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支配者[无限]【完结番外】>第44章 夜啼鸟之歌

  夫人笑容甜美,优雅得体,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涵养。郁封不会看出对方在舞蹈上的造诣,但伊塔洛斯能。她的动作流畅自信,收放自如,仪态与神情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这样的夫人,要说她不再记得任何事情,伊塔洛斯是不信的。

  伊塔洛斯掀帽回礼,郁封学着对方微微提起裙摆。

  夫人弯了弯眼,笑盈盈向他们走来。但她刚有所动作,旁侧的女佣就上前将她拦住。而后搀扶她,带她往宅邸的方向走了。可妮莉娅顺从得像一只白兔,离开时没有再往他们的方向看过一眼,好像立即将他们遗忘。

  带路的女佣歉意道:“抱歉,无法在此刻让夫人与二位独自交谈。因为夫人的疾病令人难以捉摸,平常她与常人无异,却毫无征兆地发狂,我们实在猜不透刺激她发狂的原因,这就连深爱她的老爷也不能幸免。如果二位因夫人而受伤,公爵一定会责怪我,还请二位见谅。”

  话术无可挑剔,他们还能再说什么呢,他们只能祝福夫人早日痊愈。

  女佣又告诉他们,因为公爵公务繁忙,不能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二位,有失礼数还请他们再次谅解。等到晚餐时间,他们就能够正式见面。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在庄园内自由活动,时间到时自然会有佣人前去通知他们。

  领他们来到房间后,一位短发女佣前来送上茶水。

  现在,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伊塔洛斯站在窗前,打量着庭院。房间在三楼右侧,在这里,他能看见庄园大门等候客人的管家与庭院中温室花房的一角。

  他们房间还算宽敞,器具一应俱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铺满花瓣的双人床。

  当事人不会想同床共枕,会这么想的只有离谱的夜啼鸟庄园和西德里。

  郁封坐上椅子,佣人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烦人的礼帽。那些黑纱不时擦过他的鼻尖,嘴唇,让他很痒。但由于身份的原因要时刻优雅端庄,他不能总是去做一些动作。

  可他没注意到帽子是如何固定在头发上的,粗鲁地摘帽令他毫无防备地感到头皮一阵刺痛。看向礼帽内侧,几根发丝缠绕在铁质的夹子上,盘发也因此散落。

  郁封一愣,手指伸进发丝间抓了抓。头发竟然真长在他头皮上了。

  这比伊塔洛斯的头发还要长,郁封后知后觉感到颈部僵硬。他以为这只是糊弄人的小把戏。

  极其不适地拢了拢头发,因为不注意的行为让它们变得乱糟糟。郁封沉默的抓住它们,发丝很容易在变换的姿势中堆积颈侧,他的颈侧还有伤口,又痒又疼。

  默了半晌,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伊塔洛斯,最终,郁封扯下礼帽上用来装饰的丝带,学着伊塔洛斯的样子也将长发束在脑后。

  于是伊塔洛斯回头时,他亲爱的夫人就变了副模样。

  一眼看出学艺不精。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相爱到这点空隙都要亲热。

  支配者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面空气流通是个问题,即使开着窗,香味也比外面浓烈。一般而言,这样厚重的气味一定是在掩藏什么,但考虑到这位未曾谋面的公爵喜爱鲜花,也许只是魔法花朵们的特征之一。

  不过伊塔洛斯不喜欢,这些气味让他完全无法闻到更多了。

  支配者在脖颈缠绕绷带,而后戴上黑色蕾丝项链遮挡。他仍有不适,颈侧的皮肤太细嫩,蕾丝边缘摩擦中很快让那一圈变得粉红。

  紧接着,郁封的脸色也染了粉。

  他打了个喷嚏,发现房间中还有点燃的香薰。它们被放置在各个角落,缥缈的烟能够在短时间内充斥房间。

  这实在太奇怪了。有那么浓重的香味为什么还要点燃香薰呢?

