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团儿闷头写字, 江舒便一直拿着扇子给他扇风,他已经开始理解为什么后世时那些家长会严格要求孩子的学习成绩,但江舒想的不多, 只希望他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一些。
一般三岁半的孩子连握笔都还有些费劲, 但是奶团儿倒是写的越来越有模样的,不得不让江舒怀疑之前这臭小子都是故意写丑字逗他。
奶团儿将刚写完的两篇字给江舒看,抬着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汗,眼睛却亮亮的:“爹爹看。”
“写的不错,可为何之前给爹爹看的那些像狗爬?”江舒微笑,“故意等着这一天卖乖呢?”
“表哥哥说爹爹不是真的想罚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 但是最近爹爹不开心,奶团儿想让你开心。”奶团儿笑弯眼睛。
江舒突然觉得不怪其他人说奶团和自己长得像,方才那神情同他平时撒娇时一模一样, 眉眼处都透着一股“江家人”的感觉。
越是小孩越敏感, 他由江舒亲自带大教养,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因为能感觉到他的不安,所以安生的留在府上陪他, 让写字就写字, 让喂鱼就喂鱼。
大概是因为知道,江舒需要他。
江舒有心想将他抱起来却有心无力,他轻弹奶团儿的脑门儿,笑道:“明儿有集会,爹爹带你去看好不好?”
“真的吗?”奶团儿瞪大眼睛, 目光划过他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 纠结的摇摇头, “不好,想在家中写字。”
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江舒怕是真的要夸一句懂事,可如今换成自家的,他只会觉得心疼,甚至觉得自己没用。
像江锦然说的,如今还不是安逸的时候,或者说只要他们一日在京中就永远无法安定,他要做的不是小心翼翼守着那点岌岌可危的安逸。
而是,彻底解决让他不安的全部因素。
崔桥那日的话让他不安心,可躲避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江舒想了想道:“爹爹想去,奶团儿喊上你表哥哥们同去好吗?爹爹若是累了,还有他们照顾你。”
奶团儿听着他的话有些纠结,父父说了不让他出去,要事事都听爹爹的,可爹爹说想出门。
奶团儿在某些事上实在聪慧的过分,他保留意见,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那你同父父商量好了再决定吧。”
嘿。
还对着他开始摆谱了!
只是这事确实瞒不住,江舒也只能听奶团儿的,等朗山回来后就和他商量一番。
朗山起初是不愿意的,江舒如今六个多月,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是要被护着的,那种人潮密集会发生意外的地方,朗山不想让他去,但又耐不住他的请求,只能表示自己会陪着他一同上街。
集会会是在城南街上,太阳稍微柔和一些后,陆陆续续的摆摊人便都到了街上,而他们这些来逛街的人也都都出了门。
临出门时,江冧还特意叫了一支护卫小队跟着他们,有那么一瞬间,江舒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他的打算,来护着他们的安全。
江冧却没有想太多,一来他并不喜欢那种过于热闹的气氛,二来江舒如今身体重处处都要小心,再者几个孩子都跟着上街,若是不小心走丢就不好了。
“路上注意些,莫要伤到了。”
江舒点头:“知道了舅舅,您回去吧。”
南北街本就是背道而驰,距离上实在有些远,他们便乘坐马车过去,一上马车江锦然就直盯着江舒,片刻后,他轻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
江舒:“……”
完了完了!他又知道了!
江舒心虚的厉害,他就知道方才坐马车时江锦然执意要跟他一辆马车不对劲,但是为什么能连这样的事都能看出来啊!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呢!
“是我执意要带舒哥儿出门的,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府上,实在无聊了些。”朗山后腰微不可察的被碰了一下,他自然要自觉的帮夫郎背锅说好话。
朗山巴不得江舒生产前都一直躺在床上,能做出让他去热闹的地方?
江锦然对他这番话一个字都不信。
他哼笑一声:“啊呀,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听我说时同我使性子,如今也知道不能善终了?”
“江锦然!”江舒咬牙,道貌岸然!
