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五人,其中三人出身合欢宗。

  谢长乐身为唯二的外人,听到楚倚阳说这话,总有种窥见别派密辛的感觉。

  从认识楚倚阳开始,他就觉得兄长跟寻常的合欢宗门徒不一样,但是今日所见才是让他真正确定了这一点。

  合欢宗弟子以双修之术修行,无论男女,在四境三海都是情人知己遍地,可是跟他们在一起却注定没有结果,因为他们不会有道侣。

  可是今日,楚倚阳却带着他们回来,来合欢宗的密地来见他的母亲,亲口说出要跟一人结成道侣,甚至还不是他的母亲为他选择的人。

  在谢长乐想来,这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气才能做的事,起码他自己代入一下,就做不到像楚倚阳这样平静而坚定。

  他托着小灵兽,将目光移向水中央,见到合欢宗宗主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因这句话而起什么变化。

  反倒是站在身旁的江雪楼抱起了手臂,冷哼一声,分明不满意。

  等洞天里重新恢复安静,应沧海才缓缓开口:“你既知你的天赋不足,就该知道我跟你师父为你寻来秘法,又特意为你求天山剑派的弟子来做道侣,就是为了为你培养一个炉鼎,让你可以借她之力来晋升更高的境界。”

  这种做法注定是要断绝一人的大道,双修之法就是如此,采补他人来茁壮自己。

  所以合欢宗弟子从来不会长久跟同一人双修,自然也就不会有道侣。

  楚倚阳却不动摇:“我知道,但是——”他上前一步,望着应沧海,“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不单损一人,而让两个人都能携手共进,大道同行吗?”

  在他身后,北堂寒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江雪楼也站直了身体——

  这就是他回合欢宗来,无论如何也想见应沧海一面的原因?

  在江雪楼看来,楚倚阳来问这件事,注定是无望的。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办法,当初他们去向天山剑派下聘的时候,怎么会准备那么重的礼呢?

  谁都知道,那是用来买断他们天山剑派一个大有前途的弟子的大道的东西。

  江雪楼没有其他的想法,他只觉得如果是从前的劫心,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现在他是陷入情障里,所以才看不清。

  这样一想,他对北堂寒夜的不满又上升了一层——

  说到底,也还是舍不得这条通天之路,才会在劫心身受重伤的时候,还由着他回来浪费时间,问这种事。

  当初在青叶秘境里,他那个好爹为了救儿子,硬是逼着他们合欢宗的少宗主当了一回他的炉鼎,现在换了劫心身受重伤,怎么就不能由他这个魔域新主用他的修为来修复劫心的伤势呢?

  只可惜,江雪楼知道劫心从来是认准了一条路就不会回头,自己劝不动他,想把北堂寒夜揍一顿揍到他自己知难而退,重新换个听话的炉鼎来解决这件事,也打不过。

  因此,他只能气闷地怀念起了应秋水。

  如果大师姐还在这里就好了,哪里轮得到自己出手?上一次她能把他打下深渊,这一次也能把他打下去,就打进面前这个湖里。

  然而,脾气火爆的应秋水终究已经去了中州神宫,北堂寒夜也依旧在他面前好好地站着,洞天之中除了潺潺的流水声,唯有应沧海回应楚倚阳的声音。

  她说:“如果没有呢?”

  楚倚阳皱起了眉,这肯定得有,如果没有的话——

  “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身后北堂寒夜的气息靠近,在楚倚阳开口之前就来到了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一起望着水中央端坐的应沧海。

  楚倚阳不由地转头看向他。

  北堂寒夜也收回目光,与他对视。

  时至今日,他做的事情已经不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意见、任何人的看法,也不需要顾及结果。

  但此刻他跟楚倚阳站在一起,就愿意为了他再次退回那条约束的界限内。

  他看着楚倚阳,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对应沧海说话,“我可以做他的炉鼎,用我的毕生修为让他证道飞升,治愈他如今的伤。”

  这一身修为来自他的父亲狱修罗。

  当初为了将他从疯魔的边缘拉回来,狱修罗洗去了他曾经的道基,将这一身无疆魔功传给了他。

  这似乎是修炼这一门通天彻地魔功的人的命运。

  之前是父救子,现在他也愿意耗费这一身修为,换取心爱之人的通天之路。

  “虽然哪怕今日整个合欢宗都不同意,我也能够把他从这里带走。”

  江雪楼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加坏了起来。

  这话简直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他看着前方,终究没有说话。

  因为这两个人中间,仿佛谁也介入不进去,也劝不动他们回头。

  应沧海也在安静地听着北堂寒夜说话,见他调转目光,朝自己望来。

  “但对我所看重的人来说,你们是重要的亲人,所以我仍旧请求你,让我们结成道侣。如果没有两全之法,就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他。”

  他会耗尽自己的力量,让楚倚阳从这个世界飞升出去,到他想去的中州,继续完成他的任务。

  应沧海一直认真地听着,仿佛在观察他的神情,看透他的本心。

  直到她看清了,确定了他说的是真的,这才再次开口:“魔皇果然坦荡。”

  “你愿意为劫心做到这样,我相信你对他的情。但世间有情人都想求天长地久,便是我这个孩子也不例外,魔皇难道就不求吗?”

