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樵爬到科技楼顶的时候，徐涵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栏杆之外。
看来是真的不怕。
没有牵挂，也不知道原因，突然就崩溃了……江樵想着这些，然后上前把女孩抱了下来。
十一月的风已经很急了，刀割似的划过脸庞。江樵把她拉到避风的地方，然后一个踉跄……摔在了刚刚赶到的一众老师面前。
“江樵你没事吧？”错乱中就听到谢千晟喊了这么一句。
“我没事，腿软了一下——徐涵她……”江樵扶着墙站了起来，“我待会儿和她聊聊吧。”
卢老头还在滔滔不绝，说什么是不是胆子大了，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和影响……
“卢老师。”江樵开口打断了他，“先下去吧，天台太冷了。”
卢老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率先转身离开。
几个女老师和小姑娘一起慢慢地走在最后，江樵冷静下来之后给沈若爻发了条消息。
[江樵：学校里有点事，我今天晚点回去]
两秒钟就收到了沈若爻肯定的回复。
江樵叹了口气，然后先回教室看了看自习情况。
“徐涵，和我过来一下。”江樵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
打开办公室边上的小会议室的灯，刺眼的白色灯光一下子铺满了整个房间。江樵回办公室给女孩倒了杯热水，无意间听到那些老师的议论。
“江樵他行不行啊，毕竟是男老师……”
可能比你们行一点吧。江樵没放在心上。
“冷吗？”江樵关上门，把水放在女孩手边。徐涵低着头，冻僵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江樵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向：“站在那么高的天台上，不会很害怕吗？”
徐涵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江樵看着她，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的影子。
“我也不怕。”
徐涵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躲开了他的目光。江樵看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诧。
“可是我看到你站在那儿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江樵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期中考，考得好差。”徐涵嗓子还有点哑。
江樵很清楚地明白这可能只是走向绝路的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可能是经年累月的挣扎和不被理解的痛苦。
可是他只能用贫瘠的语言安慰她：“一次没考好没关系的，没到最后就还有努力的机会，我们不会说你的。”
“卢老师上课骂我了……可是我都知道我没考好了，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没事的徐涵，我不会说你——相信我吗。”
徐涵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片刻才点了点头。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江樵惊诧于自己能笑着说出这番话，“我高中的时候……入学成绩是第三，一个学期之后掉到了三十几名。”
“可是最难受的不是成绩掉了，是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当初那样。”江樵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徐涵的表情变化，“就说我自己吧，当时每晚都睡不着，越到考试压力越大越考不好，明明知道该努力，上课就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明明知道自己的问题，也努力的想解决，那些做不到的事各科老师还要一直拉着你说。”
“江老师，”徐涵的表情突然崩溃了，眼泪滴了下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是不是病了我会不会好啊。”
“会的，会没事的。”江樵递给她一张纸，“有时间让你爸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他们才不想管我。”徐涵擦干了眼泪，轻声道。
江樵想了想又不放心：“要不这个周末我陪你去吧，不方便的话……”
“没事的，谢谢江老师。”徐涵没有明确表态，站起来鞠了一躬。
江樵看着她走出小会议室，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翻涌着。
回到家的时候沈若爻在沙发上窝着看书，看到他回来立马扑过来抱住了江樵。
“怎么啦。”江樵蹭了蹭他的下巴，“我先去洗个手。”
“忙什么啊忙到那么晚……”沈若爻亲密地搂着他的腰不撒手。
“就是之前考第一名那个小姑娘……”江樵想着还是有点难过，“差一点就跳楼了，我和她谈了两句，就晚了点。”
“那你没事儿吧？”
“嗯？我没事啊。”江樵被沈若爻拉着倒在了一起，“我想周末陪她去看看，顺带我自己也去复查一下。可是如果就我带着那个小姑娘感觉不太好……”
“韩哥在就好了。”沈若爻想着，“说不定可以问问宸忆姐？”
“我给刘述扬发个消息问一下吧。”
刘述扬是没说什么，赵宸忆过了两分钟直接给他发了消息问了一下情况。
虽然都不熟，但是有女性在，应该会更好一点吧……
“要不要我陪你去啊。”沈若爻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像不太方便……”虽然他挺希望的。
“没事没事。”沈若爻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倒是……”江樵欲言又止。
“嗯？”
