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想或许苏常善真的忘了自己,但很快又将这些可能否定。】
苏常善的话说的威胁力十足,不过人家小女孩喜欢的是中原温文尔雅的书生长相,对梁劲风这个狼崽子没什么兴趣,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梁劲风醒后身体慢慢好了起来,每天下地走动走动,这才慢慢了解自己身处何处。
那个照顾自己的姑娘是天竺最小的公主,名为阿孜古丽,是希望之花的意思,足可见国王对小女儿的喜爱。
梁劲风想起她对苏常善的称呼,有些想笑,便问:“你为什么叫他草儿哥哥,他同意的?”
阿孜古丽一脸莫名其妙,皱皱鼻子:“不叫名字叫什么?他说他叫草儿,又比我大,我自然要喊他哥哥。”
梁劲风对阿孜古丽话里话外的无语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反倒是闷头傻笑,看得阿孜古丽连连摇头,觉得他是发烧烧坏了脑子无药可救,花蝴蝶一样又跑出屋外玩去了。
梁劲风想,这人当时对这个称呼厌烦的要命,这会儿倒是心甘情愿被人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就是接受自己的意思,一时有些窃喜。
可转念一想,第一个叫他草儿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有意让他做驸马的公主,梁劲风就又笑不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从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思虑许久,引得人牵肠挂肚辗转反侧。
几日后,一个大晴天。
王宫里的侍者一大早就开始忙忙碌碌,笑闹着将屋子里的东西拿出去晾晒。
这里的人不像中原,下人和主子的界限并不分明,都笑闹作一团,屋里屋外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梁劲风刚从床上坐起,屋门就被敲了两下。他应声后,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拿着筐子要将屋里的床单衣物被子拿出去晒。
他站起身来,在侍女们友好的笑意中走出房间,给她们腾出收拾的位置。
不一会儿,侍女们拎着筐出来。坠在尾巴的一个侍女年龄有些大,但脸上也是笑意盈盈。
她瞧着梁劲风,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跟他交流道:“这衣服你还要吗?都烂掉了,你穿不了了。我带回去可以裁一裁,给家里小孩做成新衣服穿。”
梁劲风迟疑片刻:“那我穿?”
那侍女笑了,有些怜爱地搓了一把他的头:“你是我们的客人,国王会给你新衣服穿,怎么能让你穿着破衣服走呢?你可是能打跑恶狼的小勇士,当然要穿的华丽。”
梁劲风许久没有被年长的女性以这种亲近姿态安抚过,不由自主红了脸,在女人慈爱的目光下磕绊道:“那这衣服你拿走吧,辛苦了……”
“诶呦,不辛苦不辛苦,多好的孩子啊。”女人捏了捏他的脸,笑眯眯的。她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在筐子里掏了掏。
过了会儿,她摊开手掌,上面是几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这些是我在衣服里摸到的,你看看是你的吗?”
小孩子总有收集石头的习惯,她家小孩就是如此,见梁劲风的衣服里也藏了几块石头,就当他也同自家小孩一样,只觉得原来有胆量战胜狼群的小孩也还是小孩子心性。
这些石头外人瞧了或许只觉得普通,在小孩眼里却是精挑细选,每一块都不同。
她以前丢过自家孩子的石头,小孩同她闹了好久,之后她每次见都都会帮孩子收起来。也因此,她惦记着问问梁劲风,怕他丢了石头难过。
梁劲风盯着那几块石头看,脑子突然清醒,连忙将石头抓进掌心。
“谢谢。”他小声道。
那侍女摇摇头,高高兴兴挎着篮子走了。
梁劲风将石头一颗颗抓起,对着阳光打量,用衣袖将每一颗石块擦干净。
这是苏常善送给他的。
在说完他眼睛像星空的第二天,苏常善送给他了三块石头。
一枚纯黑色,仔细看隐约能看见微微闪光的星点。一枚纯白色,石头上隐约有流线型的白色纹路。还有一枚墨绿色,颜色很重,几乎就是黑色,但抬起来对着阳光就能看出剔透的墨绿。
“这三块石头都很像你,黑色的呢就像你的外表,坚硬不好接近,但闪着光,很吸引人。白色的呢,像你的内心,干净柔软。最后这一枚……像你的眼睛。”
那时的梁劲风并不知道,之后的十年时间自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这个人,这三块石头会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只觉得这人真会说,而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在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
又过了小半个月,梁劲风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他在天竺耽误太久,一心想回国去,也惦念着苏常善的消息。