  “我求。”北堂寒夜点头,却又道,“但世事并非时时如人所愿。”

  如果说活了半生他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如果不能求天长地久,那就去求真实的一瞬。

  楚倚阳听着北堂寒夜此时没有掩饰的心声,有些意外跟怔忪。

  毕竟先前在冥海的时候,他还曾因为鬼君的话而动摇,向自己隐瞒了鬼君的到来。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同意这门亲事。”

  赶在楚倚阳说话之前,它又道,“你看,是不是多亏我及时把你唤醒?不然说不定你醒来的时候不光会发现自己好了,也会发现他人已经没了。”

  毕竟按北堂寒夜的话,他是打算牺牲自己,准备步上狱修罗的老路。

  这对父子在这种地方还真是无比的一致。

  楚倚阳:“……知道了知道了。”

  它说这么多,不就是因为刚刚一回来的时候切断了保护机制,让他痛醒,被他骂了两句,这么锱铢必较的性格是像谁?

  个人系统的智能化性格模板都是由主人决定的,没有明确指令的话,它们就会模仿自己的主人。

  楚倚阳确定自己既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向它下达过这样的指令,只能说是它自己升级的时候自主形成的。

  不管怎样,被系统这样一打断,他心中先前因为北堂寒夜而生出的意外消散了。

  他重新找回了条理,打算让母亲拒绝他这个请求。

  就算是不相干的人,楚倚阳也不想踏着别人的大道飞升中州,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所喜爱的?

  要登上中州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只是这样比较快而已,不走捷径也定然有其他的办法。

  可是他还没开口,端坐在水中央的红衣丽人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说:“若是如此,那我想你们可以用到这道秘法了。”

  应沧海说着,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在她掌心浮现的是两个朦胧的光团,随着她轻轻一推,就朝着岸边的两个人飘了过来。

  这两个朦胧的光团飘散着丝丝的道韵,分别飘向两人。

  楚倚阳跟北堂寒夜都没有拒绝,各自伸手去接。

  光团一触及两人的指尖,就毫无阻碍地融入了他们的心神。

  两则不同的双修秘法在他们的识海中展开,向着两人迅速地灌输渗透,不过转瞬,两人就了解了这道秘法的规则跟修行关键。

  “这是这些年我搜遍法籍残篇,又借助合道时的感悟创造出来的秘法。”

  应沧海放下了手,身下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楚倚阳脑内还有应秋水传给他的双修秘法。

  那是当初她寻来让他在日后与傅月舒结为道侣,掠夺她的修为,突破瓶颈时用的。

  两者一对照,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相同与不同。

  都是双修之法,他原本习得的那篇是单方面的掠夺,牺牲另一人来成就自己的大道,但是这一篇却是此消彼长,往复循环,两人都能够得到助益。

  师姐现在已经能够单独创造一门新的秘法了?

  江雪楼只觉得水中人的身影在眼中变得更加虚幻莫测了几分。

  这还是在她参悟大道、冲击最后一境的同时创出来的。

  这般一心二用,在他见过的人当中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

  忽然,江雪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调转目光看向楚倚阳。

  或许这次哪怕劫心没有提前让自己来这里,师姐也会始终保留着一分清醒,等待着他来。

  这就是为人父母,哪怕在冲击最紧要的关头,也还记挂着他。

  在楚倚阳比较两门秘法,确定两边的不同时,应沧海的声音继续说道:“跟合欢宗的双修之法不同,这门秘法必须要两人心意相通,完全信任对方,才能修行。”