江锦然懒得理会他这种假模假样的张牙舞爪,全当他是被人戳穿了尴尬,因此自己哼笑两声也就算过去了。
当然,此事他一知晓定然会全面解决。
城南街算是京中集会默认的举办地,虽听着是街道,却堪比小半城,只是住在这边的大多是要普通一些,因此集市才会这般盛行。
人潮拥挤,江舒看着那么多的人就不想去里面挤,还不等他说什么江锦然便开口了:“我带他们去也可,你去旁边的茶楼里歇着,奶团儿先跟着你爹爹。”
陆乐容敏锐察觉到什么,她笑道:“那我也留下来陪同吧,也方便照顾着些。”
于是江舒便眼看着几个男子带着三个孩子进了人群里,红袖小心扶着他进了茶楼,陆乐容则是牵着奶团儿。
因着是集会,茶楼里并没有太多客人,挑了间能看到街道的厢房方便看到外面的情况。
陆乐容要了些差点和牛乳茶,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舒聊了起来,最后暗戳戳的问了一句今日的安排。
“是大嫂想的那般。”江舒倒也不是不想和她多说,只是碍于这里的厢房确实没有多样楼的大,说点东西奶团儿都能听到。
小家伙如今正是开始记事的岁数,很多话听到就能记得,江舒不想他听到太多不该听的。
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江家表少爷有一子还怀着孕,且与自己的夫君形影不离,因此只要看到朗山就可以肯定江舒也在。
因此当崔家得到消息时,崔桥就吩咐那些人赶紧追上去,无论如何都要抓到江家的软肋,但他不知道上街的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人。
江御站在一首饰摊前盯着那些东西左看右瞧,得给奶团儿买点东西才行,他盯着一条白色的发带问道:“那条发带多少银子?”
“银子?”摊主笑了笑,“三个铜板,贵是贵了些,但这可是自己绣的图案,隐线。”
江御微微挑眉,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上面确实有些图案,若是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摸起来的料子也还算可以。
他点头:“我全都要了。”
“小少爷来的不巧,就剩这一条了。”摊主有些尴尬,他来时怕发带卖不出去便没有让家里的婆娘多做,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要。
三文钱实在不算钱,江御没从身上摸出三枚铜板,便只能给了块碎银,一旁的朗山众人倒是没说什么,他们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全身心都是防备着随时可能会冲出来的人。
将发带小心翼翼收好,他们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往前走,大概是他们周身的气势过于明显了些,不少人都会自动往旁边让让,没让他们走的太困难。
江愠走到一家书斋前,他扭头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去便是,沉时跟着少爷。”江锦龄使了个眼色。
江愠想的简单,大哥已经给奶团儿买了发带,那他便买些话本子给他看看,看他最近挺用功,也该是歇歇。
一群人就这般逛着,朗山几乎都要怀疑崔家是不是没有派人来了,他们都上街这会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如今怕是也不会来——”
“父亲!”
江愠突然大叫一声,紧接着就瞧见一个身穿黑衣的歹人把他给带走了。
江锦龄眉心紧蹙:“去追!”
语罢,隐匿在人群中的护卫们瞬间都追了上去,一时间集会上的人都惊慌起来,各个带着自己的东西都往旁边钻,一群群的挤在一起。
朗山咬牙,他以为不会来的!
“无事,沉时已经追了上去,以刺客方才的行为来看,估计只是普通的练家子,不多时便能解决。”江锦龄完全不担心,他只是没想到对方能认错人。
刺客没有见过奶团儿,只听说是个小孩,他盯着那几个孩子看了一圈,只有他手上带着的这个看起来最小,便只当自己找对了人,直接带进了崔府里。
崔桥一听捉到人了,立刻笑逐颜开:“去,把人带来!”
管家脸上也带着笑,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手,那整个江家都要听他的,否则就只能给这个孩子收尸了!
直到刺客把人带来前,崔桥的脸上都是带着愉悦的笑,仿佛已经看到高高在上的江家对他低声下气了。
这样的幻想持续到他看到那孩子。
崔桥惊慌失措:“你怎么把他给抓来了!”
“这就是那几个孩子里最小的。”刺客蹙眉。
崔桥彻底傻了,气急败坏道:“这是江锦龄的小儿子!根本不是那个奶团儿,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崔老爷,这就是那三个孩子里最小的,你别不是不想给银子所以才这么说吧?”刺客眯了眯眼睛,这老东西莫不是故意框他呢?
“我说的只有三岁!你带回来的这个都九岁了!”崔桥实在无奈,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这般冲动行事,若是那三岁孩童他还能肆意杀之,可如今是这双生子……
他还真不敢。
刺客一愣,他捉错人了?
