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洄心疼极了, 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郁怀白没办法,只好吻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凶狠, 试图转移宿洄的注意力。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 宿洄很快被这个炙热的吻感染, 迷迷糊糊抬起手臂抱住了郁怀白的胳膊,慢慢给予回应。
几分钟后, 宿洄粗喘着气跟他分开, 终于回了神。
“不哭了好不好, 都过去了。”郁怀白湿热的唇吻上了他的眼角。
宿洄红肿着眼睛,抹掉眼泪:“不哭了。”
他们是出来玩的,要开心一点。
宿洄从郁怀白怀里钻出来,坐到郁怀白旁边泡澡。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以前他和郁怀白也在一间卧室睡过觉, 他居然都没注意郁怀白脚背上有这么长一道伤口。
郁怀白一声轻笑:“以前我跟你不熟, 故意藏着,没让你看见。”他都是穿着袜子躺在宿洄身边的。
宿洄扣紧郁怀白的手, 靠在他肩膀上:“郁先生, 我真的很爱你。”
郁怀白嗯一声, 丢在池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郁怀白站起身, 拿起手机一看,是曾缘缘给他发的消息:[我回家了, 有时间出来聚一聚。]
郁怀白打字回道:[我在冰岛。]
曾缘缘:[我知道,等你回来。]
曾缘缘:[我不打算走了, 以后都在国内发展了。]
郁怀白回了两个字:[挺好。]
郁怀白放下手机, 又走到宿洄身边坐下, 说:“缘缘回来了,想约我见一面。”
宿洄沉思道:“她是想劝和, 劝你和焦先生和好。”
郁怀白轻笑:“劝我有什么用,是焦阳讨厌我。”
郁怀白目光看向远处:“我从来都不知道,焦阳有这么大的野心,打垮我,他会很开心吗?我们就不能好好合作吗?”
宿洄揉揉他的指节,宽慰道:“行商嘛,难免会有冲突。有句话说得好,千万不要跟自己的好兄弟做合伙人,不然容易反目成仇。其实,焦先生有句话说得也很对,就算你们各自经营公司,以后也是可以合作的。”
郁怀白淡淡道:“他所谓的合作,是有利可图时合作,无利可图时拼个你死我活。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就当这十年的感情喂了狗了。”
“那缘缘呢,她可是焦先生老婆,你的高中同学。”
郁怀白一脸冷漠:“再来烦我,一起拉黑。”
宿洄靠在他肩膀上,想了想:“其实,你跟焦先生说不定也可以和好。原书剧情里,宿家破产后,焦先生甚至跟宿铖勾搭在了一起,可是现在,宿铖已经因为绑架关在监狱了,说明现在剧情线有变动了,以后应该也会有别的变动。”
宿洄抬起头,看着他说:“郁先生,我觉得焦先生人还挺好的,你们应该可以和好。”
郁怀白无奈地摇摇头:“在你心里,有坏人吗?”
“有,”宿洄差点从他怀里跳起来,义愤填膺道,“你爸就是个大坏蛋!”
提到袁欣,宿洄一愣,接着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好好的,他怎么又提起这些烦心事了?
他小心翼翼觑着郁怀白的表情。
郁怀白脸上没什么异样,只淡淡说了句:“以后别提他。”
“嗯!”宿洄重重点头,不敢再说话。
郁怀白有些内疚地揉揉他的头发:“不用这么怕我,我没生气。”
宿洄摇摇头:“不是怕,是心疼。”
他担心提起那些陈年往事,会惹郁怀白伤心。
郁怀白沉思许久,牵起宿洄的手,说:“洄洄,我家里的事,你都知道吗?”
宿洄点下头,郁怀白的家事,书里写的很详细。
郁怀白沉声道:“有些事情,你从书上看,和我亲口告诉你,完全是两种体验。其实……我是个杀人犯。”
宿洄完全怔住了。书上根本没写到,郁先生怎么可能杀人??
