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两片杏仁>第105章 戏台上的人

  正午的阳光晒在窗台上,烤的狸花猫的背毛微微发热,小东西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打盹,连它拖出的影子都是暖色调的。

  春分月圆后的第一主日已经过了。天气一天暖似一天。合汗的銮驾应该早就移往上都去避暑了。每年的二三月,即从大都出发赴上都,八九月自上都返回大都,岁岁如此。

  往返之间,大抵有三条路线。其一沿桑干河向西北,经荨麻岭北上,亦称孛老路。其二是古北口路。其三是专供狩猎与持诏使者专用的辇道,其途水草茂美牧畜尤便,路途经瓮山、黑谷、色泽岭等。

  每年巡幸上都前夕,合汗会在琼华岛万岁山广寒殿大宴文武百官,安排枢密院、中书省、御史台留守人员。秋天自上都返回前,大都留守官员会按皇帝返回的路线,到居庸关北口或龙虎台迎驾。

  四时狩猎,春蒐秋狝,是蒙古人旧俗。

  合汗春猎一般都是正月出发,大约一个月左右。开始都在大都近郊一带,后来多数到离大都不是很远的柳林行宫。

  欧洲旅行者的游记里记载说:

  “往南走两天,留在距大洋海子很近的地方是柳林。大皇帝常常坐在一个美丽的木头寢室中,四只象抬着木室走,每头大象都有一名驭手。木楼轿上插有旌旗和伞盖,里面有衬着金丝坐垫的五彩妆明金木莲花座。室中用锤金制成的布匹镶里,外面盖着狮子皮。他每次出行时都由擅长驭象的蕃官骑在一只象上,导引象舆前行。象舆前面还有前峰树皂纛,后峰扎小旗,五色瓘玉,毛结缨珞的骆驼前导。一人鸣驼鼓于驼背上,威震远迩,气势磅礴,替大皇帝开道。当打鸟时,因为他有痛风病,所以他常常留在室中。大皇帝在室中常常养着十二只好鹰。里面也有许多贵官和妇女来引他快乐和他作伴。如有骑马在他左右的贵官大声喊:‘陛下!有鹤飞过来了!’他听到后,即揭开寢室的遮盖物,来看鹤。他叫把所有的大鹰拿来放出。这些鹰最后和鹤争斗,常常的把它们捉住。大皇帝在木床座上看见这种景致,就觉得非常快乐和欢愉。”

  后来又有诗人说,这是:“当年大驾幸滦京,象背前驮幄殿行。”以及:“纳宝盘营象辇来,画帘毡暖九重开。”

  年老的忽必烈合汗因为痛风病无法再履行皇帝一个人独自骑马先驱进入上都御天门的传统,只能把辇从四头交趾人进贡的大象的象背上卸下来,由强壮的奴仆抬着穿过这座朝向南面的正门。

  合汗很喜欢这些由缅甸、占城、交趾、真腊等南方小国进贡的人工驯服的大象,这些庞然大物连同它们的驯兽师平时都被养在大都皇城北面,育于析津坊海子之阳。

  今年春天似乎来早了些。刚刚二三月份时,大都里面的猫就开始了叫春。从二月闹到四月。舍蓝蓝的黑猫玉石眼儿,每天半夜便发出瘆人的嚎叫,象小孩儿哭的声音一样,一闹就是大半夜。玉石眼儿还到处撒尿,弄得屋子里一股骚骚的猫尿味道。舍蓝蓝开始有些后悔让这只黑猫陪伴自己一起随合汗去上都了。她本来一开始是自己不想去的,但是合汗最喜欢舍蓝蓝了,非要带着她去,而她又舍不得心爱的黑猫,所以居然带着这猫一同所着合汗的大驾起行一起去上都避暑了,舍蓝蓝现在觉得自己好后悔。要是自己心狠些,不带这只闹麻烦的猫和自己一同来就好了。

