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秽节过后，衢都又迎来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衢都城主华江雪的生日！
衢都的规矩，每一代的城主都叫“华江雪”，她也只有一个生日，那就是除秽节的第二天。这个规矩是华江雪给之后的自己行了个方便，她用易容术改变了样貌，隐瞒着自己活了两百岁的事实。但其实这个除秽节第二天，也并非真正的生日。在她第一次当城主的时候，百姓自发地想给他们爱戴的城主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就问华江雪生日是哪一天。结果问出来之后，发现居然是除秽节第一天。这可就有点犯了难，城主生日是大事，除秽节也是大事，两件大事撞在一起，就显得没那么热闹了。于是，就有一个人提出，把除秽节往前挪一天。
华江雪听了连忙制止，说这种延续了千年的习俗怎可因她一人而更改，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说到这儿，又有人提议道：“那城主的生日往后挪一天如何？除秽节是除秽节，城主的生日是生日，两者都很重要，哪个都不能顺便过了。”
就这样，衢都城主华江雪有了一个新的生日，一过，就是两百年。或许是因为这将是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华江雪心里有些紧张。
“城主，你别紧张！和以前一样就好。”士兵抓住了华江雪的手，很烫，但他还是抓住了。
白旻探回了城主府外面的情报：“那个，他们都已经带着礼物到城主府来了？你现在这样能出去见他们吗？”
凤千停道：“你傻啊！这不明显不行吗？”
“那怎么办，谁去拦住他们？”
凤千停定睛看着他。
白旻还在茫然：“？？”
好吧！千弦还要问华江雪一些问题，那个小士兵就是个弱鸡，根本拦不住，又舍不得凤千停去干这种累活，白旻只好扛起了重担。本来他还是挺自信能把这些人拦住的，但没想到不过一个往返的功夫，居然多来了好几百人，把门口堵了不说，还大有把整条街都堵了的趋势，乌泱泱的人群一眼都望不到头。白旻吞了吞口水，一阵莫名紧张，道：“这，这这这，你们都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都能见到华城主的！”
百姓争先恐后、乱七八糟地说道：“城主呢！”
“你是谁啊，我们要见城主！”
“城主不可能不理我们的，她到底怎么了？”
“……”
他们一股隆冬说了这么多，白旻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欲哭无泪道：“你们，一个个来。”
听了这句，为首一位年长的老人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今天还能不能见到城主了？”
“是啊，城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出来见我们？”
“我早就觉得城主这段时间怪怪的，不会是生病了吧。”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白旻，白旻看着那一个个怪无辜怪期待的眼神，知道自己是招架不住。可恨之前拍着胸膛答应过凤千停一定会守住大门口，这会儿又无论如何都不能食言，两个声音在脑子里互相打架，头都快炸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城主府的门开了。
众人纷纷往前挤，一下就把白旻挤到了一边。要不是他反应快，及时张开结界保护自己，否则早就被挤成肉酱了。
堂堂妖族帝君被挤成肉酱，太丢脸了！
“城主城主，你终于肯出来了！”
“城主，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酸萝卜干，您平时最喜欢吃了，这是新做的，做完就给您送过来了，从未经过他人之手，绝对干净！”
“城主，您之前救了我的女儿，这是她给城主画的一幅画，小小薄礼，还望城主不要嫌弃。”
说着就有十几双手递过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什么都有。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城主府外还挤着一大堆没有进来的人。或许是因为已在弥留之际，华江雪看到眼前的情形，心里忽然一酸，眼眶之中很快就蓄满了泪水。
虽然她带着斗笠遮面，但声音是遮不住的。在她面前的人很快就听出她声音有异，像是哽咽声，立刻就紧张起来：“城主，你怎么哭了？可是有什么事！”
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千停和千弦：“你们两个是怎么伺候城主的！这院子里的杂草都快有半人高了，也不知道清理一下！城主在这样破的环境中生存，心情能好吗？”
千停、千弦：“……”
倒不是因为无语，而是因为知道华江雪的目的，心中为她感到悲伤，这才选择沉默罢了。
华江雪道：“不，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寿数将至。”
众人嘟囔道：“城主怎么会死？”
“城主万寿无疆！”
“城主你骗我们的吧，这一点都不好笑！”
华江雪道：“你们是糊涂了，人都是要死的，我已经安排好了后事……”
一个老人痛哭流涕道：“城主活了那么久，怎么会死呢？”
华江雪突然愣住了，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你们……你们知道？”
“城主，就算您的容貌再怎么改变，有些行为和细节却是改变不了的。”那老人道，“不止我们发现了，便是我们早已逝去的父辈，他们也是知道的。但是城主不愿意说，我们也只好配合城主一起演戏。”
华江雪道：“那你们不觉得我是一个怪物吗？如今我命不久矣，这不该是我逆天而为的报应吗？”