崔桥盯着陷入昏迷的江愠突然陷入了沉思,他一早就派人盯着江家,来送消息的也说了江家今日除了江冧都去了集会,怎的这会在场的只有三个孩子?
要么是这刺客故意陷害自己,要么……就是江家已经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将计就计!
“你没有见到那怀有身孕的哥儿吗?”崔桥问道。
刺客点头:“看到了,他们去了茶楼,你不是让我去集会,所以跟的是去集会的那些人了。”
崔桥:“……”
天杀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为了避嫌随便找个此人来做这件事!
“废物!我要被你害死了!”崔桥大怒,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江愠,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这个给处理掉,来个死无对证!
他扭头看向崔管家:“你去把这孩子带下去,莫不要让他——”
“老爷出事了!老爷!”
崔桥现在就听不得这些,他急道:“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京兆尹带着官兵把咱们府给围起来了,说有人看到抓了江三少的刺客进了咱们府!”门房急的直跺脚,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嘴上也没个把门,“老爷您怎可能做这种拎不清的事?定然是有奸人——”
——陷害。
两字没说出口就看见了躺在地上,锦衣华服的小少爷。
京兆尹如今就在门外,说不定还有江家的人也跟着,若是被捉现行,那他就是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他急忙道:“如今他还昏迷着,你先带下去看管,切记一定要盯好他。”
“我方才并未打晕他,怎的还被吓晕过去了?”刺客看了一眼江愠,真是奇怪,难不成是被他吓的?
崔桥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曾打晕他,算了,可能是被吓晕的,此时我已经办妥,你快将银子给我,我可不想被官兵抓到。”刺客说的很不客气,若不是这老爷给的多,他才不会答应。
崔桥盯着地上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紧接着,江愠动了一下。
他打着哈欠从地上坐起来,四处看了一眼缓缓蹙眉:“怎么将我扔在地上?”
“你、你装晕?”
“不曾,太安逸了些,便睡着了。”江愠歪着小脑袋笑了一下,“没我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他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偏不管是刺客还是崔桥都不敢动手阻拦,因为他们很清楚,能让他这般无畏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保护。
江愠走出几步突然扭头笑了,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和头发,下一秒大喊狂奔。
“救命啊!父亲救救我!救命,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了!”
崔桥像是石化一般眼睁睁看着江愠面上带着无害的笑却喊着惊恐的话,每个字都是把他往深渊中推。
下一秒崔府的大门就被撞开,官兵涌进崔府,江锦龄赶紧上前把江愠扶起来。
京兆尹看着躲在江锦龄怀中的小孩,浑身颤抖着,再加上他方才那几句喊声,怕是日后都要留下阴影。
当下也不再客气,直接喊道:“崔桥当街派人行凶拐带孩童,连带贼人即刻拿下!”
崔桥连叫都没叫出声,在得知奶团儿没有上街时,他就知晓今日这一切都是江家做的局,而他则是毫无顾忌的跳了进去,自投罗网。
如今想来也是,江家那般宝贝江舒,怎会让他今日上集会,还特意把那孩子也带着,分明就是刻意做给他瞧的!
京兆尹气势汹汹带着江家在崔家找到了被拐带的江三少爷,此消息一传出便是震惊京中,任谁都不会想到崔家会拐带江家少爷,可那么多的百姓亲耳听见江三少爷在崔府里的喊叫,也是亲眼看见他被带出来。
这般铁证如山,连崔家都不敢喊一声冤枉。
事后便是全交给了京兆尹去办,他是亲眼瞧见的,再加上江家施压,此事必然要办的漂亮些。
“臭小子,此事做的不错!”陆乐容双手捧着他的脸蛋好好揉搓了一番。
江锦龄是知道江愠脾性的,轻易绝对不会喊叫,小小年纪就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所以他当时把人拽到怀里就是不让人瞧出端倪。
江愠微微一笑:“我听着他的意思,若是奶团儿的话,恐怕就要被杀掉了,所以才想着要反击。”
“多谢你,回头让奶团儿把他的好吃的分给你。”江舒叹了口气,得知是江愠被抓走他确实吓了一跳,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是个腹黑,竟把崔桥摆了一道。
后续的事即便江舒不过问也知道崔家就这样了,赵景乾若是敢因为崔家后妃和轻放崔桥,那就是要得罪朝臣,他不会这样做。
何况,再怎么说,多少还是有一丁点的情分在的。
江愠不觉得有什么,他觉得能用软弱的外表迷惑敌人是很有意思的事,但他喜欢江舒,所以也喜欢他对自己的疼爱。
次日下朝,孙晟安急着要出宫,却被彭德良给拦住了。
“孙大人,圣上要见您,请随奴才来吧。”
孙晟安眉心微蹙:“不知圣上有何事?我如今急着要出宫去江家瞧瞧。”
“圣人就是为了此事才请大人过去。”
孙晟安那一肚子拒绝的话便全都咽了回去,跟着彭德良去了偏殿。
还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女子的哭声,孙晟安垂眸听了片刻,便知晓里面的怕是崔家那位贵人,如今倒是知道来求情了。
但他不懂,为何要把他叫来。
彭德良通传后便让孙晟安进去了,他垂眸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走进去行了一礼:“参见圣上。”
赵景乾上下打量着他,突然笑了:“赐座,你与朕之间不用这些虚礼。”
“不知圣上唤微臣来是有何要事?”孙晟安眉眼微垂,身体虽然好了些,但面色依旧如从前那般苍白没有血色。
地上跪着的女子一直在哭,孙晟安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他并不是很想听到这种声音。
时刻盯着他的赵景乾怎会意识不到,他意味深长道:“你同江家交好,我也是想问问你崔家该如何处置?”
