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在球场内。
西园寺淳一话锋一转,并抬起手开始一一指向了周围人。
相比于锋利的话语,他的语气却格外轻缓, 不像是在直戳要害, 更像是在叙述着什么。
他最先指向了安娜,“你,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甚至一直陷害周围的人。”
接着指向了贝尔摩德,“你为了自己需要的,还不顾底层人的意见,姿态傲慢, 才让她和你彻底闹掰。”
然后是指着铃木园子,“说什么和她是好朋友?真要这样, 你就该当场拽着她离开,而不是畏畏缩缩的只会埋怨。”
还有京极真,“你的存在让铃木对她的情感需求变淡,不觉得可笑吗?原来友谊真的比不过爱情。”
对着脸色极差的黑川岩,他继续咄咄逼人, “只会贪图外表美色的肤浅家伙,下半身思考的废物。”
最后是渡部五郎。
西园寺淳一已经引起了众怒,面对那这些人脸色或阴沉或变化的模样,他笑了笑。
“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有些心思也不是你该拥有的。”
渡部五郎当即翻开遮阳伞,视线撞上了西园寺淳一, 语气平淡,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
西园寺淳一忽而站起身,敞开双臂般, 接受了灯光的洗礼,“你还没有走向极端,而我已经身在悬崖。”
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嘴角勾起了不可捉摸的弧度。
“砰!”
他莫名竖起手指,作出木仓支的动作,“其实我是从地狱里走来的。”
当周围一群人神色各异,更是露出几分被吓到的模样时。
“开玩笑的。”
[……我靠!差点被吓到了。]
[等等,发生什么了?]
[西园寺淳一把所有人都嘲讽了一遍?]
[草,这么一看感觉所有人都像是凶手了!]
[混淆判断的这手打算他是玩明白了。]
[那么到底投谁啊?]
[谁话最少就投谁吧。]
[有道理,沉默的肯定有问题。]
时机恰到好处,投票极速进行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高票选竟然是京极真。
“什么?阿真他怎么可能?!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投票的——!!”
铃木园子当场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是我?”
连京极真都不敢相信,他站起身后,急于解释着,“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伤害鹤里小姐啊!”
然而T先生不含感情的嗓音徐徐响起,“既然是大众认为的,那么结果已出,京极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京极真捏紧了拳头,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但他没有埋怨在场的所有人,而是视线紧盯上空,像是与那位T先生隔空相望。
“我理解了,这是你的一场游戏对吧?真凶如果你早已经知道,却还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我们还没有输,在场所有人!”
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像是对着在场所有的观众,甚至是不明所以看着直播的那些人。
“无论对方在哪里,找到那个人!反抗!不要惧怕!不要轻易接受这样的结果!”
[突然燃起来了?]
[等等,这真的是综艺节目吗……]
[演技这么好吗?]
“阿真——!!”
正如第一场的最后,铃木园子惊慌失措地要上前,却被一旁的贝尔摩德拉扯着手臂,防止她跟着掉下去。
当平台再次升起后,已经不见了京极真的身影。
“很遗憾,明晚审判继续。”
随着T先生的声音淡去,西园寺淳一却是轻笑了一声,“看来这场审判,不是为了澄清自己,更像是说服观众们啊……所以你们说,我会不会活到最后呢?”
在场几人纷纷脸色各异的看着他。
等到西园寺淳一离开,黑川岩气恼地跺着脚,“你们还能忍?下一局绝对要把他弄出去!”
“稍微有点不爽了啊。”连贝尔摩德都冷着一张脸。
铃木园子还蹲坐在地上,捂着脸,像是在哭泣。
安娜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渡部五郎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众人心思迥异,但显然气氛不算太平。
*
相比于球场上的勾心斗角,另一边的医院负一楼内。
鹤里紧急按停了手中的平车,当她对上了黑泽阵冷峻到隐秘着危险的目光时,她同样不甘示弱的扫视了过去。
而呈现在伏特加眼里的就是,两位拥有着相似眉骨,眼窝同样深邃,甚至连虹膜间演变的色泽都无差,仿佛造物者偏爱的笔画,勾勒出了两位几乎毫无二致的存在。
但一位身着宽大逼人的黑色风衣,帽檐压住了些许发丝,低调又危险,视线趋向于冰凉,另一位则是大方展露出自己的容貌,气势上虽然未曾有对方的可怖,不过同样压迫力十足。
伏特加紧张的都不敢呼吸了。
“喂,小子。”
她神情自若着,从腰际抽出了手木仓,对准了黑泽阵。
“把手松开。”
赶紧把她的身体放回去啊!
