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脸一红, 支吾道:“我我我我怎么帮你?你还是自己洗吧,我要还热饭去呢……”
胭脂红发出一声轻笑,眼神微妙了起来:“我说的是, 你帮我把温度调高一点。”
楚思发誓自己有生以来度过最难的一道坎就是这个女人布下的陷阱, 稍微不留神, 就会被她拿捏。
她仓促地冲进浴室,调好水温, 又仓促地拨开挡道的女人, 把她关在里面, 自己则跑到了厨房。
不一会儿,里面穿出了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楚思的心才慢慢地静了下来。
她简单地炒了两个小菜,胭脂红已洗完澡在卧室里吹头发了。她那一头长发回回都得吹个二十来分钟, 古时候没有吹风机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特别是冬天。
胭脂红说,她的家乡每年都会下很厚的雪, 那至少得有个零下十几二十度, 而且那时候没有暖气, 那么长的头发沾了水, 会不会冻上?
楚思的想象力特别丰富,想着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因为胭脂红也说过, 她成亲了, 她的第一次艳遇就是在雪地里遇见的。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胭脂红人未到,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倒是先一步飘了出来。
楚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盛了碗粥放到桌上。
她这时候眼珠子一转,狡黠地道:“你还记得你刚才边吃边吐吗?吐了一地,咦……”她一脸嫌弃,紧接着,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我给拍下来了。”
胭脂红的表情如她所料地僵住了,握筷的手指略微泛了白,且羞且窘地盯着她的手机,“你……”
楚思终于扳回一城,“你想看吗?”
她昂起脸,像一只欠揍的哈士奇,“就不给你看,我要把这张照片存着,以后你要是哪里让我不高兴了,我就把它发到朋友圈里,寒碜你。”
胭脂红平静地放下筷子,淡淡的口吻,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删了它。”
“就不删就不删就不删……”楚思摇头晃脑,样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胭脂红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她表演,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浅笑,食指指尖摩挲了两下桌面,端的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
“你怎么不怕?我真的会发的。”楚思都想象出胭脂红向她服软求饶的样子了,她那么一本正经爱面子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窘态被公之于众。可令她失望的是胭脂红并没有露出她意料之中的表情。
“你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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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前。
时间骤然定格在13:32分45秒。
胭脂红慢悠悠地起身,来到楚思面前,先是掐了一把她柔嫩的小脸,再抢过她的手机。
楚思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动作一动不动。
手机有锁屏密码,支持面容解锁,胭脂红拿起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解锁之后点进相册。她翻找了许久,并未找到楚思所说的照片。
“诓我?”胭脂红冷笑着,再次揉了把楚思的脸,“坏东西。”
她退出页面,把手机放回原处。顺便理了理楚思的头发,捏了捏她的耳朵,再正正她的领子,方施施然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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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13:32分45秒开始,继续跳动。
“你发吧。”胭脂红托腮看她。
楚思见胭脂红淡定自若,成竹在胸,有些吃瘪:“我以后再发。”
胭脂红不拆穿她,吃到一半,佯装不经意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昨夜做过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
昨夜梦里的片段像被胭脂红这句话打开了阀门,接二连三的挤进楚思的脑子里,她心脏一跳,开始心虚。
胭脂红看了楚思一会儿,把她的脸颊看的红透了,才幽幽道:“你夜游症又犯了。”
“然后呢……”楚思绷着神经。她知道自己没有梦游的毛病,可昨晚那个梦那么真实……
她很怕自己迷迷糊糊真的对胭脂红做了什么,胭脂红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吧?虽然两个女人亲嘴不是什么稀罕事,她大学两个直女室友喝醉酒还动不动就来个法式深吻呢。但胭脂红是个古代人,思想保守,夏天穿背心这件事在她看来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这个……
至于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可能是朝夕相处的缘故吧,梦里的事无厘头,做不得真。她发誓她只是没试过,好奇而已,她又不喜欢女人,也不是变态。
胭脂红往嘴里送了半口粥,再夹上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咀嚼,然后抽出餐巾纸压了压嘴角,吊足了她的胃口,才缓缓地道:“你爬到我身上……撩开我的头发……”
楚思胆颤心惊地看她。
“摸了摸我的脸……然后……”
“然后?”楚思心跳乱七八糟的,有点不敢再听下去了。
“你凑近我的耳朵……对我说……”
“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楚思抓狂。
“你说……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楚思:“……”
坏女人!
讨厌鬼!
等钱还清了马上把她赶出去!
“你方才那是什么表情?你若想要我还钱,同我说就是……何苦连梦里都念着。”
楚思咬牙切齿,低头吃饭,再不理她一个字。
饭后,楚思瘫在沙发里回信息,俏姨太没等到她的回复,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30岁风流俏姨太:【】
30岁风流俏姨太:【】
楚思回她:【不好意思,早上家里有点事,没顾得上看手机,今天就不玩了。】
胭脂红顺着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就摸了过来,自然地坐到楚思身边,一边喝酸奶,一边看电视。
楚思抽空抬头看她一眼,“真没良心,我照顾了你一早上,你也不给我拿一瓶……”
她话还没说完,胭脂红变戏法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酸奶。
楚思笑嘻嘻地接过。
“今天学什么?”胭脂红问。
楚思道:“今天不学了吧,你昨天不是说手酸吗?”