“此事自有京兆尹查办,若是圣上觉得办的不妥交由大理寺也可,微臣只是一介书生,只知晓国法。”孙晟安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又是试探。
一旁跪着的崔兰哭喊着:“求圣上宽恕,我父亲定然是被奸人挑拨才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求圣人宽恕啊!”
孙晟安听着她的话没出声,甚至隐约有些想笑,这位崔贵人怕是也知晓崔桥的脾性,所以求“宽恕”而不是“饶恕”,摆明了就是知道她爹做的,却不得不求情。
赵景乾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纵使朕怜惜你,可终究是你父亲做错事,竟然敢当街掳走江家少爷,你要朕如何宽恕他?”
“圣上,嫔妾求您宽恕嫔妾的母家……”
赵景乾见她哭的这般厉害,一张小家碧玉的脸都哭花了,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扶起来,柔声道:“莫哭,此事不会影响你在朕心中的地位,只是你父亲那里定然是要惩治一番,否则岂不是要让臣子们觉得朕过分疼爱你,日后要参你了。”
崔兰就是个商户庶女,没见过世面,也不曾有人对她柔情蜜意,圣人更是在宠幸她一次之后就再不曾提及,如今却突然对她这般和颜悦色,想必真的不会严厉处罚。
她思虑片刻点了点头:“那嫔妾先告退。”
“晚些时候朕去看你。”
“是……”
孙晟安一直低眉顺眼,赵景乾是圣人,是他废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接受的事,其中包括要接受他会同其他人生儿育女,会有各种各样的枕边人,会把那些喜爱分给别人……
他只是没想到,他明明已经将所有的事都打算好了,对方却开始变了。
那种变化,身为臣子的他能理解接受,可身为曾经相知相许的人,他只想逃离。
赵景乾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试图从其中看出对方有没有吃味,但他没看出来,因此面上的表情也难看起来。
他蹙眉:“此事便罢了,好歹也是崔贵人的父亲,朕若是苛责他,岂不是让崔贵人伤心。”
“圣上此番言论,若是让江老将军听到怕是也会伤心。”孙晟安始终不曾抬头去看,否则他怕自己眼中的受伤会藏不住。
他的老臣在为了边疆安定夜不能寐,而他的亲眷却要遭受旁人的迫害却得不到公平对待,赵景乾方才的话,足以让前朝众人通通寒心。
“晟安你也要为朕考虑,若她日日都要来朕跟前哭该如何?再者,听说那江家的少爷也不曾受伤,京兆尹去的很及时。”赵景乾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至此,孙晟安自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甚至隐约有些想吐,可他依旧有些气不过,抿了抿唇瓣说道:“纵使如此,圣上也该给江家一个交代,莫要江家诸位大人寒心。”
“晟安的意思,是此事朕办的不妥,那不如朕再问问你,到底是怕江家诸位大人寒心,还是怕江舒寒心!”
