣红色朱砂染成的蒂卡。
克里希那残留的记忆里那是另外一张脸,皎白的面容妖娆妩媚,眉间的吉祥痣不是朱砂点成的,而是豆粒大小的一枚胭脂痣。
她是普什图人,比他长两岁。风骚。
剩下的记忆破碎了,不记得那个最小却贼坏的了。那个表面如珍珠一般的阴险骚货,比他还小呢。
然后阿依莎的那张脸就脱离了雪白雅致的脖颈,朱唇檀口亲吻了地面,坠落的美颜和断颈处绽放的猩红莲花,随着轻柔的西塔琴声化成一片甜腥味的梦。
第二日的时候,俺巴海的侍从们从睡莲的池水中捞起了已经停止呼吸的克里希那。蜜色肌肤的印度男孩,柳树一样纤巧柔软的腰身上系着昨夜赏赐给他的金链。莲花在他脚下成泥,散发出不易察觉的暗香。
俺巴海仍然没有脱出醉境,他的目光凄迷,眼神涣散,灵魂虚弱无力。他躺在床上,怀里搂着他最喜欢的男孩。
这孩子身上弥漫诡异的香。无论是克里希那还是阿依莎,都只能与这孩子相似,却永远无法取代他。
俺巴海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进男孩雪白柔嫩的胸脯里,陶醉的嗅着那在他来看似乎是不属于人世间的馨香。逗情香香方媚而且妖,在植物的清冽甘甜中隐隐揉进了动物香腺结晶的挑逗和情骚,如同一根根手指,撩拨爱欲情愫的琴弦,一粒粒解开防备的衣扣,将人沦陷。
男孩在俺巴海的身下蠕动了一下,细微的低吟,柔细可人。
昨夜俺巴海为他开了杀戒,处死了两个争宠的。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阿依莎的小红鞋穿在巴林·伯颜雪白的小脚上,居然一点也不小。
昨夜阿依莎腰系红纱裙,脚踩红舞鞋,足踝上挂着金铃。女孩腰肢蹁跹,霜足飞旋,舞铃发出清脆的铃音如鸟鸣。
那场盛大的罗马式酒宴,是俺巴海为了讨他的东罗马哈顿的欢喜而举行的。宫中全摆满了丝绒覆盖的罗马式样狮子脚矮榻,裘皮和锦缎的慵懒靠枕。男女仆僮裸着身体来回穿梭,为贵人们斟满晶莹透亮的玻璃酒杯,将堆满美味的金银碟子传来传去。
海鲜、蜂蜜、蘑菇和水果的芳香弥漫在空气里。不仅勾动味蕾,还挑逗着情欲。
从契丹来的汉人医官尹昇,依据古法取玫瑰、素馨、茉莉、辛夷等等十种香花,俱阴干,去其心蒂,以花瓣和蕊尖研磨为细粉,再用苏合油并灵猫香调制,加入炼蜜团做香丸,谓之“逗情”。
一共才制了十枚香丸,自然不可能每个漂亮孩子都能分到。
于是,争宠是自然的。
这几粒名贵香丸,那些裸着身子为贵人们斟酒并传递菜肴的,自然知道自己没份。
俺巴海此时身边最宠着的孩子就是那三个。
有两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
还都是刚刚入宫不久。其中最幼的那个,是才被汗爷开过了苞的。
从奴隶市场里买来的孩子最会争宠了。
克里希那十岁,阿依莎十二。
剩下的那个尚不满十岁的,来路和前两个不同,是罪人家孽属,抄家后被献入宫中的。
红纱裙旋开了,如一朵绣着金边的普什图红玫瑰。
蜜色的腰肢婀娜起伏在汗爷的身下,所容纳的欢愉充盈满肉体,痛中带着剧烈欢愉的脸,如一朵盛放的拉达克莲花。
唯有那最小最稚嫩的宛若置身事外,澄净的如同露水,一动不动,眼中透出难以琢磨的淡淡一笑。他也裹着艳丽的玫瑰红纱裙,额间点染鲜红色蒂卡,赤裸洁白小巧的双足。他的脸如此的娇小,似乎被成年人一掌就能握住于手中。他的黑发被精心打理成细细的辫子,涂抹香油,光泽鉴人。他穿着全套舞僮巴特恰的打扮,被汗拥在怀里如同一只刚断奶的小猫。
是小猫吗?还是一头乳虎?尖牙利爪,尚未长成,尚在蜷缩隐藏自己。
小猫儿样的他似乎无意争宠,但却最撩动汗爷的心。似笑非笑,一支芦苇管制成的玉色班舒理横笛横在娇嫩嫣红的唇边。
这孩子附耳在汗的耳边,用低低轻轻的只有他和汗能听清楚的音色说,我给汗爷吹个曲儿。
然后他似乎是无意间的小声耳语提起,他们是买来的,而我是抄家后献上来的,我没有以前,我的从前只有一片空白。
汗爷,看他,那玉茎上穿孔挂金玲。请再看她,莲瓣上穿孔系金链。而我的身体则等候着,等着您亲手为我挂上那铃铛链条。
您可见,他俩已然面色惊恐苍白?
您可见,他俩膝盖哆嗦相撞在打颤?
您可见,他俩在咬小手指?
您可见,他俩想用邪恶之眼杀掉我?
汗的眼瞳似乎收缩了一瞬。这一瞬间实在太过短促,除了汗和这孩子,其他人从未注意到。
然后,他的玉指玲珑,吹出一曲悠扬婉转的《牧童歌》。
一曲罢了,小男孩轻笑嫣然,依旧耳语般的道:
“克里希那忒多情!众牧女们都倾心于他!
试看他坐在茵茵树冠下,巧取牧牛女们的衫裙!
众牧女含羞致敬,合十为礼!
你道因何?只因不叫她们的手掩住自己的下体!
可怜的拉达!本是有妇之夫!
却被牧童夺了心!
不信试看那闺帏之内,为盼情郎奄奄一息!
花容因渴望偷情不得而枯萎,玉体因不得情郎慰藉而卧病!
蠢丈夫忙着替病妻放牧牛群!
嫂子瞎,弟媳聋,女友皆与她串通!
万事俱备,不差东风!”
“此既是《乐调之环》中之‘云雨调’。”年幼男孩最后轻轻放下手中所持之班舒理笛。
而汗爷此时的耐心已经没有了。一个没有过去的奴隶,和那些有自己过往的奴隶,尽管都是奴隶,但仍然是不一样的。特别是,他并不知道克里希那和阿依莎的过往。这俩孩子在买进宫中前,阴部就已经被前主人改造过,可见他们的前任主子拿他们做什么用。
旧的被褥,被人睡过的毛毯,就算刺绣的再华丽,就算洗过十次再薰十回香洒上十次的蔷薇水,也仍然残存着以前睡过他们的人的体味。
克里希那最后看见阿依莎的小红鞋,穿在巴林·伯颜雪白可爱的小脚上。胭脂痣被血染透了。
然后他自己也沉进了水底。莲花在他脸上开放,金鱼摇曳着柔软的大尾巴游弋从他脸上飘一样的游过。
水声灌入耳朵。
克里希那尽力想要上浮,但是他阴茎头部所挂的金环被一根银链条栓在池底一块孔眼玲珑的石头上了。他看着自己乌黑柔软的长发拂过自己的脸,向上漂着。
黑暗如瀑布般扑面的盖过来。阿依莎的小红鞋,是克里希那眼中最后的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