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 “婉婉,你出来一下。”
江婉前去开门,楚思也跟在后面, 门口的楚蔓青来回看了看两人, 把江婉叫去了主卧。
楚思回到房间, 胭脂红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写字,窗外透进来的一点阳光将她的头发晒成了金黄色, 她的侧脸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薄雾, 将她的五官衬的柔和了些。
楚思走上前, 轻轻地环住胭脂红的脖颈,鼻尖凑近她散在后面的头发,嗅了嗅,有和自己同款的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胭脂红仿若无人似的, 继续低着头在纸上书写, 不一会儿,一张田字格已被她写满了。
楚思认真地看了会, 评价道:“还是很丑, 不过相对刚开始练字那会, 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说着, 低头在胭脂红脸上亲了亲,“这是奖励。”
胭脂红侧头, 昂着脸看她,“轻薄我还说是奖励?”
楚思:“咳……有吗……什么时候轻薄你了?”
胭脂红:“方才, 我的脸好似被鸡啄了一下。”
楚思脸一红, 松开了她, “什么啊……我的嘴又不是铁做的。”
胭脂红:“你看,你这便承认了。”
楚思小声嘀咕:“坏女人。”
胭脂红唇勾了勾, 向楚思投去一个宠溺的眼神,在她抬头的瞬间却移开了目光,淡淡道:“阿青姑娘想要我去她的研究所工作,年后便可入职。”
“可是研究所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
“阿青姑娘说可以让我暂时住在这里,每到休息日回一趟家里。”
她这句“家里”说的很是理所当然,说的显然也是楚思年前租的那套房子,但楚思没反应过来,只是拧起了眉毛,“一周回一次啊……你答应了吗?”
胭脂红摇头,“还不曾,想先征求你的意见。”
“那要不算了吧……我在家附近给你找个工作。”楚思无意识地顺着她这个“家”说道,指尖停留在胭脂红的发梢,反复地卷绕把玩,“不行就晚点再说,找工作这事也急不来,而且你才学了现代知识多久,人说十年寒窗苦读,你这才哪到哪,东西都还没学全呢……”
“阿青姑娘现下所研究的正是大泱朝的古迹,恰好是我所熟悉的,且她给我开出的薪水不低,我觉得可以一试。”
楚思好奇道:“楚蔓青给你开多少钱?”
胭脂红滑了她一眼,“比你现下的工资高出许多。”
楚思:“……”
惴惴地问:“高多少?”
“约莫三四倍。”
楚思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居然被一个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古代人比下去了。
正当她暗自神伤之时,胭脂红抬起头,安慰她,“我好歹活了有些年头,倘若连这点钱都赚不到,那这一千多年也算是白活了。你还年轻,换算下来,我才真真是不如你呢。”
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楚思弱小的心灵被安慰到了一丝。
她搅着手指,有点不开心似的,“那……你一周才回来一次,我也是不答应的……”
“我每日都会回去,别人家我住不惯。”
楚思瞅着她,“你是不是会瞬移?”
胭脂红一笑,道:“我可以坐公交车回去,来回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可是公交车上有很多人……”
“自然,大街上也有很多人。”
“可是……”
胭脂红忽然凑近她,眸色沉沉的,仿佛盛载了一汪幽深寒潭,楚思在寒潭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影子。
“突然……靠这么近干什么……”楚思嘀咕,脸上的温度也随着她的靠近有快速上升的趋势。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有种无形的羁绊,也总是,无法拒绝她。
胭脂红目光盈盈的,“我不吃人的,就是吃,也不至把全车人都给吃了,我没那么大的胃口。”
楚思:“……”
什么脑回路。
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楚思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楚思心说,吃人就吃人吧,为了党和民族,她愿意光荣献身。
她迎向胭脂红盈盈的目光,将食指咬在齿间,眼神软绵绵的,一副欲说还休的娇俏模样。
胭脂红:“……”
这时候,旁边招魂的伞匣突然发出剧烈的震颤,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匣子里冲撞出来。
楚思走过去,只见那匣子经过一阵猛烈的抖动,“砰”一声掉到地上,可匣子里的东西似乎被上面的符篆生生地压了下去,又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楚思耳边好似响起了一道尖锐刺耳的叫喊声,那声音像是个人,又不像是人,阴魂鬼煞似的,在她脑海之中不停地嘶吼着,叫嚣着。楚思痛苦地捂着脑袋,猛的冲上前,将其中一张符篆撕了下来。
胭脂红想阻止她已来不及了。
甫一撕下,另一张符篆便就镇不住招魂的煞气,一把猩红明艳的油纸伞“唰”的一声破匣而出。
楚思吓得躲到胭脂红身后,抬头看着那把悬在半空,阴气逼人的红伞,咽了咽口水,把烂摊子甩给胭脂红:“秦同学……”
胭脂红道:“我不是给了你它的穗子?用它来控制。”
楚思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找那枚穗子,心想,“快回去快回去快回去”!没成想,在她摸出穗子的瞬间,竟奇迹般的发现,招魂已乖乖地回到伞匣里躺下了。
楚思半是惊讶半是疑惑地盯着那把充满邪气的红伞,一转身,却猛地被身后之人捞了过去,呼吸之间立时盈满了女人身上独有的浅淡香气。
心脏狂热地跳了一跳,腰酥了,腿也软了。只想把骨头也放软一些,再放软一些,化成一滩水,融在她身上才好。
“秦同学。”楚思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着被女人香气环绕的美妙滋味。
胭脂红抱得十分紧,像是找到了一件失散多年的珍宝,两个人的身体曲线紧密地贴合着,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楚思看向床头的闹钟,想着这个点应该快有人来叫吃饭了。
“出来吃饭了!”
