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贵妃娘娘的大太监【完结番外】>第22章 白驹过隙(一)

  海上明月,如冷冽的钩子。

  甲板上的锦衣卫来来往往,个个佩刀,在黑夜里更像是一群无声要人性命的厉鬼。

  海风拂来的味道腥气的像血般。

  赵邝是吃睡都不好,扶额摇头叹息。

  这几日递上来的折子也没看,看了的也只是囫囵而过。

  他心里头,乱得很。

  东厂的人,东厂的人竟然敢对他行刺!可是东厂不是范照玉做的主么?还是不能信,谁都不能信!

  苦就苦在,那凶手服毒自尽,没了证据。他又不能凭一张嘴就给范照玉定罪。再细细想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苗兴啊,你是朕的表哥,你坐下与朕说,行刺朕的人会是谁的手笔?”

  苗兴点头,在杌子上坐下,“幽王贼心不死是其一,其二便是朝中有不少士大夫是幽王一党。至于东厂,微臣觉得,范掌印没那么蠢。”

  他心里头,还是看重范照玉的。

  “这滩水真的是越来越浑了……”

  赵邝搁下茶杯,望着窗外的海风出神。

  船上的飞檐翘角,如飞鸟展翼,在月色下几分明显。

  明提打着灯从皇贵妃房间里头出来,脚步缓慢,生怕吵着了里头休息的人。

  “明提。”

  听得这个声音,明提愣了下,朝身后去看。

  沙棠从阴影中走出,看向明提。

  “沙棠姑姑,有何贵干?”

  “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明提握着灯的手紧了紧,“请带路吧。”

  明提知道贵妃聪明,更清楚贵妃娘娘肯定不是单纯的找她说话。

  明提跟着沙棠进了屋子,眼睛微微刺痛,这里实在太灯火明亮了,她有些不大习惯。

  她甚至不敢抬头,眼睛只敢看着贵妃脚下的毯子。

  “你可知罪?”武英柔看着跪在下头的人,眸色冷冷的。

  明提不解,“敢问娘娘奴婢有何错?”

  武英柔只觉好笑,“将琉璃安排在南巡的队伍里,你可真是煞费苦心。皇贵妃有你这么好的心腹,真是三生有幸。”

  明提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奴婢不明白娘娘您在说什么。”

  “明提,你的好手段。知道本宫不通水性,还偏要让本宫落水,看来你对琉璃有大恩哪,能值得让琉璃豁出命去谋害本宫。”

  “明提。”

  “你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武英柔狠狠拍桌,那桌角似乎都有裂开的痕迹。

  明提还是面色不改,压根就不承认她与皇贵妃做的那些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娘娘真是说笑,做奴才的,当然要忠心耿耿,这样才能对得起主子给的恩惠。”

  “沙棠。”武英柔已不想再多言。

  沙棠会意,照着明提的脸,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赏你对皇贵妃的忠心。”

  沙棠继续,这一巴掌下去还是不轻,明提脸上多了几个指痕。

  “这一巴掌是赏你为琉璃谋了个好去处。我想她在阴曹地府都会感激你的。”

  沙棠再继续,直到明提的嘴角被打出了血来。

  “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本宫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

  明提咳嗽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迹,冲武英柔磕头,“娘、娘娘打得好。”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在阐县,本宫私心想着,邀你弟弟入宫,你们姐弟两个叙叙旧。你看如何?。”武英柔含笑望向明提,掀开了茶盖,茶的清香似乎冲散了血腥味道。

  听到自己的弟弟,明提的眼神有了碎裂,重重磕下头去,“娘娘千不该万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武英柔的眼底一片寒意,“那你就清楚明白的给我记着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我!”

  “滚下去。”

  “奴婢告退。”

  明提后怕的厉害,她一起身,双膝的刺痛感又让她跪了下去,她知道,是跪的时间太久了,最后,双手撑着地才慢慢起来。她顾不得自己肿痛的脸,反而感激武英柔留了她性命。

  今晚的月色,格外冷。

  皇帝回京后,紫禁城的主人仿佛回来了。

  后宫里的嫔妃翘首以盼,都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宠幸。没被选中去南巡的妃嫔,自然心里头不畅快。

  桑葚伺候了娘娘用过膳,就紧赶慢赶的往回走。

  她得瞧瞧,苗兴说的是真还是假。

  一路过来,花苞似的小宫女都同桑葚热情的打招呼。

  桑葚客气的应着,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娘娘坦白自己是女儿身后,她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将门打开,又紧紧关上,桑葚来到檀木柜子前,她卷起袖子,将柜子挪开,挪开后是有一个暗格在。

  暗格打开,桑葚看到的是鼓起的红绸布,她把红绸布拿开,下面是一对光滑的小银镯,没什么可看的。在小银镯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还积了些灰尘。桑葚正要拆开看,就听门“嘎吱”响了一声,紧跟着便是顺贵高兴的语气,“干爹,太后娘娘的松雪下崽了,可漂亮了,儿子问太后求了一只来,您养着打发打发寂寞。”

  桑葚看到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儿,还有那双如蔚蓝海洋般的蓝色瞳孔,是眼睛都直了,忙接来手中抱在怀里,问顺贵,“这么漂亮,太后舍得给你?”