  今天半夜,玉石眼儿又跳上窗台发开了春情,“嗷嗷嗷... ...”的叫了半宿吵得人睡不着。舍蓝蓝生气了,捡起自己一只绣鞋朝着霸占窗台大发春情的黑猫扔过去,那只纤小柔软的缎子面绣花鞋轻轻一声砸在猫儿弓起来的黑色后背上,黑猫“喵!”了一声,就“滋溜”一下子敏捷快速的窜下了窗台,但是走的时候尾巴一卷,将一只放置在窗台上的宝丰清凉寺汝窑美人觚给带翻了。

  这只豆青色釉汁莹润如堆脂含水欲滴、釉面上遍布满梨皮开片裂纹的觚,跌落在由核桃油打磨的光亮的黑色水磨云纹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破裂成为一地亮晶晶的残渣碎片。这些渣碎,到白天舍蓝蓝起来收拾它们时,被正午的艳阳斜照入室,闪烁在地板上就象一地的碎琼乱玉。

  舍蓝蓝心里又疼开了,她知道合汗最喜欢这只美人觚了。合汗现在老态龙钟了,不怎么亲近女人了,但是对美人般造型的瓷器越来越懂得欣赏了。除了他因为网络了一大批南朝旧文人,由这些人灌输给他的文雅情趣外,大概是他以前是时间都被床上真正的美人填满了,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瓷器,而现在床上那事儿因年老而不行了之后,就反而能欣赏除了人以外的器物之美了。

  舍蓝蓝正对着一地的碎瓷片发呆,从外面颠颠跑跑的进来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生的白白胖胖一张惹人喜爱的圆脸,身上穿着织金锦质孙衣,头戴饰有珠宝帽珠和帽顶的夏凉笠帽。舍蓝蓝认得这是合汗的亲孙子,皇太子真金生的第三个儿子帖木儿,这孩子的母亲是弘吉剌特部的伯蓝也怯赤,不过大家通常都叫她做阔阔真。

  帖木儿进来看见舍蓝蓝在捡地上的碎瓷片,就蹲下来帮她一起捡。舍蓝蓝怕瓷片尖锐的棱角会划破皇孙金贵的小胖手,就掏出自己衣襟里揣着的一方锦帕来,让帖木儿垫在手上。

  帖木儿一边低头帮舍蓝蓝捡着满地的瓷片,一边对舍蓝蓝故作神秘的说,你知不知道,我的合汗爷爷找了一位拉丁人的画师,听说,他要给自己心爱的那人画一幅裸体像。

  你爷爷心爱的人?舍蓝蓝惊愕。她呆呆的想了想说,你爷爷最心爱的人应该是察必娘娘... ...。难道是,嗯?舍蓝蓝对着小帖木儿吐了吐舌头。她说不下去了。

  帖木儿也冲着舍蓝蓝吐出自己的舌头做怪样。然后他说,不仅如此,今天合汗爷爷还让人把一对特别漂亮的小双胞胎带进了宫里来,这两个小宝贝漂亮的简直不象是男孩。我看了都嫉妒了。真的,为什么他们可以长得那么的漂亮,我就不行,我连他们两个模样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哎... ...。抱怨完了,帖木儿还轻飘飘的叹了口气,似乎对命运对自己在相貌上的不公十分的不满。

  那么的漂亮,能有多漂亮呢?舍蓝蓝心里暗暗想。皇太孙见过多少宫内宫外的美人呐。居然能精致漂亮到让皇太孙也嫉妒的叹气的美貌双胞胎男孩,是哪里来的呢?是合汗特意从民间寻来充实自己的内宫的吗?舍蓝蓝越想越觉得脸热热的,身体内有一股躁动的劲头儿在体内象只小兔子般的乱冲乱撞。撞的她春心萌动,胡思乱想。舍蓝蓝知道自己也和那黑猫一样在这个春天里开始闹春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化成了一头嗷嗷发情求交配的小母猫,小猫爪子在心里挠啊挠的,刺痒死了。她心里一直还在想着那个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的漂亮叔叔。那叔叔浓黑的胡子曾经蹭疼了她娇嫩的小脸,但同时让她永远记住了他。