  伊塔洛斯走向其中一个角落,他们不约而同将香薰熄灭。

  郁封凑近轻嗅,又打了个喷嚏。浓烈的气息刺激他眼睛湿润,看起来像只哭泣的兔子。

  冷着脸指了指香薰,伊塔洛斯看懂他的意思,于是也俯身去闻。

  反应没有支配者那样激烈,只是闻到一股清爽的气息,并且这些气味出现时,甜腻过分的花香得到缓解。他感受到香薰中有一丝微弱的力量,将这发现告诉支配者后,对方也附和点头。

  为了验证猜测,他们在后面的一段时间内什么都没做。

  郁封在屋子里走动,去听那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鸟叫。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消片刻,便紧紧皱眉扶着桌椅跪倒了。一手掐着咽喉,脸色潮红,张口呼吸,眼泪流个不停。除了窒息外似乎还有另一种痛苦,让他仅仅只是在熄灭香薰不到三分钟内便几乎失去行动力。

  与此同时,伊塔洛斯也注意到快要化为实质的气息,这里已经的气味浓度已经到了常人无法呼吸的程度。由此得出结论,香薰存在的目的正是为了让他们顺利活着。

  郁封的火焰重新使它们燃烧,随后慌乱从随行空间里拿出一瓶药剂,一瓶喷雾。

  那些道具很快让他的负面状态得到缓解,但脸色依旧潮红,像沾染露水的粉色花瓣。

  现在看起来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伊塔洛斯将窗虚掩上,短短几个呼吸,香味浓度便恢复正常。

  谁能想到他的支配者进入主线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对抗这里的空气呢?

  即便使用道具缓解,气体仍然在刺激他的感官。他就保持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连伊塔洛斯见了都会忍让几分,担忧他真的继续掉泪。

  第二个难题是无处不在的鸟叫。

  从他们靠近庄园,进入庄园,进入宅邸,来到房间——这条路途中鸟叫声不绝于耳。它们简直像跟香味混在一起,只要有异香在,它们就能借此传播似的。

  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找到那些烦人的鸟,并且让它们闭嘴了。

  房间就只有那么大点,所有东西都能一眼看见,没什么死角。甚至,屋子里蜡烛很多,光线充足,不存在角落中藏匿鸟雀的可能。

  他们再次来到窗前。

  房间在走廊尽头,是第四个。他们能看到拐角处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冠像是偷看似的从庄园后院延伸了一部分到前院,紧挨着窗,伸手就能碰到。郁封撑在窗台上,探头去看。

  或许它们藏在树冠中。

  这是合理怀疑,郁封顿了顿,准备探查一番。于是一阵带有混乱力量的风吹向歪脖子树,树叶沙沙作响,掉下十几片叶子。却没有任何动物受惊逃离。

  那么它们究竟藏在哪里?

  郁封沉思着,忽然又打了个喷嚏,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流下,好像他再找不出声音的源头,今天这庄园和他必须死一个。

  转身回到房间,对着自己的鼻子猛喷几下喷雾。他从空间中翻翻找找,拿出一瓶与先前颜色不同的药剂饮下。

  伊塔洛斯递给他一块手帕,好心告诉他:“裙子侧方有开口,其中有可以装小东西的锦袋。你或许可以装上一把扇子,一些手帕什么的。”

  说着,伊塔洛斯将老裁缝配套赠出的折扇交给支配者。

  他需要好好藏藏脸上的神情,不然就不是来参加夫人的生日宴会,而是冷着脸来讨命的冤魂。

  郁封:“……”

  拿过手帕塞进了裙子内的锦袋。

  “唔~”

  忽然,一个沉闷老气的声音响起。似是打了个哈欠,窗外树叶沙沙的响。

  “啊?有人住进来啦,欢迎你们啊。可是奇怪啊,你们怎么不说话啊,我怎么醒过来了啊……”一根树枝往窗前伸了伸,“啊,是新来的客人们啊?你们好,我是……我是……我是什么树来着?”这棵树沉默几秒,思来想去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树,只疑惑的发出些无意义的语气词。

  “日安,老树先生。”伊塔洛斯坐上窗台,与他打招呼。

  看来这棵上年纪的老树性格还算温和友好。

  伊塔洛斯坐过去,就听见下面的花丛叽叽喳喳:“树爷爷醒啦!”