宿洄从他怀里钻出来,红肿着眼睛盯着他看。
郁怀白心疼地抚摸他的脸颊:“别怕……”
郁怀白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沉重:“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有些事情,我必须要亲口告诉你。我不知道你看的书上有没有写到,但我想亲口跟你说。如果你被我吓到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郁怀白闭上眼睛,回忆转回以前,接着他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慢慢道:“我老家是农村的,我血缘上的父亲——袁欣,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在村里很受推崇。我外婆是个非常强势的人,家里因为养猪有一点小钱,在村里也颇有些威望。”
“当年我妈成绩不好,但是人品不坏,年纪轻轻就下来在镇上打工,是村里有名的村花。当时她有自己的男朋友,跟她在同一个工厂,两人情投意合,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做过逾矩的事情。她那个初恋非常能干,很快升到了小组组长,过年的时候还带上了厚礼,来我外婆家提亲。我外婆嫌他穷,文化低,不同意这门亲事,只相中了袁欣那个大学生,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活生生拆散了我妈和她的初恋。我妈性子软,本来就不敢反抗,跟袁欣结婚后,就安心地跟袁欣过日子,跟她那个初恋再也没有了联络。”
郁怀白不愿意叫袁欣爸,一直叫他名字。
郁怀白继续道:“后来,袁欣来滨海打工,很少跟家里联系,倒是会准时寄钱。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我妈瞒着他,带我来到滨海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袁欣早就结交了傅家的千金小姐,是人家的未婚夫。两人订婚宴都办了,就差领证了。”
“没领证的原因,是袁欣一直在骗婚,整个荣福集团,乃至整个滨海,根本没人知道他早就结过婚了。袁欣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特别爱面子,他一直想离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把自己和傅大小姐的婚事拖到了现在。”
“我和我妈找上门的时候,整个傅家一片哗然,当时荣福集团的老总,也就是傅荣河傅董,热情招待了我们,并且义愤填膺地告诉我们,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种骗婚的败类。结果我们走后,他却把袁欣叫到了书房,给他留了一句话,‘把这娘俩处理掉。’然后,袁欣就照办了。”
郁怀白脸色愈加难看,他停顿一下,继续道:“在傅荣河的教唆下,袁欣精心策划了一场车祸,在这场车祸里,我的腿摔断了,我妈为了救我,在车子爆炸发生前,把我用力推了出去。当时我腿摔断了,全身骨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葬身火海。”
“幸运的是,有好心路人路过,赶紧报了警,给我们叫了救护车……虽然事后看来,这或许并不是一种幸运。还不如当时我跟我妈一起死在那里,至少后来我妈不会那么痛苦。”
郁怀白继续道:“我当时已经昏迷了,在医院醒来后才知道我妈重度烧伤,现在就剩下一口气了,医生说,没救了,让我们放弃治疗,然后……袁欣没同意。”
宿洄顿时湿了眼眶。
一句“袁欣没同意”,可想而知,郁怀白他妈死前还要经受怎样的痛苦。
郁怀白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指节用力到发白。
宿洄握紧他的手,郁怀白松开拳头,跟他的手交握到一起,眼睛里满是血丝。
“重度烧伤很痛的,我妈甚至有迷迷糊糊痛醒的时候。袁欣为了救妻子的美名,同时为了报复我妈害得他差点身败名裂,他买通医生,跟大夫说,救人的时候,手可以重一点。”
“这话是在我病房里说的,当时他以为我还在昏迷,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说了。我醒来后,他甚至还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哭着跟我说,不能放弃,一定要救活我妈。”
“我麻木地听着,心都死了。然后我跟他说,我想见我妈最后一面。袁欣同意了,就这样,我穿好防护服,坐着轮椅,来到我妈病房。正巧我妈当时疼醒了,就剩了那么一点点的意识,她流着眼泪,跟我说,‘求你了,让我死。’然后……我就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很快,我妈几分钟就死了,等医生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时我还差几天就到十四岁,法律上定不了我的罪,至于袁欣,在我不要脸地诋毁我妈,表忠心的情况下,他信了,把我保了下来。”
“再之后,我就住进了傅家。从十四岁,到十八岁,整整四年,我终于搜集到了他们犯罪的证据,把袁欣,傅荣河他们,以及那个收受贿赂的市长,都送进了监狱。”
“那四年生活对我来说,如同炼狱,然而再痛苦,也痛不过我亲手拔下我妈氧气管的那一刻。”郁怀白看着自己的双手,嘴唇发白,“洄洄,我杀过人,我杀的人是我的亲妈,就算这样,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杀人的这个桥段,书里并没有写。
这本《商场风云》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在作者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着连作者都不知道的故事。
宿洄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一开始,他知道郁怀白杀过人,他一定会对郁怀白敬而远之,哪怕逃回宿家,他也不敢跟这个杀死亲妈、把亲爸送进监狱的恶魔待在一起。
纵然知道郁怀白有许多理由,然而能亲手拔下自己亲妈氧气管的人,只会让宿洄感到恐惧。
然而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了心疼。
“怀白……”他伸手捂住了郁怀白的嘴巴,哭着说,“你先别亲我,你让我哭一会儿,我真的,好心疼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