“城主是好人，怎么会有报应！”衢都的百姓异口同声地说道，“如城主这般为了长寿去修仙的人不在少数，那大齐的国师还活了三百多年呢，城主这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城主什么错都没有！”
凤千停一边安抚着人，一边奋力挤到了白旻身边，道：“没事吧？”
白旻道：“做人做到华江雪这份上，这辈子也是值了。”
凤千停的注意力却在白旻的手上：“你受伤了！”
经他提醒，白旻低下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肘被蹭破了皮，有丝丝鲜血流了出来。不过都是小伤，都已经凝固了，不算什么大事。
“小事而已。”他道，“应该是被推搡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没关系的。”
凤千停却始终紧蹙着眉头，像是很生气似的，抓着白旻的手送到嘴边，温软的嘴唇在受伤的地方吻了一下，那个不大的小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
“都好了。”白旻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谢谢哈。”
凤千停愣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不说谢谢，那说什么？”白旻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巴巴看着他，“我没说错吧。”
凤千停根本都不想再跟他掰扯，这傻老虎的脑子完全不开窍，说了也白说。他以整理衣服掩饰自己的失落，却仍是难掩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是啊，什么跟什么啊。”白旻道，“华江雪和皇家道场有关系，她的下场恐怕就和平西侯的儿子，还有那个农家主人的儿子一样，最终落得个燃尽成灰，魂飞魄散的下场。”
“……”
白旻道：“对了，当初葛怜衣是怎么飞升的来着？”
凤千停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因为他一生悬壶济世，又编纂了多部医书，功德无量，备受百姓爱戴。两千多年前柏阳爆发了一场瘟疫，为了研制出解药，葛怜衣以身试药，虽说找到了治疗瘟疫的药方，但他自己却因为药性相冲而导致身体崩溃，命不久矣。在他弥留之际，柏阳的百姓为他向上天祈福，此番行径感动了上天，葛怜衣得以飞升，并被鬼王封为药王，赐殿辛夷，专掌医药。”
白旻道：“那华江雪是不是也可以飞升？”
凤千停在心里怒骂了白旻八百遍，无奈地说道：“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整个衢都的百姓都那么爱戴她，比起葛怜衣又差在哪里了。”白旻道，“这还不能算是功德无量吗？”
凤千停道：“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华城主的情况确实特殊。要知道，药王为人的时候可不曾接触过类似皇家道场的东西。而且，天上神禁止插手人间事，将来若是衢都出了什么事，以华城主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不管，反正像华城主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白旻道，“哪怕成为神之后不能再管人间的事，她至少还能看着曾经付出过全部心血的衢都，看着衢都的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凤千停凝视着他，忽然也觉得白旻说得非常有道理。转头，发现人群里乱成了一团，有不少人举着手抗议道：“我们衢都就是衢都，不是哪个王朝的附属地！”
“大梁的皇帝好大的口气，华城主统领衢都的时候，他爷爷都还没生出来吧！”
“就是，敢对我们城主这么说话，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华江雪立刻正色，警示道：“不可如此说。大梁的皇帝是位雄主，兼具仁爱之心和一统天下的宏图壮志，会是一个盛世明君。而且，就算大梁皇帝不派人来说和，以后也会有很多人惦记衢都。衢都撑得过一时，撑不过一世，早晚是要被吞并的。”
“城主！”众人纷纷跪了下去，声声哀戚，“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华江雪微笑道：“人终有一死，我已经多活了一百五十多年了。”
“不是的，你等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白旻急道，“华城主，你可曾听说过医圣葛怜衣的事？他是一生悬壶济世，功德圆满，羽化飞升，说不定你也可以。”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末了又补了一句：“不如试一试？”
一个老头急切地道：“要怎么做？”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初葛怜衣性命垂危的时候，是满城百姓为他祈福。”白旻道，“只是，天上神禁止插手人间事，若是飞升，华城主恐怕就不能再为你们做任何事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要城主再做什么，只要她能活下去就好。”众人异口同声地说，“公子，你快说，我们要怎么做？”
白旻道：“我说过，我也不太清楚。”顿了顿，怕他们沮丧，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去问一问，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弄清楚。在那之前，你们不如再多陪陪华城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