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明明是问句，听起来却绵绵软软的，惹人心疼。
齐白晏指尖揉入了他的发间，轻嗅着怀里的奶香味，将软乎乎的小东西抱得更紧。原是准备逗弄他的心思悄然散去，齐白晏将“路过”这句话收回，平静地道：“是。”
这句回答精准地戳中了委屈的开关，往平静的湖水里丢进一颗石子，砸得水花溅起。
“那……”元璀掩饰般地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地道，“……你怎么才来啊。”
齐白晏眉毛挑起，看着怀里倒打一耙的人。
明明慌张张跑出去的是这个小东西，不回电话的也是这个小东西，在外面晃悠了那么久都不回来的还是这个小东西，齐白晏如果不是问了一下楼下的大爷，否则都不知道元璀平时常去哪家。
本身来说，在西街元璀比他要熟悉太多，怎么也不会迷了路，可此刻天黑又下雨，齐白晏等了许久放心不下，还是出来接他。
一路走过来，男人更是确定得接人。西街很多地方都没有灯，黑魆魆的，齐白晏难以想象自己怀里这个稚嫩的omega到底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治安又不好，要不是能打，估计早就被人掳了去。
齐白晏：“你没说去哪。”
元璀咬了下唇，将脸埋在他怀里，“……哦。”
齐白晏眸光微动，隐隐觉得在怀里挨蹭着又不说话的人与白日里倔强的模样天差地别，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突然抱住他撒娇。
齐白晏以为他在闹脾气，无奈地道：“小朋友吗？”
元璀没吭声，脑袋埋得更紧了，鼻息濡湿而急促，听起来有着无处发泄的委屈与可怜，两只爪子揪着他的后背衣衫，像只挂起来的小狗。
不说话代表着不同意也不拒绝，非要他说几乎好话才会搭理。
小脾气惯坏了。齐白晏心想。
齐白晏揉了揉他的后脑，轻哄道：“是我来晚了。”
元璀：“……嗯。”
齐白晏：“天黑，我来接你。”
元璀哼唧了一声，将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蹭得奶香味黏人得很，“嗯！”
齐白晏：“……”
齐白晏眸中滑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将拿着的伞换到了另一只手，右手则移至到腰后，捏了捏元璀的小爪子，“走吧。”
元璀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垂眸看着他牵住了自己的手。
齐白晏以为他怕别人看见，“晚上没人。”
谁知这话一说出去，元璀唇瓣反而抿得更紧，眼睫轻颤着，如同翩跹的蝶。
齐白晏：“嗯？”
元璀抬眸看了他一眼，忽地张开手。
齐白晏不解其意。
元璀唇瓣动了动，耳尖发红，嗫嚅道：“……要抱。”
齐白晏微妙地看着他。
元璀见他满眼写着“是你定的规矩”，登时恼羞成怒，“晚、晚上没人！”
齐白晏：“哦。”
元璀咬住了唇，难堪得要命。刚才那句话说出来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耻点，还将自己之前定的规矩毫无原则地打破……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些什么亲密的事情，好缓解刚才那颗失控的心。
他现在很想，很想，抱着这个人，一点都不舍得分开。
齐白晏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出去买的饭呢？”
元璀将放在墙边的包装袋拎起，没理解他的意思，“这里。”
齐白晏点评道：“不好抱。”
元璀：“……”
元璀也不能说这两袋玩意儿扔了吧，反正你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得羞耻了起来，他垂着脑袋泄了气，心想着不抱就不抱吧，算了。
凉凉的触感塞入了掌心，元璀下意识地接住伞柄。
下一瞬，他身体突然失重，拎着打包袋的手慌张地半抬抓紧，拿着伞的那只手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齐白晏托着他的小屁股，将闹脾气的小东西直接抱了起来。
元璀“啊”了一声，被抱小孩一样的动作弄得脸皮爆红，两条长腿悬空踩不着地，只能缠住了男人的腰，像往上攀着的藤蔓，“我要的不是——这种抱！”
齐白晏将他抱稳了就往前走，“一样。”
元璀羞恼道：“你这是抱小朋友！”
齐白晏捏了捏他的屁股，“嗯。”
“……”元璀被噎了一下，更恼了，“我不是小朋友。”
齐白晏：“你是。”
元璀：“我不是！”
齐白晏：“嗯，小朋友没有你会闹脾气。”
元璀：“……”
元璀气得露出尖尖的小牙，想要咬他的肩膀。
齐白晏手忽然松了下，元璀哧溜往下滑了一点，慌得脑门汗顷刻间冒了出来，除了拿打包盒的那只手，其他三肢并用地夹紧了男人，“你——！”
齐白晏定定地看着他，像在逗抱着的小狗狗，“抓稳了。”
元璀：“……”
齐白晏：“打包盒。”