  顺贵笑嘻嘻的说:“不瞒干爹,儿子把松雪伺候的好,太后才赏我的。”

  她发现,顺贵似乎也长个了,身体也结实了许多。这些日子她在苗兴跟前学了点强身健体的拳法,没之前脆弱了。大家都在一起成长着。

  说话间,桑葚就将那封信抛之脑后了。

  她这次回来带了不少江南特产,给顺贵分了些,太监宫女们也都有一份。就当是顺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能帮的上。

  还有这宫里头,她也呆不长久了。

  只是她心里记挂着娘娘,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永寿宫当了几日差,那边言丙也催促起来,她得去东厂做事了。

  终于选的一个娘娘心情颇好的日子,桑葚琢磨许久,才说话:“娘娘,奴才有一事,想同娘娘说。”

  武英柔挑了挑眉,“何事?”

  “奴才想去东厂做事,恳请娘娘同意。”桑葚说完就跪下了。

  武英柔是真的生气,紧蹙秀眉,“你当本宫这里是菜市场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还是本宫太过纵容你了,才让你这般放肆?”

  “奴才不敢。”

  桑葚低着头,不敢面对娘娘,更不敢去看娘娘的眼睛。

  她知道这样说,这样的决定太过残忍。可是,武家已经被皇帝盯上,覆灭不是现在,将是日后。为了长远计划,她不能只在宫里头做个太监。

  她要手握权力,当握着权利的时候,才有说话的机会,才能有周旋的余地。

  贵妃娘娘,不该被武家牵连,也不该被这深宫所吞噬。

  不光是武英柔不答应,沙棠也不答应,“这是为什么?怎么要去东厂做事了?是娘娘这里不够好吗?”

  “娘娘待奴才很好,是奴才不够好。”

  现在的她确实没有资格待在娘娘跟前做事,因为她无法帮到娘娘什么,甚至还要事事都要让娘娘为她出头。

  她只觉残忍。

  凭什么?

  娘娘凭什么?

  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封建帝王之下,主子比天大,奴才如草芥的日子里,娘娘就是她的曙光。

  沉默半晌,武英柔才说了话,“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罢了,念在你伺候本宫尽心尽力,本宫就放你走。”

  她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她瞧的出来,她眼里的野心。困在她这永寿宫,确实也谋不到什么好前程。

  桑葚问她,“娘娘,您的愿望是什么?”

  “自由。”

  武英柔仰起脸,和煦的光竟一点点在她脸上铺开,她的脖颈是那样白,白的像是刚落下的冬雪。

  桑葚颔首,放在了心上,她从袖笼中取出准备已久的菩提子手串,这是桑葚从灵隐寺求的,但一直没能有机会送给娘娘。

  今日是告别,再不拿出来,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本宫收着了。算你还有点良心。”武英柔抚摸着那颗颗菩提子,似乎是被人暖了许久的。她虽是笑着的,却也心酸。

  恐怕日后就见不着了。

  ……

  再次踏入这里,桑葚只觉久别重逢。

  六月的天正毒辣,东厂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双颊红透,热的。

  牵马的牵马,乘轿的乘轿,永远都是如此。

  这也将是她以后的日子。

  “来了。”

  言丙在圈椅上靠着,抿着茶,抬眸瞧了眼桑葚。之前的青涩倒是褪去许多。

  桑葚一拜,恭敬道:“见过言秉笔。”

  放下茶杯,言丙低低“嗯”了声,道:“在东厂这里,任何人都没有优待的权利,每个人,都是番子,每个人,什么活都得干。若在出任务的路上死了,还是没有什么优待,最多就是草席子一卷,找个地方埋了。你清不清楚?”

  “奴才清楚,请大人放心。”

  “很好。迷途知返。”

  言丙心里说,这小子还知道贵妃娘娘是攀不上的人。这一点很好。奴才怎么可能攀的上主子。主子就是一架高山,怎么翻都翻不过去,也永远都不可能有那个机会。

  “是。”

  桑葚在东厂当起了番子,每天不是抓人就是用刑,不是用刑就是到处搜集情报,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

  西厂那边还是擅长抢功,六福如今正得势,前些日子,朝廷捉拿江湖要犯,六福是见人就杀,不顺眼杀,不痛快杀,挡路的也杀。遇着美貌的,囚禁玩弄过后也杀。

  他的杀人如麻,心理变态,是西厂人都知道的。

  西厂在皇上面前得势,东厂也一点点追赶了上来。

  桑葚与锦衣卫的兄弟出任务,前脚刚到,后脚六福带着西厂的番子来了。

  这家一共两口人,年迈的老翁,十二的孙女。因有与江湖人士来往,而被盯上,所以派他们前来询问。

  六福进来不问青红皂白,抽出刀就在那老翁肚子上捅了进去,等刀子从肚子里抽出来的时候,已经被血浸透。

  桑葚感到不可思议,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她急忙上前捂住老人流血的腹部,又赶忙请同僚帮忙止血,她用极冷的眼神看着六福质问:“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