  只是后来他离开了大都,替合汗去守北面了。他走的时候合汗给他设送行酒。舍蓝蓝夹杂在人堆里看见她心里最完美的叔叔走上了高台,从合汗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当时舍蓝蓝只看到个欣长挺拔笔直结实的背影,但就算是个背影也让舍蓝蓝迷恋的发痴。她还记得她的叔叔那天穿一身鸦青色腰里系着金带。

  帖木儿没有注意到舍蓝蓝的脸上浮现的痴情,他心里仍然在嫉妒那两个被带进上都宫廷里来的双胞胎漂亮孩子。他的合汗爷爷对这对小宝贝似乎特别痴心,他居然让人把他们从大都偷偷的带着一路到上都来,还不告诉任何人。这两个娃娃生的金玉一般精致的模样,那样的脸蛋天生应该进玉宸院或教坊司做乐人或舞伎的。

  就在黑猫玉石眼儿从窗户台上被一只绣花鞋打了逃下窗台的第二天,万里以外的哈喇和林夯土夹砖城墙里,包裹着的伯颜所住屋子的窗台上,那只晒太阳的狸花猫,似乎感应到了遥远上都的那只同侪的遭遇一样,也尖叫着慌慌张张的窜下窗台,一溜烟逃了。

  尤里正在院子里拎着把铁骨朵来回乱舞。忽然看见一只野狸猫“嗖”的一下子流窜过铺满金色阳光的宽大院落。金发的罗斯男孩小小的惊了一下子。发出一声快乐的轻叫。

  伯颜正在屋里伏在炕桌上写信。听到外面院落里传来尤里的叫声,就起身出来看看为什么。当伯颜看见尤里手里握着铁骨朵的把儿满头是汗的时候,伯颜不禁皱起了眉头。

  尤里这是怎么了?伯颜想。难道是春天不仅仅让猫发情了,连带着让这男孩也发情了一样。

  尤里在季节步入了春天以后就躁动了起来,身体里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无论如何都安静不下来。尤里每天不是想同阿塔海和巴尔斯玩摔跤,就是骑马,或者手里拎着把兵器站在院子里大太阳底下来回乱舞,以发泄他无处释放的青春。尤里也曾经拉着米昔塔尔想同他玩耍,但是米昔塔尔每次都是一脸严肃的不理他。尤里这孩子虽然才十二岁,但生的天然高大,跟东方人的男孩相比,尤里的身量简直就是个成年人了。他的力气,自然也是东方人看了绝对会害怕的。到现在为止,这府邸生活的任何一个男的,都没有人能在摔跤中扳倒尤里的。金发高大雪白皮肤的罗斯男孩,每一回都是跤场上的英雄。

  看见了尤里,伯颜不禁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写信就是要让家里人把两个儿子送到穆哈伊家去寄养。因为他觉得,随着两个儿子渐渐要开始学习说话,还是把他们送给穆哈伊和萨莱这对受洗时选定的代父代母抚养,更能保证孩子们的灵魂不被异教邪说所蛊惑。对基督的信靠,必须要从呀呀学语时就开始培育。

  伯颜大概还猜不到,这时间他的两个儿子已经不在大都他们名义上的母亲别速真那里了。他的合汗已经将两个孩子带往上都避暑行宫,准备在行宫里给他的孩子造像写真。然后再把给伯颜本人的写真加进去共同成为一幅画。这幅画是伯颜出狱后不久即答应给他做画的。伯颜以为忽必烈忘记了,皇帝可没有真的忘记。

