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林深不见鹿——见鬼【完结番外】>第24章 笼中的少女(六)

  按楼诚所说,他们需要在中途中转两趟后,在车站坐上对应班次的大巴,才能到达目的地的那个镇上。

  光是中转的那两趟,就耗掉了他们一上午的时间。

  坐上最后这趟动车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这趟可以直接坐到终点站,也算是能够放心休息一下了。

  这趟车,楼诚拼到了四人座。

  汤米和吴丽结束了他们前两趟的自由和轻松,对面坐着宋凌云,二人皆是放不开手脚,话也不敢讲,觉也不敢睡,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要挨队长的眼刀子。

  更别提吃饭了。

  林深泡了桶装泡面,等着面熟,觉得奇怪:“你们不吃饭吗?”

  汤米和吴丽有些尴尬,不大自然,一人一句地答:“没事,我、我们不饿。”

  林深语气一如往常,没什么波澜,听着颇有几分过来人劝诫的味道,说:“过去后还要走一大段山路,现在不吃,待会要是碰上什么,没有体力,会很麻烦。”

  看得出他们在紧张什么,林深淡道:“或者我可以帮你们泡。”

  汤米和吴丽连连摆手,直道不用,乖乖拿了自带的桶装面,拆包注水去了。

  宋凌云抱着手臂,头侧枕着椅背,不出意外,就这么闭目养神闭了一路。

  在林深看来,闭目养神的功力在宋凌云的身上简直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了。

  “老宋,你的面呢?”

  宋凌云眼皮微动,慢慢睁眼,眉心微蹙。

  然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淡道一句:“没带。”

  “那你吃什么?”

  “压缩饼干。”

  “在哪?”

  “包里。”

  林深想了想:“要我帮你拿吗?”

  宋凌云:“嗯。”

  林深个高,站起身,抬手够到宋凌云的背包,手指在背包上顿了顿,侧低下头,问:“哪个袋子?”

  宋凌云:“最前面那个。”

  林深依言,拉开拉链,看到了露出一角的包装袋。

  林深探手去拿,然而手指却在拉链下方的内侧触到了一点异样,留意了一下,发现是一个细细的黑色小薄片嵌在上面,埋得十分隐蔽。

  定位……?

  林深面不改色,拿了压缩饼干,重新把拉链拉好。

  宋凌云知道他看到了,也不戳破,正反是每次出来都要带的东西,也没什么好藏的。

  毕竟……一旦遭遇团灭,这块小小的东西就能成为死境中的最后一个线索,提供位置的同时,也能根据他们的生命值或者人为唤醒,录下他们遇难前的最后一段录音。

  多留一手,还是有必要。

  而在这种类似的发明上面,楼诚之力,功不可没。

  林深把压缩饼干递给宋凌云,宋凌云接过,又是一声谢谢。

  林深这回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回他道:“不谢。”

  吴丽就站在离他们位置最近的车厢连接处打水,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

  他都……没觉得怕吗?

  开水流得慢,汤米好不容易给桶面注好了水,叫了排在身后的吴丽过来接上。

  吴丽一脸怔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把桶面的开口抵在了出水口处,看着开水注进,白气涌出。

  果然,主力队员都不简单啊……

  所以,能把得住魔王的,果然还得是魔王吧……?

  想法过于中二,吴丽摇了摇头,甩出脑子里七荤八素的胡思乱想,轻声一叹。

  估计是被队长镇得神经太过紧绷了,林深说得对,现在应该好好吃饭休息,才有体力应对之后的状况。

  马虎算是解决了午饭,在到达终点站前,四个人都自觉在车上眯了一觉,虽不是深眠,但也足够他们养足精神了。

  动车到站,一行人下了车,按徐婷婷所说,下车后应该直接坐上汽车站的大巴开往镇上,但宋凌云对路线重新做了规划,他让楼诚联系办公室,要了两辆越野车。

  ……后路要备好,万一陷入困境,撤退时,至少要保证出山后有足够给力的交通工具。

  一行人到了取车地点,就见两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停在路旁,一个身穿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正背靠车门,单手插兜,嚼着口香糖,低头看手机。

  宋凌云掏出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点划了几下。

  抬起头,只见男人咀嚼的动作微顿,插兜的手紧跟着从兜里拿出来,环顾周围,表情认真。

  应该是宋凌云发出了确认消息,男人抬起头,目光很快锁定了人群中的他们。

  提步走近,男人递给他两串钥匙,顺带低声,像是叮嘱:“两辆,照你的要求取的,刚入手没多久的新车,悠着点造。”说完就离开了。

  宋凌云接了钥匙,扔了一串给汤米。

  汤米稳稳接住,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吴丽道:“走吧。”

  这是今天林深第二次坐宋凌云的车。

  把背包扔在后座,林深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宋凌云发动了车。

  “老宋。”林深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开慢点。”

  宋凌云:“怎么?”