楚蔓草的大嗓门果然无缝衔接地响了起来,楚思条件反射地推开胭脂红,顺势借力将自己弹回到床头卧下,紧接着,房门应声打开。
由于早有心理准备,当楚蔓草那张贱贱的脸出现在两人视线里的时候,楚思先一步操起床头柜上胭脂红常看的一本书翻了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局外人模样。
楚蔓草从门外伸进来半个脑袋,看到房里意料之外的场景,随即,又看向门后到处找拖鞋的胭脂红,眼底诡异莫测地亮了亮。
“吃饭了。”她狡黠地开口。
楚思把书往床上一甩:“你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楚蔓草“哦”了声,讪笑:“不好意思啊。”
退了出去,关上门。过了两三秒,敲门声又响起,“吃饭了!”
楚思这才撇下书,跳下床,大摇大摆地拉开门出去。
胭脂红跟在身后,眼睛则盯着前面那人黑漆漆圆滚滚的后脑勺看,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入座后,江婉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但楚思这回怎么看,都觉得她妈那笑容里带了点老奸巨猾的意思。
“滟滟是哪里人?”江婉很自然地往胭脂红碗里夹了块肉,闲聊似的问道。
“妈,我不是说过……”话还没出口就被江婉瞪了回去。楚思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低头扒饭。
胭脂红施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了。”
“祖籍也不记得了?”
胭脂红“嗯”了声。
“你那个亲戚没告诉你?”
胭脂红刚要答,楚思忙道:“妈,对人刨根问底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江婉:“闭嘴!”
楚思悻悻地闭嘴了。
江婉转过脸,对着胭脂红,却是和颜悦色地笑了,往自己碗里夹了口菜,仿佛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滟滟啊,你和那个亲戚关系远不远?我就是担心他们平常能不能照顾到你,要是关系远了,就是亲戚,也很难分心到你这边。”
胭脂红不着痕迹地滑了楚思一眼,笑道:“是一个远房的妹妹,平素待我很好。”
楚思抬头看了她一眼。
江婉道:“哦,是这样。我听楚思说,他们一家出国旅游了,怎么没带你一起去?”
胭脂红依然笑着答:“只因着我恐高,坐不了飞机。”
楚思心道可真能扯。
江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楚蔓青手肘杵了杵江婉,江婉加深眼底笑意,招呼胭脂红吃菜,便不再问了。
江婉这边安静了下来,那边楚蔓青又开始了,吃完饭就把胭脂红拉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去研究所工作的事。
楚思在厨房洗碗,耳朵却是往客厅那边长长地竖着。
“等休完年假,你来找我,周一我带你入职。”
“多谢。”
“谢什么,你不是楚思的……朋友吗。”楚蔓青笑道,“住处的事考虑好了吗?我是建议来这里住,或者在附近租个房子,这样上下班也方便。”
“不必,我和楚思住亦可。”胭脂红道。
“你说话……随意点就好。”楚蔓青有点不习惯她的古腔古调。
胭脂红也笑:“好的,阿青姑娘。”
楚蔓青:“……”
楚思洗净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躲在厨房暗中观察。等楚蔓青那边聊的差不多了,才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攥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客厅两人同时看过去。
楚思挺直身板,朝胭脂红勾勾手指。
胭脂红眯了眯眼,起身走了过去。
楚思拉着她进自己房间,一进门,立马将房门锁严实了,转身对着胭脂红,一副问罪的架势,“你刚才不是说要征求我的意见吗,怎么一下子就答应了?”
胭脂红淡淡道:“你没有说不答应。”
楚思道:“我也说答应啊。”
胭脂红道:“那你现下是不答应了?”
楚思道:“倒也不是不答应……可是你已经答应了楚蔓青,我现在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胭脂红转身:“那我现下就去否了阿青姑娘,说你不答应,我答应的不作数。”
楚思拉住她的手腕。
胭脂红止住脚步,回头看她。
楚思道:“这份工作确实很适合你,如果你自己真的想去的话,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的。只不过……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下,就是……那么远的上下班时间,会不会不方便呢?还有……研究所加班是很常见的,楚蔓青要是忙起来,一整个月和我妈都见不上两次面,而且也不轻松的,下墓挖土都是体力活,你吃得消吗。”
听到最后一句,胭脂红好看的眉挑了挑。
“就算你吃的消吧……”楚思搜肠刮肚地试图找个理由,最后还是憋不出半个字,只是牢牢地攥住胭脂红的手腕,那块白皙细致的皮肤被她抓的泛起了樱红。
“其实。”胭脂红敛眸,幽邃的眸子仿佛透过眼前的虚无,看向了远处,“周山那块古墓,我想去瞧瞧。”
楚思微愣。她很费力地去理解胭脂红话里的意思,没等脑子转过来,又听胭脂红说:“不过,即使需要加班,我当日也会回到住处,总不会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
楚思脸红道,“什么独守空房,谁要独守空房,谁说这个了……”
“那你是何意?”
“就是……哎呀,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楚思一摆手,借着转身的间隙藏住脸上的绯意,一屁.股坐到床上。
胭脂红眉头轻轻一皱,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将她望着,声音突然间软下来,“你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