一番逼问的话从赵景乾口中说出,充满了质问和不信任,甚至像是已经坐实了他与江舒有些什么,或者他单方面对江舒有了什么。
孙晟安甚至忘记了反驳,只愣愣的看着他,全然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怀疑自己和江舒。
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他隐约有些明白赵景乾为何会这般问,但就是明白才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改变实在有些不值,为了对方一句话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是哥儿来对待,分明受了屈辱的是他才对。
他同江舒走的再如何近,无非就是吃酒聊天,那些难以忍受的事都是对方宽解他,如今竟是稍微向着对方一些都不行了。
孙晟安轻咳一声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微臣并无此意,微臣只是为了圣人的声誉着想,求圣人饶恕。”
“罢了,此事朕会让京兆尹好好办,你身子不好回孙府休息吧。”
赵景乾特意将“孙府”二字咬的重了些,孙晟安笑了一声谢过恩便起身离开了。
一出殿门,喉咙间一直压抑的痒意便有些控制不住,他快速走过长廊扶着墙在角落咳嗽起来,每咳一次嗓子就难受一分,最后竟是干呕起来。
只要一想到赵景乾说的那些话,他就反胃的想吐。
“大人,您无事吧?”
长街上看见他的小太监纷纷上前关怀,孙晟安白着脸将他们全都挥走了,而后步履蹒跚的朝宫门走去。
这样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踏足了。
容错一直在宫门前守着,已经下朝许久,却始终没有瞧见孙晟安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忐忑了些。
在他忍不住想要进去找时,便看见对方匆匆出来了,他赶紧跑过去上下打量着他,担忧道:“可是那狗圣人又同你说了什么?他有没有强迫你?”
“先回去吧。”孙晟安嗓子沙哑的过分,掌手掌搭在容错胳膊上时露出狰狞的伤痕,他早就该醒悟的,否则疤痕怎会一直无法消退呢?
容错将他扶上马车,说道:“我已经告知车夫直接去江家,方才还同江大人说了几句话,咱们——”
“不去了。”孙晟安摇头,莫名的有些委屈,鼻尖的酸涩告诉他,他快要控制不住了,“他疑心我与舒哥儿,所以不让我去江府看他。”
“莫哭。”容错低叹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心疼还是高兴。
大概连孙晟安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他方才话中难过的语气,是因为不能看江舒,而不是赵景乾疑心他。
江府。
江锦龄回到府上就同江舒说了孙晟安要来做客的事,因此他便想着请人到他们的院子里用午膳,只是久等都等不到,还是后来孙府小厮来送消息说孙晟安不舒服,他才知道估计又被赵景乾给气着了。
江舒只觉得很烦,因着崔桥有女儿在宫中,因此京兆尹也不敢随便处置,奈何赵景乾不曾听在朝上谈论此事,因此无人知晓会如何处理。
但就今天孙晟安的状态来看,怕是要重拿轻放了。
“我如今倒是也看不透那位了。”江舒轻叹口气,“若说从前,我倒是能理解他疑心甚重,能理解他迫切希望晟安能陪着,所以逼着他做官,可如今这桩桩件件事他哪一次处理起来不是在往晟安心口戳刀子?”
朗山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着:“崔家已不成气候,若是那位存心放过,咱们明着也只能忍着。”
“这才是我最气愤的地方,他分明不喜欢那个崔兰,却还要为着崔家刻意使晟安不高兴,他这哪里是要放过崔家,分明也是对江家不满!”江舒一拍桌子,那些本该可口诱人的点心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舅舅怕是也已经察觉到,所以这两日情绪不好,可江家如今并无犯错,他为何要这般挤兑人?”
江舒都要气死了!
哪家狗皇帝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重臣脸色看?
朗山道:“若说起来,莫不是觉得你和晟安走的太近了些?”
江舒眼睛一瞪,凶道:“你什么意思?”
“别气别气,我并非说我,否则何以解释他会这般,且此事虽说是江愠遭了罪,但若非如此,此事便就是我们家的事,所以他才不想严加处理。”朗山这番话说的很慢,给足了江舒思考的时间。
“若这般说起来,是我才让江家受冷落的?”