于是他便主动向国王提出要离开。
天竺国王是个祥和的老人,看久了甚至觉得他佛光满面。听梁劲风主动提出,他点点头,同意了。
苏常善是带着圣旨来的贵客,梁劲风却不是。但这一月下来,整个王宫都很喜欢这个能杀的了狼却又真诚可爱的男孩子,所以他们自发地给梁劲风办了一场送别宴。
在王宫前的广场上,五颜六色的毯子铺了一地。
男人女人们围坐在一起,面前用金灿灿的盘子装着各式各样的食物,气氛热闹欢愉。
梁劲风被阿孜古丽推着,跟每一块毯子上的人打招呼,从每一块毯子上拿些东西吃,一路下来吃的很撑。
直到最后一块毯子,上面坐着的是这一个月来照顾他的侍女们。那个拿了他衣服的女人用银色的小碗装着一块摇摇晃晃的白色奶酪递给他。
“这个,好吃,草儿喜欢,你也尝尝。”
天竺商人吃的多是奶酪干,可以长途带着不会坏,可奶酪就不是了。尽管奶在这里惺忪平常,可制作奶酪的东西却不普通,在这里也只有王宫里才能吃到。
梁劲风小口吃着奶酪,细细品着味道。
很甜,奶味很重,口感很滑。
梁劲风仔细分析味道,试图了解苏常善喜欢吃什么。可一边吃一边想着苏常善,渐渐地,他的思绪就往奇怪的方向偏移。
这个口感,好像在和苏常善接吻。
这个想法从梁劲风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飞快地红了脸,可却控制不住去想昏迷时苏常善落下的那个吻。
那时他是有知觉的,而且记忆深刻。
阿孜古丽见他红成猴屁股,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她笑眯眯道:“知道这个在我们这里的俗名是什么吗?”
梁劲风递过去一个茫然的眼神,下一刻整个人就火速烧了起来。
阿孜古丽毫不害臊,笑着道:“女神之吻。”
他们笑闹一会儿,国王从王宫里走了出来。梁劲风上前去告别,多次感谢国王这些天来的照顾。
国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和善:“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以后肯定能成大事。等你有出息了,不要忘记我们就好。”
梁劲风郑重点了点头。
几天后,天竺的商队浩浩荡荡出发,将梁劲风送回关内。而后,梁劲风就打探到了苏常善取经有功,封官后赏的消息。
他借着苏常善的名头,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苏常善在那一吻过后便再也没有联络,好像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一场梦而已。
他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想或许苏常善真的忘了自己,或者宫中的荣华富贵让他彻底舍去了自己,但很快又将这些可能否定。
他要回京城去,彻彻底底问个清楚。
如果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是另有隐情,那他便主动追上去;若只是因为苏常善薄情负心,那他……就要让他知道负了他的后果。
***
次日清晨,将军府。
不知道是不是酒里除了催情的东西还加了安眠药,亦或者梁劲风夙愿得偿彻底放下心防,他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房间里一团乱,前夜晚上的残羹冷炙和一地的淫秽物件都还在原位,独独少了一切和苏常善有关的痕迹。
梁劲风坐起身揉了揉头,披着外套,踢着鞋子走到门口。
门外,管家等候已久,他一开门便凑了上来,眼里分明写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
“苏常善呢?”梁劲风问。
管家叹了口气,急道:“一大早就起来,回宫里去了。”
梁劲风倚在门边打了个哈欠,脑子转了转,一下子就站直了。
“回宫了?他这会儿回宫做什么!”
昨天和王德福都闹成那样了,用脚趾头想也明白宫里谣言得是什么德行,这会儿回宫不是上赶着受气吗。
管家瞥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苏公公一起来就要走,我们也不敢拦……你说你怎么睡这么实啊,他这一进宫,你可就见不到了。”
梁劲风身为将军,隔三五日要去宫中上朝是没问题,可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出入宫。苏常善回了宫就跟老鼠钻进洞里一样,那是怎么也逮不着的。
梁劲风拍拍脑袋,也有些懊恼,想了半天才道:“罢了罢了,我去追便是。”
他叫来人烧水收拾,要厨房做些吃的,自己给苏常善送去。
“记得做奶酪,他爱吃那个。”他专门向管家叮嘱。
屋里,几个侍从正收拾屋子,对着地上散落的东西面红耳赤。
梁劲风瞥了一眼,尴尬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都收起来,放柜子里吧。”
一个侍从迟疑道:“可苏公公早上说都扔了……”
梁劲风一顿,挠了挠后颈,教训道:“这是将军府,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赶紧收起来。”
皇帝心脏,可这东西本身又没错。指不定,下次还能用上,不能浪费了不是。
作者有话说:
天竺相关纯属瞎编,都是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