  米昔塔尔从街市上打酒买肉回来,对伯颜说哈喇和林城里来了一个戏班子。怀喜班在土城中心的戏台上拉了横幅,要连唱七天大戏。

  尤里不知道怎么在外面就听见了,一头扑进屋里来,说,是什么戏?叫他们进府里来演出多好!这些天闷死我了。

  你?你能听懂人家汉人戏班唱的是什么吗?米昔塔尔取笑尤里。尤里虽然会讲突厥语和波斯语,但是一直没能学得会汉儿语。

  听不懂看热闹也好啊!阿塔海过来符合尤里的意见。米昔塔尔斜了阿塔海一眼,不吭声了。

  伯颜看小伙和男孩们吵吵闹闹的,反觉的心里一丝甜甜的。仿佛那青春年少的朝气也感染了他。于是宣布,请戏班到“家”里面演出,让大家都借着春天的来临乐一乐。

  怀喜班班主郑怀喜接到伯颜着人送来的帖子时,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的眼神儿出毛病了。他定睛仔细又看,直到确定自己没看错帖子上书写的人名与内容,心里登时如吊了块大石般沉重。一瞬间,他甚至想带着自己的班子连夜出城逃跑。但他看了看来送帖子的几个亲兵那斗大的拳头和腰间挂着的佩刀,便咽了口唾沫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逃是逃不掉的。只能硬着头皮去给蒙古贵人唱堂会了。临离开驿站入府前,郑怀喜特意点了支香,喃喃祷告,乞求漫天神灵保护他的戏班,但愿这回遇见的蒙古人能是贵人而不是罗刹恶鬼。他郑怀喜如果这次能带着怀喜班安然得回,以后回到南方一定找一处寺庙给诸菩萨重塑金身。

  但,哪知道,丹墀秀听了要去给蒙古人唱堂会的事儿后就小脸惨白,登时晕了过去。待一众人好不容易救醒了丹墀秀,丹墀秀浑身软绵绵一丝气力也无,好象命悬在一线。他哆嗦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努了半天劲儿,才用带着哭腔的语调求班主可怜可怜他这单身小旦,去蒙古大爷府上唱戏别带着他,因为他害怕的很。在丹墀秀眼里,去给蒙古老爷唱堂会就是去钻老虎洞,他一听见就腿软抖个不停,似乎半条命也没了。

  但是戏班里没有正旦怎么开唱?班主郑怀喜愁的都要给丹墀秀跪下了。求求你了,我的姑爷!郑怀喜也带了哭腔。给蒙古人唱戏也不会死,就去这一回,算是救我怀喜班的命,以后我加倍给钱!您老人家如果不去我们谁都活不了!

  郑怀喜一这么讲。安西秀也立马给丹墀秀跪下了。说,姐姐求你救大家一回,这次是逃不掉的啊!只要你肯去,以后来世姐姐愿变牛变马给你使唤,报答你今日救命之恩。

  然后,龙楼景和察察,以及戏班里所有其他人,围着丹墀秀跪了一屋子人。

  外面等待的士兵们不耐烦了,用刀柄敲打着墙砖发出利器坚硬的声响。说,到底去不去?要去就赶快!伯颜丞相等着俺们回话呢!天要黑了,俺们还得回营,回营晚了长官怪罪起来,你们替俺们挨鞭子啊?!

  安西秀听了,一把将小小的苍白的没有血色的丹墀秀抱起交给郑怀喜放在骡子车里,咬牙说,我们去!

  怀喜班在伯颜的府邸里唱了一晚上的戏。《玉清庵错送鸳鸯被》、《月明和尚度柳翠》和《汉钟离度脱蓝采和》。戏是伯颜自己点的。第一出和爱情与忠贞有关,后两出和解脱有关。看戏的人,除去伯颜自己之外,都只对花里胡哨的舞台装扮喜欢的不得了,但并不懂得戏文里究竟唱的是什么意思。

  丹墀秀在《鸳鸯被》里扮李玉英,在《度柳翠》里扮柳翠,在《蓝采和》里扮何仙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着在台上唱完的。然后晕晕乎乎的就下了台。

  丹墀秀一下戏台,就看见郑怀喜一张哭到浮肿的脸,跟刚死了亲爹一样。

  原来,有人举报了怀喜班,说他们在苏伯斯坎塔提让城唱戏时,戏班里的旦色勾引了三个军户逃离军籍,现在这事儿已经上报至哈喇和林丞相府来了。按照军法,要依律给予处置。

  丹墀秀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他徐徐苏醒的时候,他发现,郑怀喜、安西秀、龙楼景和察察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整个怀喜班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哈喇和林伯颜的帅府中。

  有人告你了。伯颜对丹墀秀说。丹墀秀一时间没有醒过味儿来,他蒙了,还没明白呢。

  有人告你在塔提让以色相勾引当地汉人军户擅自逃离军籍。伯颜清清嗓子又给丹墀秀仔细的说了一遍。让他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我觉得你不至于如此。伯颜用一种安慰的口吻对面前躺在床上虚软无力的唱戏男孩说。他们大概是想推卸责任。伯颜继续说。不过你依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留下你,将这件事盖过去。要么,你就得去见官。我觉得你还是选择前一种,更加聪明些。别哭,哭也没用。又不是我告的你。伯颜说。是属下报上来给我的。你要我公事公办吗?