  接受了秘法传承,楚倚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

  寻常的双修之法只需要欢愉一度,就能够从另一人身上汲取修为,但是这门功法却是要其中的高修为者将所有修为渡给另一人。

  这个过程中,高修为者必须心甘情愿,通过两人之间连起来的灵力通路,主动将自己的修为涓滴不剩地灌注到另一人身躯里。

  以自身的修为制造灵气洗练,改变低修为者的资质,改造他的身体,以自身来引领他。

  主动者的修为境界越高,承受者得到的助益就越多。

  在完成一周天之后,低修为者才将修为重新渡回对方身体里。

  在这个过程中,永远会有一人完全处在虚弱状态,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人的手上。

  失去力量总是令人惶恐,任人宰割的感觉对人的心境影响很深,一旦心境产生波动,两人之间的灵力回路断开,就不光会因为灵力失控而失败,还会遭到反噬。

  对一个人产生爱意很简单,只需要特定的环境、特定的经历,但是愿意把性命交付在另一个人手上,哪怕在绝境之中也不生疑,相信对方能够带自己走出黑暗就很难。

  应沧海想到自己的长姐,她就从来不相信爱情,所以绝对不会用这种办法,也不会将独子的进阶之路压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上。

  傅月舒如果成为了合欢宗的少宗主夫人,那么合欢宗会倾尽资源培养她,让她成为绝佳的炉鼎,然后用她的修为、灵力给劫心构建出一条通天之路。

  劫心不是非得喜欢她,不是非得跟她心意相通,也不必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她的手上,只需要这样一桩交易,就能够安稳地抵达最后一境。

  但现在不一样,他们可以走另一条路了。

  应沧海能够创造出这套秘法,却需要劫心跟他所选择的人能够做到彼此交付性命,才能让她拿出来。

  她知道自己养大的孩子是怎么样的。

  他不仅骄傲,而且跟生下他的长姐不一样,他还有情。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

  “信任跟信念是修行这套功法的先决条件,但只靠这两样也还是不够的。”

  “修行路上总是荆棘丛生,哪怕能够信任对方,将性命交到另一人手上,可若是一方生出心魔,也会危及彼此。”

  “要心神相通,可用血契之法。”

  如果北堂寒夜没有入魔,那他们还要想办法去魔域取得血契之法。

  可是他如今不光是魔修,而且还留有血契,只能说是天意了,她所创造出来的功法就是为了他们两人而设的。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看向端坐在水中央的红衣丽人。

  应沧海对他们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便万无一失了。”

  站在岸边的两人静立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一切,然后,楚倚阳在她的注视下跪了下来。

  虽然他进入这个世界是为了来救弟弟,选择应劫心这个身份也是系统的算法随机,但是在合欢宗、在面前的红衣丽人这里,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母爱。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

  在真实的世界他没有机会得到这样的爱护,在这里却得到了,算是弥补了他最深切的遗憾。

  这一跪,发自他的内心。

  他刚跪下,就听见身旁衣料摩擦的声音。

  转头朝旁边看去,是北堂寒夜也同他一样在岸边跪了下来。

  应沧海没有阻止,岸边的两人便在这里,如同结成道侣之时叩拜长辈一样,叩拜了她。

  缺少的那只手由洞天中的灵气补上,楚倚阳的动作并不别扭。

  那如同水雾组成的手掌支撑着他,让他与身旁的人一起完成了这个动作,又支撑着他独立起身。

  做完这一切,此行便已经完成了他的心愿,得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楚倚阳知道自己等人不该在这里久留,妨碍应沧海继续合道,于是对北堂寒夜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之后,他转过了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小师叔。

  江雪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来到了他面前。

  他抬手按住了楚倚阳的肩膀,良久才道:“虽然小师叔真的很不喜欢他,但是既然是你做的决定,小师叔也愿意支持。”

  说完,他又看向北堂寒夜,微微皱着眉。

  眼下的气氛,作为对他心有不满的“长辈”,他很应该放几句狠话。

  可是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人,说什么也威胁不到他,江雪楼于是又不爽地放弃了,手中现出了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走到一旁扇着风。

  谢长乐抱着小灵兽眼巴巴地看着。

  等到江雪楼退开,楚倚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他才忙两手抱着小灵兽来到了哥哥面前。

  他敏锐地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离别。

  而且这种离别大概就同楚倚阳从这里离去之后,想要再见应沧海一样,机会十分渺茫。

  楚倚阳看着凑到面前的弟弟,原本想对他笑一笑,说两句让他放心的话,可是小灵兽的叫声却打断了他:“喵——”

  这毛茸茸的小家伙拉长了声音朝楚倚阳叫了一声,然后四肢用力,在谢长乐的手掌上一蹬,就跳到了楚倚阳怀中。

  兄弟二人都看向它,楚倚阳不会对它生气,谢长乐也不会因为被自己灵魂的碎片抢先而过于不满,只是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把先告别的几乎让给了它。

  “喵喵喵——”

  楚倚阳抱着它,垂目看这个自己弟弟灵魂碎片的化身,然后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它。

  小灵兽极尽眷恋地蹭了蹭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这个样子让楚倚阳想起自己弟弟的小时候,不管上学也好、出去玩也好,每一次分别都像是这样,不磨蹭半天绝对不会走。

  就像是怕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哥哥很快就回来。”楚倚阳对它说。

  小灵兽抬起头,用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楚倚阳又摸了摸它的脑袋,把它还给了谢长乐,然后看着这个更大的弟弟,说道,“我跟北堂离开之后,鬼君没有了目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

  “嗯。”谢长乐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从皇城被带到这里来,既然鬼君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那他可以回去吗?

