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一晃就过。
考完数学，沈若爻在管芜边上说了一天的“数学题好难”，成功激怒了管大爷：“数学题好难所以你满分好吧，我求您了您别说了，提到这个数学我就心酸。”
考完试阅完卷之后有个没什么用的结业仪式——就是他们在报告厅接受年级组长对这一个学期的总结和批判，然后班主任在教室向他们的家长总结这一个学期，说说他们的孩子又犯了什么事。
……谁知道这个结业仪式结束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沈若爻正收拾东西准备去报告厅开会，就被江樵叫住了：“沈若爻，帮我去我办公桌上找一下致家长书……”
“要去开会了啊，办公室有点儿远……”毕竟一来一回就是课间十分钟。
“也是……要不你别去开会了？”
沈若爻：小江您这话正合我意，但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年级第一不用慌呀。”江樵看似很不经意地抖出了这个消息，然后冲沈若爻边上的管芜笑了笑，抱歉的笑容里还有一点点占为己有的邪恶……可能是他看错了吧。
管芜很开心地拍了拍沈若爻：“我这个班长的地位还不如课代表啊。”
……好像是句抱怨，但他语气怎么那么轻快。
“要不你来兼职科代表，我闲着？”
“倒也不必——沈叉叉你加油，我走了。”
班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若爻也跑了好几趟办公室，拿各种东西，什么致家长书啊，作业啊——还是全科的。
凭一己之力拿了九科的作业，沈若爻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强。
江樵一直在校对待会儿开会要用的PPT，小声念着什么。
“小江，”沈若爻把最后一科作业放在讲桌上，“你紧张吗？”
“还是有一点吧。”江樵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毕竟当你们班主任一个学期了，这还是第一次面对你们家长……”
还是有一点惶恐，毕竟知道不太能被接受。
“没事你不要怕，需要我做什么就跟我说。”沈若爻靠近他一点点，感觉是鼻尖都快贴到自己的距离，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又飞快地离远了，“江樵加油——”
“好的好的，你小声点。”江樵抱起一摞作业，“我不用怕——帮我发一下作业吗？每科每个桌子上一份，反正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半小时……”
好像忙起来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了。
家长进来都是乱坐，毕竟桌上放的东西都一样。
陈熙慕女士看了杵在教室门口的沈若爻一眼，坐到了离门最远的那个组。
……老妈你那么嫌弃我？
沈若爻看看江樵，又看看家长们的神色，好像好像……小江是该紧张一下。
怎么都那么严肃……
不对开家长会好像是需要严肃等待被骂……
也不对啊这个眼神怪怪的……
原来是我家环境比较开放，所以对小江都没有什么看法吗，但其他家不一定吧……
“阿姨好。”沈若爻看到管芜的母上大人走过来，急忙抛弃各种杂七杂八的想法，打了招呼。
“沈若爻？你怎么没去开会？”管妈妈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啊，我……我帮老师做点事，就没来得及去。”沈若爻礼貌地笑了一下，“阿姨快进去坐吧。”
然后好像想到什么。
管大爷之前提过，他母上大人很喜欢各种省市级名师。
所以对小江的态度应该……
唉。
“想什么呢？”江樵走过来，“你要来开家长会么？”
“可……可以？”沈若爻吓一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开家长会……不过也不是不行。”
“你可以自己搬个凳子坐到最后一排。”江樵眼神示意他。
“我在门口蹲着吧。”沈若爻直接盘腿坐在墙边，在众家长眼里原地消失，“你不要紧张哦。”
“好。”江樵声音很小地应了一句，然后走上讲台。
“各位家长们好。”
战术性打开小本本。
“我想先讲一下期中考和期末考的成绩……”江樵语速很慢，“不批评谁，也不特别表扬谁。”
沈若爻听了竟还松了口气。
以前的班主任吧，虽然平时不怎么管他，但是每次开家长会，总要当着全部家长的面，先夸他一通，说他成绩多好多好，虽然这样会让一些家长难堪。开完会之后再单独拉着他老妈，语重心长说一大堆他的缺点……
陈熙慕不在意这些，每次开完会回来只是跟沈若爻复述一下内容而已。
