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风赶忙伸手将人揽住,不让他滑入池中。

  段怀风低头蹭蹭他脸,接着启唇跟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怀中人轻轻说道,“这解药可是你自己主动喝下去的,根本怪不到我头上。”

  说罢,他见怀里的人没有应声,不禁抿唇轻轻笑了一下,“既然你没有开口反驳我,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段怀风觉得安安静静任他摆弄的陆笃之很是适合被他偷亲,于是他就俯脸往对方被酒液浸湿的红润嘴唇上偷亲了一下,“等你酒醒,恢复了记忆,到时候我就给你换上红衣裳同我成亲。你同意吗?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哦。”

  跟过家家似的让陷入酣眠的陆笃之默认同意了两件事后,段怀风忽的想到什么,不禁伸手轻轻拎了拎对他毫无防备的陆笃之的耳朵,“你该不会是因为像对我毫无防备这样,也对你那师弟同样毫无防备,所以才会被你那师弟给下药成功的吧?唉,陆大侠,你以后可长点心吧。”

  段怀风耳提面命的这番话,已经陷入睡梦中的陆笃之是半个字也听不到的。

  睡梦中的陆笃之,被吸入了一个与他面容相同、性情相反的人的身体里。

  他透过另一个自己的眼睛,一幕不落地看着他从对段怀风一见钟情,到段怀风与他情投意合。

  他虽肆意妄为,但满心满眼、满腔满意都是段怀风。段怀风也报李投桃,同他耳鬓厮磨,允他日后成亲。

  万千光影纷至沓来,当陆笃之于梦中听到从段怀风口中柔声说出的那句‘待武林大会结束后,我们就回扶风山成婚’时,他突然两眼一睁,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天方破晓,晨曦微光只有丝缕幽微落进室内。

  室内没点蜡烛,一片昏暗。

  陆笃之即便已经睁开了眼睛,一时间也有点看不清正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看他究竟看了多久的段怀风的脸。

  陆笃之动了动唇,方要开口说话,却在开口之前,被段怀风紧张着声音给提前截住了话头,“你、你记起我了么?”

  虽然陆笃之看不清楚段怀风此刻的具体神色,但对方嗓音里的疲惫和期冀,却是立时就毫无遮拦地全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陆笃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着撑被起身,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我记起你了。”

  晨光此时明亮了些。

  清亮亮的日光透窗落进室内,慢慢地将这一室昏暗驱散了大半。

  段怀风借着落入室内的晨光,看清了陆笃之此刻面上展露的笑容。

  对方唇角的弧度虽浅,望向他的眼瞳却是缱绻柔和的,既温情脉脉,也笑意沉沉。

  但,对方此时的模样既不同于失忆后的如冰清冷,也不同于失忆前的蜜意柔情,使得段怀风一时看得有些恍惚。

  而这一恍惚,他心中不禁就生出了些许不确定感来。

  陆笃之看出段怀风犹似不信,便凑近他脸,亲亲他唇,“你不信我?”

  问完,陆笃之见段怀风眼睫微颤、抿唇不语,索性就将人拉到床上,“你对我下的药是掺了酒,又不是掺了水,怎么现在我说我记起你了,你却反倒不信了呢?教主,是不是因为你骗了我,所以你就推己及人,以为我也会像你骗我似的骗你啊?”

  “不是,我……”

  接下来的话,段怀风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的未竟之语,悉数都被陆笃之用嘴唇堵在了喉咙里。

  陆笃之亲完他唇,跟着又去亲他眼皮,“教主,我心悦你。”

  “心、你心悦我?!”段怀风同他心跳交织,呼吸缠连,心下顿生暗室逢灯之感,“你当真记起我了?!”

  陆笃之见段怀风双眼莹亮,喜出望外,不由展眉一笑,颔首说道,“当真记起你了。”

  甫一记起段怀风,陆笃之便伸手去剥段怀风身上衣裳。

  段怀风伸手搂他脖子,既像抱怨、又像撒娇似的小声说道,“啧,本该是我剥你衣裳,让你换上红衣裳同我成亲的。”

  陆笃之低头亲亲他鼻尖,轻轻笑道,“日后再说。”

  段怀风,“!!!”

  段怀风刷的一下子红透了整张脸,“你不要脸!”

  陆笃之被段怀风骂得一愣。

  他见他玉面俊颜竟瞬间羞恼成了灼灼桃花,这才跟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方才竟是说了句双关之语……

  不过双不双关的并不重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日头高挂,光线浓酽时,陆笃之打横抱起段怀风,去他屋后的温泉池里沐浴清洗。

  温泉池水周遭有花木掩映,倒也不会在青天白日里被旁人看了去。

  陆笃之一手揽着段怀风细瘦腰身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在怦然作响的心跳声中细致轻柔地给他清洗身体。

  陆笃之虽已恢复了作为‘十七’时的具体记忆,但他却并没能变得像‘十七’那样没羞没躁,涎皮涎脸。

  因着他前半生少与人往来,一心苦修,清心寡欲,从未与人有过肌肤相亲的经历,因此此番情浓过后,他心里其实还是颇有些羞赧的。

  段怀风没看出他的羞赧,只顾着气他又把自己弄得腰特别酸。

  陆笃之见段怀风一直鼓着眼睛瞪他,不由笑道,“你现在不怀疑我没恢复记忆了吧?说起来,教主,你这段时间倒是新鲜,不仅学会了勾引人,而且还学会算计我了。”

  “你也没被我勾引到啊。”段怀风撇撇唇角,道,“呵,整天就想着躲我,你真当我没看出来啊?哼,你现在还说我算计你……对,我就是算计你了,那又怎么样?你忘了?我可是武林正派人人惧怕的魔教教主啊。”

  陆笃之不解,“魔教教主怎么了?”

