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让他鸡皮疙瘩一路从脖子起到了胳膊肘的可怕地方,自然也就不知道萧求索、燕仁心这两人在背后对他的种种议论。

  他甫一进屋,就立马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惊,“太可怕了。”

  一口将茶水饮尽后,他跟着又心有余悸地长长地感叹了一句,“萧求索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可怕不也是你的徒弟。”段怀风将门窗关好,接着没好气地说道,“哼,有其师必有其徒。”

  “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十七听得连连摇首,“我才不像她那样,会拿那种像是饿狗看到了肉骨头一样的眼神看你呢。”

  本意其实是‘有棒槌师父就必然会有棒槌徒弟’的段怀风,“……”

  段怀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你还真有脸说。你不仅会用那种像是饿狗看到了肉骨头一样的眼神看我,你还会直接上嘴啃呢。要我说,师父就是师父,你可比萧求索要可怕多了。”

  十七听了这话立刻大呼冤枉,“是上嘴亲,不是上嘴啃!你别张口闭口就知道胡乱冤枉人嘛,明明我每次亲你的时候你都……”

  “打住打住!”红了脸的段怀风懒得跟厚脸皮的十七继续就这话题掰扯下去,就转了话锋,问他,“之前那燕仁心不是送了你千年血玉么?你不准备还他?”

  “当然准备还他!”十七生怕段怀风会吃醋,赶忙道,“等萧求索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就拿去还他。你别吃醋。”

  “我吃醋?”段怀风眉毛一挑,倚窗一座,接着就笑眯眯地朝十七招了招手,“你过来,过来细细跟我说说,你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吃那个把万金难买的千年血玉送给你的燕仁心的醋吧。”

  十七,“……”这哪里是我觉得,你这分明不就是正在吃把万金难买的千年血玉送给我的燕仁心的醋嘛!

  但这话十七只敢在心里想想,说,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十七害怕自己会被段怀风拧掉耳朵,便只敢试探着小声地说,“我把千年血玉给萧求索,让萧求索帮我把它还给燕仁心好了。”

  段怀风眯眯眼睛,道,“哦?你刚才不是想亲手还给燕仁心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十七见段怀风方才那句话中的‘亲手’两字说得格外缓慢轻飘,心里一个激灵,跟着就赶忙张嘴说道,“不是突然改主意,而是我本来就不想见他,我只想见你。”

  段怀风哼笑一声,道,“又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了。你跟我同寝同食,天天见面,就这还只想见我呢?”

  “可我就算是天天见你,我也还是怎么也看不够啊。”十七轻轻笑了笑,接着就抬脚走到段怀风的面前,朝他低俯下了脸,“至于我现在到底是不是油嘴滑舌,相公,你亲口尝尝不就知道了。”

  段怀风,“……”

  段怀风避无可避,只好张嘴尝了。

  盏茶时间过后,于昏头涨脑中尝出个中滋味的段怀风觉得十七这棒槌方才应该说的是实话,于是便点头同意,同意十七叫他的棒槌徒弟帮他把千年血玉还给燕仁心了。

  然而段怀风是同意了,被十七拜托的萧求索却没有同意。

  萧求索不仅摇头没同意,而且还用又哀又忧的眼神看着她师父说道,“师父,这血玉既是仁心他亲手送你的,还是由你亲手送还给他会比较好。”

  十七,“……”

  十七被铁血纯棒槌的萧求索这么哀忧一看,当即别扭得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行、行吧。”

  既然萧求索不愿意帮他把千年血玉还给燕仁心,十七便只好将千年血玉随身带着,准备等下一次碰到燕仁心的时候再还给他了。

  然而一直等到武林大会召开,十七也没能再次‘天缘巧合’地遇到燕仁心。

  武林大会是武林盛事,比武场地直接安排到了现任武林盟主宴春秋的府邸里。

  他们一行四人戴上帷帽,用早就事先准备妥当的四张英雄帖光明正大地走进了盟主府。

  武林盟主宴春秋的府邸占地极为广阔,碧瓦朱甍,雕栏玉砌,层楼叠榭之间一眼眺望过去根本望不到头,比梦道城城主萧望道的城主府还要更加豪奢气派。

  被豪奢气派的盟主府给晃花了眼的谢明阁一路看得嫉妒心大起,恨不得连着垂花门楼、朱漆回廊都一同装进眼里打包带走,等回教后好从眼睛里全数抖倒出来,将之直接安于扶风山上。

  段怀风不经意一个垂眼,见谢明阁垂在身侧的手竟然紧握成了拳头,当即就没好气道,“明阁,你拳头握那么紧干嘛?你该不会是在想着要偷首富家里的东西吧?”

  “没、没有。”谢明阁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后,接着更加小声地对段怀风说道,“我不是想偷首富家里的东西,我是想把他家偷走。”

  段怀风无语了一瞬,“……你怎么不说你想把宴回南偷走呢?你把他偷走了,不是想要什么都能有?”

  骤然听到陌生名字的十七跟着就问段怀风,“这个宴回南是谁?武林盟主不是叫宴春秋么?”

  谢明阁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门口见方塘,十七好荒唐,不知宴回南,要饭叮叮当啊!”

  段怀风,“噗嗤。哈哈哈……”

  十七,“……”

  十七望望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的段怀风,又望望虽然因为有帷帽遮挡看不清楚具体表情、但很明显竟然还在生他的气的谢明阁,最后只好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得跟个冰柱子似的的萧求索,“徒弟,这个宴回南是谁啊?很有名吗?”

