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璀被夸了一句，魂都飘了。
他呆愣在原处，直到齐小鲁拽着他的袖子要他抱抱下车时，才同手同脚地将小团子抱了下去，深吸一口气跟在齐白晏后面进西餐厅。
西餐厅他确实没有来过，兼职的钱太少，都不够他在市中心点一小顿能填肚子的。他之前一直觉得西餐这玩意儿华而不实，宁可在便利店买便当，也不舍得去吃半份西餐。
电视上的鬓香烛影是他不了解的世界，也是他难以触及的世界，元璀之前从来没想到过第一顿西餐是跟齐白晏一起来，而且还是自己当保姆的情况下。
进门的时候元璀以为会有人盯着他的衣服看，但后来发觉似乎是自己想太多了，服务员温柔和善，指引他们入坐。尖塔餐厅他之前也听说过，每次经过的时候只记得门口进去的都是西装革履的人，只记得是挺高档的老牌国外餐厅。但进来以后才发觉这家餐厅似乎已经为了适应市中心的年轻人消费风格，变得趋向于简单化和快餐化了。
前菜是鱼子酱，开胃汤是奶油蘑菇汤，等到一系列程序走完后，终于上了主菜。
这份是和牛西冷，是牛身上的上腰脊肉做出来的牛排，所以肉质柔韧，入口嚼劲很好，菜单上的价格看得元璀咂舌，心里下意识地换算起了要打多少个小时的便利店兼职。
元璀来的时候仔细做过功课，所以故作镇定地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在端上来的牛排上操作。齐小鲁坐在儿童座椅上，两条小腿晃着，等他肉质易嚼容易消化的儿童牛排。
“咔。”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元璀一个大力出奇迹将牛排切掉了，声音脆得旁边餐桌的人都抬头看向了他。
“……”元璀收起了打架的手劲，慢慢吞吞地切起了牛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对面的人视线却悄然无声地落到了他身上，元璀被他盯得尴尬得脑袋都要埋了下去，心道在家里用菜刀剁牛肉剁习惯了，怎么来西餐厅以后还这么莽！
家里是家里，咚咚咚剁碎了做牛肉当然下手不能轻，现在在这里简直太……奇怪了。
西城区的人吃饭的小馆子里面总是很吵，坐在一起高谈论阔的人扯着嗓子，要么就是提着酒瓶对瓶吹，厨房只隔了一个小门板，老板吆喝着从里面端着盘子走出来，七拐八拐地绕过了人堆，顺手拍两个年轻人的头说“下次记得清账”。
而这里安静得不得了，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最多算窓窓窣窣，让元璀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老城区有老城区的景色，这里有这里的风光，三流的人入了一流的地方，好像哪里都不舒服。
元璀脑袋都在烧，抿着唇倔强地继续切，生怕抬头看到齐白晏微妙的眼神，自己那点微薄的自尊心在死不撒口跟着这人时己经透支了，再来点就要命了。
忽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扒拉上了元璀的手背，齐小鲁奶声奶气地道：“小鲁要吃牛排！”
“你的还没来。”元璀看向他，耐心道：“这个你不能吃。”
齐小鲁眼巴巴地看着他，“小鲁好饿……”
元璀：“……”
元璀试探着看了眼齐白晏，“齐先生，这个……他可以吃一点吗？”
齐白晏眼都不抬，将牛排切得格外整齐，话语冷冷淡淡，“不可以。”
齐小鲁晃动的小脚不动了，眼睛一瞪，“——哼！”
元璀眼见着他气得像只哼唧唧的小猫，连忙哄小家伙，“等一会儿你的就上来了，不要急。”
齐小鲁皱着脸看了元璀许久，气鼓鼓地道：“可是他……他为什么可以吃你的牛排？”
元璀：“啊？”
元璀跟着齐小鲁的视线转到了自己的餐盘上，刹那间愣住了。
——餐盘上的牛排他原本压根没怎么切好，留了大块的没切。此刻放在眼前的却是切得细致且整齐的牛排块，像极了齐白晏刚才切好的样子。
不对。
就是他切好的，这是齐白晏的盘子。
元璀愣怔地看着那人平静地低垂着眼切自己切得鸡零狗碎的牛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登时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盘子。
好像想来想去，只有在自己跟齐小鲁说话的时候。
那人的神色极其淡然，切牛排时动作优雅有力，比元璀刚才那股就差拿刀咚咚咚剁碎的劲高效多了，也像极了他往日的性格。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等你长大再说。”他用叉点住牛排，代元璀回答齐小鲁，“现在吃了会拉肚子。”
齐小鲁脆生生地怒道：“坏蛋！”
元璀拿着刀和叉，装作若无其事地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将憋都憋不住的傻笑用低着脑袋的动作艰难掩饰，心脏扑通狂跳，有种被撩得晕头转向的感觉。
明明也不是很大的动作，但小细节里的甜蜜充塞着他的心口，恍惚之中觉得这人实在是太温柔了。
对，他记忆里的这个人，就是这么温柔。
好不容易等到齐小鲁的儿童牛排上来了，元璀吃到一半职业病发作，帮哭丧着小脸的小家伙切牛排，细细地喂到嘴里，动作俨然已经比昨天熟练了许多。齐小鲁好像是真饿了，吃得哼哧哼哧，张着嘴就等投食。
元璀边喂齐小鲁，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齐先生。”
齐白晏：“嗯？”
元璀咽了口唾沫，“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有空约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