  林深:“……”

  本来想说开快了容易想吐犯恶心,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换了个说辞,道:“我晕车。”

  宋凌云抬手握上方向盘,嘴角微动。

  “我尽力。”

  林深觉得宋凌云根本没尽力。

  汤米在后面追得脑门发汗,还险些把车给跟丢了。

  直到开始进山,宋凌云的车速才开始慢下来。

  林深一只手抓着车顶扶手,胃里翻腾,半低着眸,眉心微蹙,心想:真是造作,早知如此,当初好好待在家里不香吗……

  然而在对自己极度客观的思维模式下,林深得出的结论是——

  不香。

  要是再碰上一次奇怪的无常,丢了性命,也就没资本谈香不香了。

  山路颠簸,最初还是较稳的石子路,但一路往里,铺路的石子越来越少,直到一颗不剩,徒留一洼洼硬土黄泥。

  车颠簸得更厉害了。

  林深受不了,把窗开大了些,清新的山风扑面,多少中和了些不断上涌的反胃感。

  直到山路开始变窄。

  再往前,车就过不去了。

  宋凌云把车退了出去,寻了个隐蔽的地方,用树枝稍做掩盖,做好记号。

  会不会被人发现是一回事,藏不藏,又是另一回事。

  该做的事情都要做,即便最差的情况,还是要靠自己的双腿。

  打开后备箱,搬出两辆山地自行车,林深看向汤米那边,见到宋凌云开门取车,汤米不傻,依葫芦画瓢,就能发现自己车上也有两辆。

  人是宋凌云提前筛好的,该会的自然都会。

  而林深这边……

  “会骑吗?”宋凌云问。

  林深:“会,但技术不怎么样。”

  “不是竞赛,要求不高,快骑不摔就行。”

  “那可以。”

  四个人,四辆车,妥了。

  山里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之前的土路还是干巴巴的,行到一定的地方,不过一线之隔,土色陡然一深,车轮子轧下去,溅起一滩滩污泥,粘在裤腿和鞋上。

  山地车经过改装,后座可以承载一定重量内的人或物,汤米和吴丽带的都是小行李箱,装在后座,绰绰有余。

  他们骑的速度都不快,直到远远望见那片扎在山中的人家时,宋凌云刹停了车。

  他们提着车,又往原路返了一段距离,把车放进了附近的草木堆中藏好。

  他们都明白,这是在留后路的同时,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工具不被发现。

  但林深奇怪的是,在一队主力队员的口中,宋凌云很强,且强得离谱。

  所以这么厉害的人,或者说,宋凌云这样的人,也会给自己留后路吗……?

  至少林深看着,觉得不像。

  他的气场,是真的压人,尤其是在面对无常的那一刻,那天晚上在殡仪馆,虽然没能看到最后,但宋凌云出手的那一瞬间,那一股从骨子里散出来的狠戾,以至于林深到现在还觉得,那些戾气仍扎在他的肉里,隐隐作疼。

  这是一种深藏不露的疯狂。

  且林深猜测,恐怕只有在面对‘无常’时,这种疯狂才会被他释放出来。

  宋凌云绝对是个狠人,这一点,不会错。

  所以想到这,先前的问题便算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些后路,与其说是给四个人留,不如说,是为他们三个而留。

  一路往前,山里天气多变,前脚还算晴朗的天气随着一行人徒步往前开始逐渐阴沉了起来,最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不大,但很细密,绵绵的,匀匀的细珠飘在身上,缓缓渗入衣料发丝,润物无声。

  不得不说,越野车和山地自行车大大缩短了他们行在路上的时间,到达村口时,一看手表,才下午三点过半。

  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到达了。

  这个时间点不是随便定的,而是带有一定的计划性——因为徐婷婷当天到达村口,也是在下午。

  暂时排除天气等因素,如果能够最大程度的契合委托人所描述的情况,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当然也有例外就是。

  但宋凌云显然并没有把这次任务划入例外的范围,而是尽可能地让前后两者的状况相似度达到最高。

  林深看着立在村口的老旧木牌,上面刻着鲜红的三个字——悬壶村。

  据徐婷婷说,这座山叫悬壶山,出发去支教前,她查过一些粗浅的资料,据说是因为这座大山状似一口歪斜的酒囊,清晨云雾一起,看着就好像半口囊壶悬在云上,因而得名‘悬壶山’。

  悬壶山中悬壶村,但事实上,这地方跟悬壶济世的医道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凑巧同名罢了。

  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一行人看过木牌后,就进了村。

  村中有田地成片,路是最原始的土路,进村的道路略显狭窄,一人绰绰有余,两人略显拥挤,队形跟着地形变成一列,慢步前行,宋凌云走在最前,后面跟着林深和吴丽,汤米殿后。

  林深觉得不解。

  这条路给他的感觉不好,口宽道窄,若是放在人身上形容,就是典型的吃东西容易噎死,摆明了进去难,出去更难。

  说不定,这里真的不简单……

  此刻时间正值午后,田里有不少村民还在劳作,一行人踩着土路经过,动静不大,却也不小,听到声音,那些弯腰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直起身,看着他们这些村外来客,眼神里透着警惕和冰冷。

  路旁两侧都是田,但据徐婷婷说,这里的收成并不很好,顶多只能达到自给自足的标准,至于具体原因,她对农产方面知之甚少,所以并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问题,她只知道,这里的人思想保守,行为守旧,不知是不是鲜与外人接触的原因,这里的村民们待她虽然热情,但她总觉得哪不对劲,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一路往前走去,就在道路渐宽之际,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四五十来岁的男人一摇一摆地小跑着过来了。

  宋凌云停下脚步,男人跑得急,到面前时甚至喘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两只黝黑的大手撑着微屈的膝头,满头大汗。

  待男人努力稳下呼吸,草草擦去头上的汗,开了口。

  “……你们就是过来支教的新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