  段怀风瞪他一眼,道,“还怎么了?!魔教教主最是卑鄙阴险、诡计多端!”

  陆笃之忍俊不禁,觉得眼前这位魔教教主最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你竟然还有脸笑话我?!”段怀风被他笑得有点下不来台,抿了抿唇,道,“哼,明明是你自己说你对我一见钟情,说一见我就会想要跟我走的。结果呢?骗子。”

  闻言,陆笃之心下霎时一片酸软,“是我对你不起。”

  陆笃之失忆后之所以会对他不起,是因为以前的陆笃之,不是完全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师父的愿望载体存活于世的。

  陆笃之自小与剑相伴,七情六欲都随着一招一式封锁进了骨骼血液里,无情无欲,无索无求,活得像把只懂杀人的剑。

  但在成为‘十七’后,没了记忆的他忘记了幽冥神功,跟着也忘记了禁锢他多年的沉重理念,因此,那封锁多年的七情六欲跟着就不受控制地冲破心窍喷涌而出,涌得他入了尘世,有了欲望,与他师父想让他成为的模样完完全全地背道而驰。

  然而,却是让他真真正正、潇洒肆意地活过了一回。

  思及此,陆笃之就道,“怀风,我们成亲吧。”

  猝不及防被他亲昵叫了名字的段怀风愣了一愣。

  一愣过后,跟着,段怀风就红着脸颊小声地说,“你怎么突然叫我名字了?你以前都是叫我相公的。”

  陆笃之问,“叫什么?”

  段怀风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清,于是跟着就抬高了声音赶紧告诉他,“相公!”

  “娘子,”陆笃之弯弯唇角,轻轻笑道,“不用喊那么大声,为夫听得见。”

  “你你你、”段怀风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竟然敢耍我?!”

  调笑归调笑,玩闹归玩闹,待结束清洗,换好衣裳后,段怀风便做起了正事。

  一教之主的段怀风下令召集了全部如今身在扶风山上的教内高层。

  等教内高层全都到齐后,他直接牵过陆笃之的手,扬声同众人宣布道,“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的教主夫人了。”

  段怀风将得意目光往表情各异的高层脸上一一逡巡过去,同时,他更加大声地炫耀说道,“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原问剑山山主,天下第一高手陆笃之,他就是你们的教主夫人!”

  在场的所有扶风教高层都见过陆笃之之前作为‘十七’时和教主段怀风成天形影不离、粘粘糊糊地腻在一起的腻歪样子,因此就算是此时骤然听到段怀风高调宣布陆笃之要成为他们的教主夫人了,他们也丝毫不觉得讶异。

  高层们基本上都觉得这事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便纷纷道贺,连说恭喜。

  唯有操心段怀风以后说不定可能会被陆笃之家暴的谢明阁,突自一人搁那抱着手臂、闷闷生气。

  负责整个扶风教财务的刘堂主道完喜后忍不住跟着多言说道,“教主,既然你和夫人情投意合,准备喜结连理,属下自然是绝无二话,举手赞成的。只不过教主,夫人身份毕竟太过特殊,容属下斗胆问上一句,教主你同夫人是准备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呢?还是准备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呢?若是偷偷摸摸的话……”

  “刘堂主慎言!”眼见段怀风已经准备一巴掌把没眼色的刘堂主给扇飞了,同刘堂主素来交好的左护法立刻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道,“刘堂主你怎么说话呢?!教主当初率领我扶风教众攻打正道七派,还不就是为了……咳、呃,总之,总之就是教主同夫人天生一对,地设一双,郎情郎意,郎才郎貌,般配得不得了。既然教主同夫人比天仙配还要般配,那他们两人喜结连理自然是要光明正大,怎可能会偷偷摸摸呢!”

  右护法季凌云看了一眼段怀风稍霁些了的脸色,跟着,她接过左护法的话继续道,“左护法说得不错。教主同夫人两人般配无比,金玉良缘,肯定是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教主,只要你开个口,我们这就广发婚宴邀请帖,邀请黑白两道、散人浪客,叫全江湖的人都来参加你与夫人的婚礼!好叫全天下人都能知道,天下第一是你的了!”

  段怀风觉得季凌云最后那句话说得有点怪怪的。

  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找茬,他眼角余光就瞥见左护法正盯着季凌云笑得见牙不见眼,春色漾满脸。

  段怀风,“……”

  段怀风僵硬地正了正神色,正色说道,“既如此,那你们就快些给本教主准备婚礼去!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准备够不够?”

  非常想要省钱的刘堂主一听此言,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算盘一顿狂拨。

  还没狂拨完,他就苦着脸道,“教主,一个月时间太赶了啊!婚礼要豪华盛大,而且还要邀请黑白两道的人都来参加的话,得花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银子的啊!”

  段怀风才不管这些,“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别管。”

  刘堂主,“……可我是账房啊教主!”

  “教主你这么急,看来是真的想要赶紧成亲了。不过,”季凌云说着眼珠子一转,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段怀风、陆笃之两人,笑得别有深意,“不过教主,既然一月之后便是婚礼,那么需要加急赶工的嫁衣,究竟要按谁的身量,来量身定做呢?”

  季凌云话音一落,周遭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本来压着嗓子正在小声议论的教内高层纷纷住嘴,个个眼睛发亮地紧紧盯住段怀风、灼烈无比地朝他投去了求知若渴的炽热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