  萧求索对她师父有问必答,当即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宴回南的事都告诉了他。

  宴回南是凌夏国的首富,第一商人,同时也是现任武林盟主宴春秋的独子,外号‘宴散财’。

  ‘宴散财’和许许多多的江陵人一样喜商不喜武。他在十二岁时接手了险些被他爹宴春秋搞垮的布庄,十六岁时将宴字号布庄开遍了整个江陵城,二十五岁的时候则是将自家布庄开遍了凌夏国大大小小所有城市,凡有人烟处,必有宴布庄,泼天财富,富可敌国。据说他赚到的金子如果全部都堆在一起的话,能堆得比凌夏国第一高山灵月山还要高。在凌夏国,宴回南本人就是钱的代名词,他的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错。”段怀风接在萧求索的话后头道,“要不然你以为就凭宴春秋那身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也能稳坐盟主的位子这么多年?江湖人整天就知道舞枪弄棒,打打杀杀,他们不事生产,赚不来钱,大头还不是要靠宴回南那个散财童子出?”

  十七听明白了,“所以他们这回才会急着举办武林大会,想要赶紧重新选出来一个武功高强的武林盟主,好以一举……呃,打上扶风山啊。”

  段怀风收回差点就要拧上十七右耳朵的手,冷冷笑道,“不错,理就是这么个理。”

  闲谈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设擂处。

  设擂处挤满了江湖人,人头攒动,比肩迭迹,除却高处擂台,几乎已经没有可供落脚的空地。

  他们四人之中只有萧求索一人准备压轴上场,前去打擂,因此此时便都闲闲地站在了擂台最外围,并不随人流一起往擂台那处挤。

  在武林盟主宴春秋开始说场面话、周遭江湖人士都将目光凝聚到他身上时,段怀风趁此机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四周来人。

  他见三山七派千机楼,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个全,心下暗道:看来这天下第一神功——幽冥神功,对江湖人的吸引力竟比金子还要高些。

  思及此,段怀风立刻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了十七一眼,“哼!”

  十七被他哼得莫名其妙,赶忙压低嗓子小声问他,“突然这是怎么了?”

  段怀风跟着压低嗓子道,“你个祸害!”

  十七,“……你之前不是老跟左、咳、你之前不是老跟你的师兄师姐们编排我说我是棒槌么,我怎么就突然又成了祸害了?”

  段怀风没好气道,“你就知道祸害我,还不是祸害?”说着,他就偏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了远处的擂台,“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看我干什么?看擂台!”

  十七闻言赶忙扭头,听话地看向了擂台。

  前来参加武林大会这场武林盛事的人不少,来凑热闹看人身手的江湖人也有很多。

  武林大会在开擂之后一直平淡无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拨武功平平的江湖人被打败下擂,接着又是一拨武功平平的江湖人挑战上台。

  十七在看前两场比武时还觉得热闹有趣,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觉得十分的乏味无聊了。

  乏味无聊的十七忍不住想要给自己找点有聊的事情做,于是他顺手就牵过段怀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段怀风的细长手指玩了起来。

  段怀风被他捏得指骨直痒,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抽回了手,“别捏了,再捏我手都要被你给捏出汗了。”

  十七闷闷道,“可是我好无聊。”

  “这么快就觉得无聊了?”段怀风冷笑一声,道,“当初不是你说武林大会很有趣,哭着闹着非要和我一起出来看的么?”

  十七觉得段怀风说话还怪会满嘴跑风的,就反问他道,“我什么时候哭着闹着了?”

  段怀风直接忽略了十七的反问,他自顾自地说道,“武林大会么,前面是有些无聊,不过再过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这些上台比试的人都武功平平,连二流身手都算不上,现在上来比试,只不过是热场子而已。你没看三山七派的人都还没上去么?等他们把场子热完了,重头戏也就该开始了。”

  连三山七派究竟是哪三山哪七派都不知道的十七闻言立刻用崇拜的语气朝段怀风说道,“你连这个都知道,真的好厉害啊!”

  “呵,这可是常识。”对十七十分有意见的谢明阁立刻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人只有你吧?”

  十七,“……”

  十七才不跟小肚鸡肠的谢明阁计较。

  他不仅不计较,而且还十分关心地问道,“谢少侠,你什么时候上去热场子啊?”

  “热、热场子?!”谢明阁见随着十七的话音落下,一旁的萧求索跟着就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当即险些肺都要气炸了,“你究竟是对我的武功有什么误解?!我这种水平怎么可能会是热场子的?!”

  十七见谢明阁气得跳脚,心里一宽,不禁就轻轻笑了起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上场啊?我还等着看你技压群雄、艳惊四座呢。”

  谢明阁,“……”

  谢明阁见萧求索的目光还隔着帷帽落在他脸上没有移开,像是真的在等着看他技压群雄、艳惊四座似的,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谢明阁恼羞成怒道,“艳惊四座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十七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忙不迭地就追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跳上去打啊?”

  谢明阁被十七问得快要烦死了,张嘴就道,“我不跳上去打不行吗?!”

  “为什么不跳上去打?”萧求索对此感到十分不解,当即就像她师父一样追问起了谢明阁,“这擂台还没有你高,你不跳上去打,难道是想要爬上去打么?你想凭借此举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谢明阁,“……!!!”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