胭脂红觑她,“我的手可没那么容易酸。”
楚思“哦”了声,“那我教你怎么用电脑上网吧。”
网络上的信息良莠不济,一旦学会了上网,胭脂红势必会接触到有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楚思虽然不想,也不能杜绝。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任何人都离不开网络,她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这些技能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她把胭脂红带到卧室,先教她简单的开机,开关文件夹之类的基本操作,像在学生时代上电脑课那样一步步教她。然后,又教她如何查找自己需要的资料。
楚思坐在旁边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了件事:“对了,我这几天陆续找到一些雨伞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
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胭脂红的手背上,带着她把光标拖到左边一个文件夹点开,再点开开头一张图片。
“这里面的分类很全,这块是尼龙材质的伞……这里是塑料材质的……这种是纸伞,对了,还有你们古代的油纸伞。如果按照伞的用途来看的话,还有遮阳伞、帐篷伞、普通的雨伞等等,总之伞的种类有很多,如果你自己没有头绪的话,就比较难找了。”
楚思转头去看胭脂红,却发现她只是望着自己笑:“怎么了,没找到你要的吗?”
胭脂红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你待我有这份心,我心中便甚为欢喜。”
“举手之劳而已,也……也没什么的。”
“可是我觉得很有什么……”
楚思看着胭脂红的眼睛,愣了愣。胭脂红看她的眼神很不寻常,好像她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似的。楚思不自然地移开眼,反应过来的时候,握着鼠标的那只手,不知怎么回事就和胭脂红十指相扣了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把手抽回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胭脂红大方的原谅了她。
楚思很快回过味来。不对啊,好像不是她主动的吧?
“咳……”她清清嗓子,“……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没有你要的伞吗?”
“我已经看过了,的确没有,若它出现,我能感知到。”
“说的好像你本来就认识那把伞似的,可你又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胭脂红的表情滞了一瞬,片刻,她才说:“我好像不记得了。思思,你不必费心找它了,时机一到,它自会回到我身边。”她深深地凝望楚思,“时机一到,我想要的一切……都会回到我身边。是我的,终归是我的。”
楚思舔了舔嘴唇上的酸奶,发现胭脂红在看她。她低下头,玩了会桌上的酸奶盖子,悄悄抬眼,胭脂红还在看她。
她不淡定了。
周一一早,楚思带胭脂红去派出所办理身份证。派出所两位民警认出了她们,奇道:“来办身份证?不是说找不到她家里人吗,现在户口办下来了?”
楚思打哈哈道:“她家里人找到她了。”
民警接过户口本看了看,也没有多问。旁边的女警带胭脂红去里面拍照,他问:“办加急还是普通?”
“加急多长时间能办下来?”楚思问。
“7个工作日内。”
“办加急。”楚思说。
回去的路上,楚思翻开胭脂红的户口本,看到户主年龄那里显示1988年,算起来今年有30岁了。胭脂红为什么不把年龄报小一点呢,她看起来也不像30岁的样子。如果是她,肯定尽量往小了报。
楚思眼睛滑到生日栏,12月1日。大冬天出生,真不嫌冷。
“你报的生日是真的吗?”
“嗯。”胭脂红点头。
那这么说,她的生日快到了。
“以前有人送你生日礼物吗?”
“有的。”胭脂红眉眼微弯,缓缓道:“以前,每年生辰她都会送我礼物。小到一条发带,一张红色的剪纸,大到一把珍贵的古琴,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她用心给我准备的。”
胭脂红说起这个“她”的时候,目光总会变得柔柔的,是楚思极少见到的眼神。
“他是谁啊?”楚思淡淡道,“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嗯。”胭脂红点了点头。
楚思撇撇嘴:“一条发带也叫用心吗?”搁现在就是绑头发用的皮筋,敷衍的不能再敷衍了,哪里看出来用心了?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见胭脂红神色疑惑,解释道:“我不是说他抠门啊,在我们这个时代,生日礼物要是送一条皮筋的话,第二天可能就没对象了。”
胭脂红笑了笑,道:“她那时还小,并不懂得许多,只是见我喜欢,便专程去摊子上买来,讨我欢喜。那张剪纸也是她九岁的时候,特意同人学了一个多月,才剪出一张像样的送我,这如何能叫不用心呢?”
楚思没话说了。但很快她又抓住了重点,“九岁?他……他是你童养婿啊?”
胭脂红嗔了她一眼,移开目光,耳朵却微微红了。
我去,好这口。
楚思盯着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镯,早前她就把镯子还给她了,她发现胭脂红戴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洗碗都要摘下来放一边,“这也是他送的?”
胭脂红抬了抬手,掌心覆在上面摩挲了两下,那玉经过上千年的滋养,变得油润透亮。楚思发现她看着那只手镯的时候,连眼睫毛都是含笑的。
“嗯,这也是她送的,是……是她亲手做的,也是我尤其喜爱的礼物。”
有什么可炫耀的。
楚思突然撇下她,加快脚步往公交站台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