朗山握住他的手,郑重道:“不是你,是我们,只是莫要将此事全都归为自己的错。”
江舒轻轻叹了口气:“那等我把肚子里的这个解决掉,咱们就搬出去吧。”
若是不知道,他自然只会觉得气愤,可既然知道了,总要想个解决办法,总不能让江家因为他平白无故的遭受这些。
何况,他也确实没想到赵景乾会疑心病到这般严重的地步,也不知晟安会如何伤心。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孙晟安的解释起了作用,赵景乾并没有轻放崔桥,反而要求京兆尹好好做事。
于是,崔桥被打了板子之后扔进了牢里,开始了他的牢狱之灾。
让江舒意向不到的是,他在进牢之前还特意告诉京兆尹,是曹家的管事给他出的主意,于是兜来转去又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如今曹家不曾有什么动作,单凭一句话不足以给他们定罪,只是也要防范起来。”江冧说道。
江舒突然觉得有些烦,眉心紧皱道:“为何会这般小心眼?那些事我们分明已经不计较了,若不是如今再提起曹家,怕是早就要忘记主之前在府城发生的事了。”
即便是亲人,一个在京中,一个在府城,数十年不见面哪里来的情分,无非就是为着那点所谓的面子罢了。
江锦然淡声道:“你如今月份愈发大,这些事交给我们做便是,你回院子里好生养着。”
“那我也该有知情权的!”江舒愤愤不平。
江锦然□□:“我可以剥夺你的权利,弟婿带他回去休息。”
“好。”
于是江舒就被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他暴躁的对着朗山一通挠,还要气呼呼说人家烦,实在无理取闹了一些。
朗山看着他嘴角上扬。
不高兴了就要挠人。
认错时又痛快的不得了。
实在是可爱。
“你笑什么?”江舒原本都要哄他了,不曾想对方先笑了。
“无事,怕你哄我太累,我先高兴给你看,这次先攒着,如何?”朗山觉得自己此举十分贴心。
江舒便也跟着愣愣点头:“也罢,那就攒攒的。”
“爹爹~呜呜呜~表哥哥不和我玩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温馨的氛围,就被外边儿奶团子的哭声给打断了,只是对方哭喊的话让他们都有些诧异。
江御会不带奶团儿玩?
显然不可能,定然有隐情。
奶团儿像是被发射.进来的一般,下意识的想扑江舒,却因为被朗山阻挡,直挺挺的抱住了他大腿。
不管是谁,反正先哭了再说。
“你别哭,先同我们说说,是不是你让表哥哥不高兴,他才不带你玩了?”
江舒倒也不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只会闯祸,只是按照江御他们那般宠奶团儿来说,根本不可能不带他玩耍。
小孩子跑起来是使了劲的,红袖气喘吁吁跑进来时已经看到江舒在问话了,她便赶紧先平稳着呼吸。
见她平复的差不多,江舒说道:“红袖你来说。”
“回主子,是几位小少爷过些日子要开始在府上学习,明年开春就去书院了,得知几位少爷不能再日日陪着,这才哭闹起来。”红袖说道。
江舒轻啧一声,抬手捏住奶团儿的脸蛋,不轻不重的晃了晃:“小坏蛋,是不是故意这般说,好让爹爹去兴师问罪?”
“那……就是不和我玩了!”奶团儿鼓着脸蛋,委屈的不得了。
“表哥哥们是有正经事要做,不能每天都陪着你玩儿的呀。”江舒轻声哄他,“等他们不学习的时候,你再找表哥哥们玩好吗?”
奶团儿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奶声奶气的问着:“奶团儿不可以现在就读书吗?想和表哥哥一起。”
江舒突然琢磨出点儿不对劲来,他看了一眼朗山,垂眸问奶团儿:“你说的表哥哥是谁?”
“爹爹好笨,表哥哥就是表哥哥,不是二哥哥三哥哥,就是表哥哥呀!”
江舒听他这一串的“咯咯”脸都皱了起来,也终于明白,奶团子口中的“表哥哥”指的是江御一个人,也不知道江忱和江愠听到会不会伤心。
虽说自家崽崽想读书习字是好事,可却是为了其他的男孩,总觉得是要往恋爱脑的方向发展是怎么回事?
江舒蹙眉:“朗清语,如果不是你自己真的很想做,爹爹不会同意的。”
“是我想的,写字会让爹爹高兴,安静下来父父会高兴,一同上学,表哥哥会高兴,所以白奶团儿也高兴。”奶团儿说的很认真。
江舒更头疼了些:“爹爹是希望你做某件事,是为了自己高兴。”
奶团儿不解:“都是一样的呀!”
江舒叹气同意:“那就一起学习便是,若是不想学了就和爹爹说。”
此时的江舒根本不知道,日后的奶团儿与如今截然不同,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