  北堂寒夜的话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合欢宗远离封印点,你最好留在这里。”

  谢长乐见他来到了楚倚阳身边,跟哥哥一起看着自己,那双只有在看楚倚阳时才有温度的眼睛在看自己的时候,有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

  迎着他的目光,瑶池少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意识过剩,不然他为什么会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一丝类似于艳羡的情绪?

  仿佛真的只是他错觉,那点情绪变化如同湖面上的涟漪一闪而逝。

  眼前的魔皇又是那个漠然的样子了。

  肩膀上传来兄长手掌的温度,微微的压力将谢长乐的神色扯了回来。

  他看向楚倚阳,见他认真地看着自己,道:“你很重要,我可以做很多事去对抗鬼君,但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处于险境。”

  谢长乐受宠若惊。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在哥哥的眼中他这么有潜力的吗?

  楚倚阳见他虽然茫然,但却答应下来,一定会乖乖留在合欢宗,这才重新看向北堂寒夜。

  接触到他的目光,北堂寒夜的身影瞬间化作黑色的雾气,消失在洞天里。

  合欢宗山门外正是艳阳当空,黑衣魔皇的身影重新凝聚在天上,手中显出了一把剑。

  正午的阳光照在剑身上,然后金光一闪,剑光化作无数游鱼,在他周身萦绕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阵法。

  闪耀着金光的阵法一成,就向着四周扩散,直到把整个合欢宗的山门笼罩在其中,金光才如同有了重量,化作无数禁制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山石上,留下闪着金色光芒的剑痕,组成了反向隔绝鬼君的禁制。

  合欢宗上下只感到宗门大阵好像被触动,周围微微晃了晃,然后有一种更加强大而无形的力量把他们笼罩。

  他们以为是轩辕长老又在加固改进阵法,于是见怪不怪,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只有轩辕策待在自己的机关室里,心中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怎么,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在改进宗门的阵法吗?”

  洞天中,北堂寒夜的身影再次出现,所有人只觉得他消失了一瞬又再回来。

  他开口道:“我已经设下了禁制,只要不离开合欢宗,他就不能再接触到你。”

  楚倚阳觉得这个做法很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离去之前,也画了个圈让唐僧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按照惯例,越是让他不要出来,他越要出来。”系统道。

  “你瞎插什么旗?”虽然它说得很有道理,但楚倚阳还是觉得它这话不如不要说。

  光是这么个禁制不够,他再次转身看向水中的人:“可以让长乐留在母亲身边吗?”

  “这怎么——”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发言的江雪楼听到这话,忍不住想开口阻止。

  这里是合欢宗的密地,怎么能留外人在这里?何况还是宗主在冲击最后一境的时候?

  谢长乐对楚倚阳提出这个要求也感到有些错愕,留在合欢宗就可以了,留在秘境里不好吧?

  虽然哥哥把自己的存在还说得很重要,但是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修士,甚至神魂有缺,都不一定能够走到最后一境,对抗鬼君的希望怎么可能在他身上呢?

  然而,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应沧海却又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她看了楚倚阳片刻,然后点了头:“好,让他留在这里。”

  得到母亲的应允,楚倚阳彻底放下了心,让弟弟留在这里,有合欢宗的洞天密地遮掩存在,有出自神君之手的禁制在外保护,还有即将合道的大乘期修士保护,如果这样鬼君都还能够找到他,将他抓到手里,那楚倚阳也认了。

  他看向弟弟的手,自己送他的指环还戴在他的手上,虽然现在不应该说失败的事,但他做事从来都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跟北堂寒夜离开之前,最后一次,他握住谢长乐的手:“如果指环亮起,有通道在你面前打开,不要抵抗。”

  那时候必然是他们跟鬼君谈不成,整个世界都开始崩溃,通道稳定器会打开最后的路,把戴着它的人传送出去。

  到那时,这个世界存续与否就已经不在楚倚阳的考虑范围内,只要弟弟能出去,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