  伯颜看着眼前哭哭唧唧的漂亮男孩,心里顿时怜悯发作。自己拿来帕子给丹墀秀擦鼻涕眼泪。丹墀秀哭了一阵,知道想走是不可能的了,就趴在床上给伯颜磕头,求伯颜帮他一把把这事情盖过去。伯颜看了,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伯颜心想这孩子还是很聪明的,知道变通也懂得顺从自己的命运。一般的来说,想逆命而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孩子显然明白这道理。

  伯颜将丹墀秀搂进自己怀里亲了亲,就象父亲亲吻孩子一样。然后他对丹墀秀说,以后留我这里,但你得改名字,不能再用丹墀秀这名字了,以后你就叫纳尔金,记住了叫纳尔金。这个名字是波斯语里水仙花的意思。我家里以前曾经有个孩子跟你一样是江南来的,就叫纳尔金,但是他被人投毒毒死了。你就接着叫这个名字吧。丹墀秀身子颤颤的,默默点了点头。一副很顺从很听天由命的样子。

  伯颜出了屋子,看见尤里立在外面阳光下金发闪闪发亮,但是眼睛瞄着屋里的动静。

  伯颜走进了,他问尤里,喜欢看戏吗?尤里摇了摇金发的小脑袋,说,喜欢。但就是看不太懂。

  伯颜问,看不懂还喜欢?

  嗯。尤里点点头。说虽然看不懂,但是花里胡哨的挺热闹。就是喜欢看。

  伯颜笑了。拍了怕尤里的肩膀说,那就留那个唱戏男孩在这里吧,以后他可以天天在咱们这儿唱戏,让你开心。

  尤里忽然道,我们也里可温为什么不排演个圣迹剧呢?我们老家莫斯科每到圣诞节复活节都演圣迹剧。本来复活节时我想着这件事来着,可惜当时一忙居然给忘记了。现在我们排练一出圣迹剧把它补还回来您看可好?

  伯颜说好,那就排练关于基督复活的内容吧。到时候在哈喇和林中间那个大戏台上演。让全城人都可以看见。

  尤里又问,您为什么不送我去大皇帝在的大都呢?我父亲让我来后要多结交朝廷里的贵族。

  但是大都也是最危险的,稍不小心便会被人加害。你作为贵族之子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我不希望你的父亲迎回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你,而是一具里面装着你的棺材。伯颜耐心的开导这个有点犯倔的罗斯贵族男孩。金发男孩听了,垂首思量着年长者的话语,似乎悟通了什么。

  一个月以后,他们真的在哈喇和林中心戏台上补还了献给复活节的圣迹剧。尽管没什么人看。大家在戏台上扮演圣经中的古人、先知、圣徒。自己陶醉娱乐自己。伯颜看的眼泪湿了眼眶。他很久没有如此的接近自己的宗教了。宗教本来应该就是生活,圣神是活生生的引导者和安慰者。

  伯颜接到了从穆哈伊和自己妻子别速真那里分别发出的两封信件。别速真告诉他暂时送不了两个小娃去穆哈伊那里了,因为合汗带着两个娃娃去上都玩了。穆哈伊的信件则告知伯颜两个孩子随时可以送给他照料,不劳伯颜自己再操心,有他和萨莱足够了。另外阿伊帕热也能帮忙。伊利亚斯和鲁哈也都盼着两个小弟弟一起过来生活。

  伯颜看完了信,他披了衣服呆坐了一晌。身边放着他的刀,床周围是一圈香灰,外面则有狗把守着。但是这一夜,他没怎么睡着,总是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