元璀委屈巴巴地半抬着胳膊，保持着平稳的端姿。
齐白晏：“伞。”
元璀慌张地将伞打得正了些，防止更多的雨幕倾泻而下，将他俩弄得浑身湿透。
“嗯。”齐白晏淡淡地道：“很乖。”
“——！”元璀气得眼眶发红，委屈至极地环住了他的身体，憋出了几丝少年未褪的奶音，“坏蛋！”
齐白晏不置可否地往前走，顺着漆黑的小巷子走了出去。元璀紧贴着他的心口，反方向的视线看着黑色从眼前逐渐撤去，直到背着融入了暖色的光中，仿佛玩着牵手倒走的游戏，永远不怕会没人提醒撞到障碍物。
后背之处全是温暖的光，将长夜抹去，只剩下无尽美好的事物在未来等他。
雨点啪嗒地溅落在伞面，缠绵而旖旎，元璀愣愣地抬起眼，只剩下近在咫尺的眸子，和男人眼底沉淀的温柔。
除此之外，不再有半点恐惧与不安。
*
“你等等，好久没用了，我调试一下。”元璀用毛巾擦了擦脑袋，转身进浴室开始调试他家那个不听话的花洒。
好在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西街的也都知道晚上不安全，早早地休息，否则元璀这么一路被抱回来，羞都要羞死。况且，这么抱回来确实挺麻烦的，元璀一边怕包装盒撒了，一边又得小心打伞，忙得腰酸手软。
偏偏东西带回来以后，面已经坨了，元璀看了两眼，实在是不好意思让这个男人吃这种东西，寻思着还是自己晚点下面，同时愤愤地怀疑齐白晏根本就是在欺负他，最喜欢看他出糗的样子。
元璀浴室的花洒是他在淘宝配的，旧的那个因为压强不够，出水绵绵细细的，后来换个了加压的花洒，虽然出水强劲，但拜他家附近不稳定的水路系统所致，时冷时热，时而滋一脸。浴室本就小，元璀怕水溅到齐白晏身上，将跟上来的男人推出了门口，生怕被他看到和花洒斗殴的丢脸模样，“先出去！”
齐白晏接过了他怕弄湿的手机放进口袋，配合地没跟小狗狗挤这一亩三分地。
身后背湿了一大片，领口也沾得透湿，黏黏得格外不舒服，齐白晏伸手将两粒扣子解开来，露出了脖颈的肌肤。元璀在里面噼里啪啦的，伴随着被滋了一脸的“嗷”，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打架。齐白晏沉默地注视着关上的门许久，思索着要不要开门救人。
门忽地被人敲了几声，齐白晏脚步一顿，转身去开门。
“我听大叔说你回来了还带了个客人，怎么都不联——”陈雅涵抬起眼，满面春风的神色忽然刹住了。
漂亮的男人一只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老式门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陈雅涵：“……”
陈雅涵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走错了！”
齐白晏：“嗯。”
陈雅涵蹬蹬蹬连退三步，确认了门上被贴的小传单位置都一模一样，急忙伸手按住门，“——等等！”
齐白晏和她对视着。
陈雅涵在游乐园和真人见过一面，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脸色霎时沉下来，“……是你？”
齐白晏神色淡淡的，“嗯。”
陈雅涵指甲嵌入了掌心，深吸几口气，隐忍着瞬间就冲到了喉口的愤怒，满是敌意地盯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齐白晏没回答，眉头微微蹙起。
男人记忆里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只剩下元璀失踪那段时间，隐约感知到有人在干扰他和元璀的联系，连带着给元璀灌输一些“男人把你玩到手就会丢”的奇怪思路。
所以陈雅涵作为元璀的发小，对于齐白晏来说，是个会把他的小东西给怂恿走的……麻烦存在。
陈雅涵：“元璀带的那个客人，是你？”
齐白晏：“或许。”
陈雅涵视线在他的身后扫视了一圈，克制着怒气，道：“元璀呢，让这个没骨气的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明明之前被伤得那么厉害，也答应了她不再联系齐白晏，结果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是旧情复燃了还是对方一哄就把他又弄到手了？——元璀这个没出息的！
陈雅涵气得咬牙切齿，说不清是更恨眼前的人还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发小，被这种经验丰富的坏男人一哄，竟然连家门都给进，那下一步岂不是直接上床了？！
齐白晏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将她的视野遮挡得更窄，声线毫无起伏，“他在浴室。”
陈雅涵：“他在浴室做什么？！”
齐白晏：“准备洗澡。”
陈雅涵：“……”
陈雅涵脸色红红白白，“他……他洗澡干嘛！”
齐白晏眼都不抬，平静地道：“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