  “树爷爷下午好!”

  “好,好,孩子们下午好。”这声音唉声叹气,“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啊,梦做到一半。我梦见我吃到好多有营养的食物,结了好多又红又大的果子。我准备叫花们鸟们一起来尝尝味儿,可惜这时候我醒了。好怀念结果的日子……这样突然醒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了,唉。真难受啊,唉!”

  但伊塔洛斯并不在意他的梦。

  “不要担心,总会睡着的。”

  “谢谢你,远方来的客人。”

  “我们有问题想问您,能否为我们解答呢?”伊塔洛斯的话语友善,于是树就与他聊起来了。

  郁封走到他身旁,不作声。

  树枝抖了两下:“啊,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很乐意为你们解答。”

  伊塔洛斯:“您知道这里的鸟儿都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老树的声音非常缓慢,“她们总是……活力满满。”树打了个哈欠。

  伊塔洛斯等他告诉他们鸟儿在哪儿,结果这句话结束后,树就没有开口的打算了。接连几个哈欠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郁封问,“她们在哪里?”

  树叶沙沙半晌,树的声音像将死之人的悲叹:“你说……谁啊?”

  郁封:“鸟儿们。”

  “知道啊——”

  伊塔洛斯眼含笑意,郁封还算有耐心,没有把树连根拔起的意思。

  支配者又问:“鸟儿们在哪里?”

  树沉默一会儿,回答他:“庭院里啊,宅邸里啊……唉。”他嘟囔着说到,声音越来越小。

  这些回答对他们完全没有实质上的帮助。

  “抱歉啊,我睡不好,我很不舒服,这让我没办法思考你们的问题。唉,抱歉啊。”

  接下来,郁封问他的问题就连废话也得不到了。

  庭院里有鸟儿不需要论证,花丛很多,随便也能藏。但宅邸里就需要他们深究了,毕竟照这样下去,支配者夜晚是不会睡到好觉的。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往门外走。既然如此,在宅邸里逛逛总会得到线索吧。

  只不过伊塔洛斯刚刚打开门,女佣惨白的脸就从阴影中飘出。

  短发少女挡在门前,语气恭敬:“请问,先生与夫人有什么需要吗?”

  “不需要,我们想在餐前逛一逛。”伊塔洛斯说得直白。

  “可是马上就要到晚餐时刻了,您可否再在房间中待一会儿呢?”女佣说得礼貌,话术却不完美,像是要拦着不让他们出门,“这时出去闲逛,您不会逛得太尽兴。”

  对于客人来说,这些话实在太没规矩了。

  伊塔洛斯有些不悦,郁封顺势切换话题。

  “可房间中实在太闷,鸟叫声太吵闹,我无法安心休息。”郁封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将声音压软。饶是如此,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好好交谈的善主。

  女佣欠身道歉。

  “抬起头,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鸟叫声小些。”郁封问,“夜晚它们会安静些吗,我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否则我不能保证明日我还能够保持冷静。”

  女佣有些瑟缩害怕,好像要被他亲爱的支配者吓哭:“抱歉,夫人。没有办法让它们更小声。夜晚它们也不会休息的,这样的情况已经存在数十年了,早已是庄园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正是夜啼鸟庄园闻名的原因呀,难道先生与夫人前来不正是为此吗?”

  似乎在埋怨他们没事找事。夜啼鸟庄园有鸟儿啼叫是很正常的事,在来到庄园时管家就介绍过了,他们还在烦恼只是因为认知得还不够仔细。

  郁封轻轻晃着扇子:“它们在哪里?”