黑泽阵缓缓眯起了狭长的眼睛。
“如果我说不呢?”
鹤里嘴角一扯,“那你就去见上帝吧。”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结果黑泽阵不知在思索什么,他的视线掠过了鹤里,以及一旁的伏特加,还有地上躺着正扶着腰,嘴里说着“哎呦喂”的医疗人员后,竟然松开了手。
他站直了身子,突然说出了一句令鹤里震惊的话。
“你应该不是他,易容?还是什么?”
鹤里被对方余光间,宛若洞察到一针见血的敏锐度所惊,心脏加速怦怦跳了几下,但还是拧紧了眉头,发出鼻音,“什么?”
“算了,也和我没有关系。”
黑泽阵的眉宇间露出了厌烦的情绪,他只是走了过去,与鹤里交错时,短暂停顿了一下,“……”
他又自顾自的低喃起来,“反正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
鹤里隐隐觉得对方的话语里似乎是查看过她的身体后,得知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于是不动声色的询问,“你知道了什么?”
黑泽阵只是又恢复成原来那副冷淡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睛,嗓音轻哑。
“与你无关。”
“……?”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快告诉她啊!
但可惜旁边站着即使被墨镜遮挡,都抵不住两眼发光的伏特加,为了不崩琴酒人设,鹤里只好忍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到黑泽阵来去无踪般消失了身影,伏特加搓着手兴致勃勃地凑近鹤里。
“大哥,太叛逆了,得管管啊!”
鹤里:“……”你让琴酒本人管吧,如果管得动的话。
不过马甲对琴酒的存在并不吃惊,还差点看出她的真伪,这就是侦探人设的威力吗……
而走出医院的黑泽阵,他随意找了一个花坛,坐在了边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靥温柔,眼睛好似在说着话。
他呼出一口浊气,抬手遮蔽了双眼,像是挡住了罕见的脆弱一面,言语仿佛都融化在了溢满花香的气息之中。
“……都是我的错。”
*
另一边,还在医院负一楼处。
【请找出杀害您的凶手,剩余机会二次。】
要命,最后的两次机会。
鹤里在把自己的身体推回太平间的过程中,开始分神思考着。
从刚刚她旁观的场面来看,西园寺淳一已经说出了安娜的矛盾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在撒谎,可是西园寺淳一已经被排除了凶手名单,黑川岩看上去更像是个脑子不太行的花花公子,渡部五郎有嫌疑,但是透露的不多,其余人她不太了解,看来只能大胆试一下安娜了。
【您的选择已提交。】
当她把平车推进了里面,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冰冷后,她的思绪从复杂的逻辑整理中抽离了出来,接着不经意的把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说起来,她都还没查看一下身体上伤痕的走向呢。
蒙在身上的白布仅仅是薄薄的一层,就很好的覆盖住了全身,鹤里以这种视角来观察自己,简直是格外新奇。
她缓缓挪开了一些白布,便露出了她自己仿佛睡着了的容貌,原本血液迸溅的痕迹已经被很好的擦拭干净,只余下了脖颈上深入大动脉处的伤口。
然而等她又扯下一些白布后。
“……?”等等,没穿衣服?
鹤里当场懵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那她马甲没看吧!没看吧?
似乎还嫌她精神浮动的不够剧烈,下一秒。
【很遗憾,您的选择错误。】
“什么?!”
鹤里不可置信到了极致,连带着灵魂都被震惊到一下子从琴酒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太接近于自己身体的原因,鹤里骤然间就被吸进了还躺着的冰凉躯体之内。
每一寸肌肤都仿若被冰凉气息缠绕,冷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大概是气管也被割伤的原因,鹤里甚至觉得她呼吸还漏风。
地狱笑话。
鹤里正准备赶紧从自己已经被嘎的身体里钻出来时,却是清晰看到了眼前仿佛刚站稳,有些不明所以的捂住额头,神色沉凝间,恰好与她的视线相触碰的琴酒。
她有些尴尬地还知道把身上仅存的遮羞布捂好,然后对他明显瞳孔骤缩的状态下,抬手友善的晃了晃。
“hi……?”
因为伤口的位置,她只能发出气音,那气流还有半截从伤口处蹿了出来,以至于让人听在耳朵里,竟然能产生出了一种阴冷的音频共振。
一时之间,氛围像是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