“就是，其他我也不了解。今天把那个小姑娘拉下来之后，我们年级组长还骂她……”江樵抿着嘴皱了皱眉头，“当时挺难过的，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是我的话，大概等人走之后我就直接跳下去了。可是我又没有能力劝他……”
“你们年级组长怎么这样啊。”沈若爻亲了亲他的脸，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你们都是很坚强的人啊。”
“其实我不太喜欢我们这个年级组长，办事各方面都不行，没什么条理，还喜欢骂人。”
“骂过你吗？”
“好几次了，我之前都没什么感觉所以一直没说，主要是今天这件事……我真的对他有点生气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尊重别人的生命。”
沈若爻听到江樵说骂过他的时候突然有点生气，又有点帮不上忙的无力，一瞬间弄得他有点不知所措：“先睡觉吧，睡醒明天就会好的。”
“希望能好吧。”
这几周对于江樵来说真的太难熬了。
压力太大又开始睡不好觉，有天上课的时候都差点没控制好情绪，讲着立体几何泪洒讲台。
就算没有徐涵这事儿，他自己也琢磨着该去医院看看了。
星期六早上先和赵宸忆碰面之后，一起去一中门口接了小姑娘，然后就去医院。
人还是好多啊。
宸忆姐真的好有母性光辉啊……江樵排队拿号的时候，看着远处小姑娘紧紧拉着赵宸忆，不禁想到。
江樵走过去，冲她点了点头。赵宸忆小声和徐涵说了点什么，然后一起往科室走去。
江樵推开门的时候吴医生正在翻他的病例，听到门响抬头看了一眼：“来了？”
“嗯。”江樵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主要还是陪我学生来看一下。”
“坐吧。”吴医生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然后温和地对徐涵说道：“我先给你几张自评量表，姐姐陪你到边上做一下，我先和江老师聊聊好吗？”
徐涵看了看赵宸忆，然后紧张地点了点头。
“别紧张，按自己真实情况填就好了。”
吴医生在江樵面前坐下：“别绷着笑了——最近怎么样？”
江樵笑到发僵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突然显出好几分疲惫：“主要还是睡不着，按之前的药量吃了也没用。”
“持续多久了？”
“两周了吧，之前有几天备课太晚了，怕第二天起不来就没吃。”
吴医生停下了写字的手，抬头看着他：“江樵你这样不行的。”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体状况，也知道擅自停药的后果。上次来复查的时候你已经好很多了，但我看你这次又有点要回到之前的状态的感觉。”
江樵按了按太阳穴：“我不知道怎么办啊，学校的要求好严格，我又不能继续不上班。刘述扬他有自己的家庭了，我治病又要花那么多钱……”
“我多嘴问一句，你现在在哪上班啊。”
“……一中。”
江樵余光瞥见徐涵抬头看了他这边一眼。
“一中的竞争是太激烈了。”吴医生写完剩下的病例，“给你换了种药，记得按时按量吃，有什么不舒服的来找我。”
他停顿了一下：“江樵，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好起来。”
希望……希望真的有用吗。
现实磨平了多少人的幻想啊。
江樵坐在长椅上，突然难过得喘不上气。
不要哭啊。
不想流眼泪的。
他真的太想好起来，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了。
努力换来的却只有绝望。
沈若爻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他都当没收到。
不太想面对他。
等到小姑娘做完检查，江樵又重新调整好状态挂上微笑：“没事吧？”
徐涵摇摇头，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等会儿，我接个电话。”江樵看着屏幕上沈若爻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要不我来接你？”
“刘述扬说他来……没关系，我马上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沈若爻把手机丢到一边，抓乱了头发。
赵宸忆给他发了消息，说江樵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沈若爻急忙给他发了好多消息，无一例外都没有回复。
有些心疼和懊恼。
都说了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啊……
把徐涵送回家之后，江樵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总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刘述扬看着江樵的侧脸，车内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
“江樵，那个……医生说徐涵有点轻度抑郁，积极接受治疗的话是能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赵宸忆打破了冰冷的气氛。
“谢谢宸忆姐。”江樵很轻地回了一句。
刘述扬听着，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想安慰几句也不知道江樵希不希望他这样做，一路沉默到了他家楼下。
沈若爻在路口等着，满脸写着“焦急”两个大字。
“去吧。”刘述扬拍拍他。
江樵点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关上门的那一刻，风一吹，眼泪就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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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樵他从此往后真的会越来越好直到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