  女佣更不敢抬头看他:“我不知道,抱歉夫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的歌声永远不会停歇,每一天,它们都会歌颂庄园。”

  “是个很美的说法,但一切现象总有理由造就,不是么?”伊塔洛斯笑吟吟的。

  “我真的不知道!”女佣开始哽咽了。

  伊塔洛斯冷冷看她,转身揽住支配者肩膀:“亲爱的,我想我们只能尽力适应了。”

  如果这是他的佣人,伊塔洛斯敢保证她不会在庄园里待上半天。

  这样的做法不太讨喜,但至少对大部分被道德礼仪束缚的尊贵客人有用。

  ——他们不会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会放弃追问,放弃外出的决定。

  “你一直待在我们房门旁?”郁封想到什么,转身问她。

  女佣擦干眼泪,点头:“是的夫人,我一直在。”

  为了确保服务,她不得不守在门口。

  郁封:“……”

  伊塔洛斯明白他的顾虑,怕他们的对话被佣人听了去,那可就不好了。不过这里的声音就算他们自己讲话也要离得近才能听到,女佣在门外显然没可能知晓确切的谈话内容。

  不过,伊塔洛斯还是要她别守在这里。

  免得扰人好事呢?

  郁封眼尾微红,女佣飞快看一眼,关上房门离开了。

  他的提醒只对当事人有效。庄园里的佣人不把客人当做客人,她们似乎认为自己权利更大。换一位前来时,也就不存在提醒了。

  支配者欲取下墙上的挂画去听后方的响动,彼时门把手转动。

  吱呀一声,先前带他们进入庄园的女佣走进来,盯着郁封道:“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郁封缓缓将画挂回去。

  无声对峙。

  伊塔洛斯先一步开口,责问她:“为什么不敲门?”

  恐怕他看起来太和善,所以她们都不认为对待客人需要礼仪了。

  女佣略带歉意道:“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但伊塔洛斯不是她用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蠢货,他语气毫无变化地重复第二遍:“为什么不敲门?”

  女佣被他震慑住,退到门口连连道歉:“抱歉,先生!今日接待客人实在令我疲倦,一时间忘记,还请您原谅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爵!”

  事实上,错了就是错了,主人家只会在心情好时听一听他们的借口。而大多数时候不会有给她们辩解的时间。

  所以任何佣人都需要察言观色,这是决定他们能否待在庄园的必要条件之一,是不需要任何人教导,在一次次责罚中领悟的技能。

  这里的佣人不具备这种能力。

  总之,她们仍然没把客人放在心上。

  这样的心态很令伊塔洛斯在意。

  伊塔洛斯对郁封道:“你觉得呢,亲爱的?”

  郁封拿那把扇子已经很顺手,饰演一位骄纵冷傲的夫人也像那么回事:“我不想再看到不懂礼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希望你回去后能转达他人。”

  否则他们在房间中查找线索时还需小心翼翼。

  支配者说的话分量还不够,伊塔洛斯又加了把火:“但愿你们没有那种偷窥别人的癖好。”

  女佣理亏,哑口无言。她支支吾吾为自己辩解,行为可疑又可笑。最终,她只好放弃这个话题,说回正事:“楼下晚餐已备好,请二位随我来吧。”

  然后退到走廊等待。

  现在,她看起来才像是一位得体的佣人。

  支配者就要往外走,郁封拦住他。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伊塔洛斯示意他站在原地,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绕到支配者身后,伸手解开了绑在他头发上的,丑陋又松垮的丝带。伊塔洛斯认为这跟丝带还是回到礼帽上比较合适,于是丝带在他手中复原为花朵,重新回到礼帽上该待的位置。

  虽然他们需要做做样子,也能默契的理解对方的用意,不过在一些接触时,还是会感到别扭僵硬。毕竟一切表象都是伪装而不是事实。

  郁封下颌紧绷,茫然地看着地板,而那扇子只将他双眼露出。在伊塔洛斯把他头发重新编织,礼帽与黑纱稳稳带上后,那双眼就显得多情动人。

  “走吧,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