缺点吧……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渐渐的陈熙慕都不想说了。
就这点来说，江樵他真的……很不一样。沈若爻蹲在墙角，眯起眼睛看向讲台。
窗外太阳正好要落下。
光洒满了整个讲台，照亮江樵大半边脸，明亮且温柔。
“期中考的话，班级整体情况都很好，年级排名是第二。期末考也是第二，但是题量大了，也变难了，所以……所有人都在进步。”
江樵很严肃也很认真。
他在发光。
那是……夕阳的光，还是他的光？
沈若爻分不清。
有时候他躺在床上也想过，如果自己做了老师，来开家长会的话，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乱七八糟也没想出什么，反正就是不要像初中班主任那样。
江樵把整个数据分析打在了PPT上，下面一波家长在疯狂拍照。
……也不知道他们在拍些什么，这里又没有每个人的成绩。
沈若爻研究半天，也没看懂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记得好像随便看到一眼，小江的PPT将近100页……那后面的都在讲什么呢。
算了算了还是继续听家长会吧。
这学期的总结，下学期的安排。
标准套路。
“除了写教师评语之外，我还给每个同学写了句话。”江樵合上他的本本，“我按学号念，然后……希望大家可以记下来，回家以后给你们的孩子看，夸一夸他们，这个学期辛苦了。”
“跟着我这么一个不太成熟的班主任……”江樵转过头，看着沈若爻笑了一下，然后没有痕迹地环视了教室一周，最后目光停留在PPT上。
这个是沈若爻一点都没想到的。
他对所有人都夸奖都真实细腻，每一句都发自真心，沈若爻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仔细一想，好像……每一句都是真的。
比如杨成郗，运动会期间每天都催着大家练习，虽然所有人都叫苦不送，但是他们班团体项目的成绩都很好，他自己参加的项目成绩也都可喜可贺……最后得到团体总分优秀奖，他的功劳也确实是最大的。
管芜……虽然天天嘴上说着“班长活得不如数学科代表”，但班上大大小小的事他还是干了很多，也不是默默无闻，但好像所有人都莫名忽略了。
韩芷吧，话多也是真的，但同时好处也是活跃班级气氛，所以他们班整个氛围都很和谐。
避开成绩不谈，原来所有人也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优点。
明明应该观察得到，可很多人都忽略了的优点。
忽略自己，忽略他人，只以成绩论高下。
而且并不是直接告诉他们，而是告诉了他们的家长。
感觉可以缓解家庭矛盾……？
沈若爻隐约看到管芜妈妈低下头擦了擦眼泪。
可能是错觉。
江樵念到他的时候，沈若爻和陈熙慕眼神交流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老妈说让他自己听好，然后自己拿出手机照了张照。
小江明明没有看他，明明离他还有点远，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声音就在耳边。
感觉听到的不是PPT上写的。
是他说“谢谢你”。
是耳边低语。
周围的声音突然都变得很小很小，所有人的身影都在虚化，而光影被无限放大，笼罩了江樵。
他就在一片光影迷蒙中转过身来，一如既往，眉眼如诗，笑颜如画。
有多少温柔，就有多少心绪翻涌。
是错觉。
是错觉。
沈若爻花了好久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想法。
不太合时宜，不太正当。
然后他又认真地看向江樵。
家长会已经接近尾声了，江樵又简单地提了几句假期要求，整理整理讲台，散会。
沈若爻第一次看到陈熙慕散会后非常积极地跟老师聊了两句，毕竟平时开完家长会，都是她跑得最快。
而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好像如果去找老妈就可以顺带找小江唠两句……
真的……可以吗……
可以怀着不一样的心思，继续往他身边凑，借着科代表的借口帮他做事吗。
可以……可以吧。
“小江。”
陈熙慕回头看了他一眼。
“寒假快乐。”沈若爻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此刻脸上表情有多僵硬。然后他拉着陈熙慕，“妈咱快走吧，老爸今晚要回家。”
陈熙慕一脸无奈：“那谢谢江老师，老师再见。”
江樵挥挥手，应该是和沈若爻说再见吧。
回家躺在床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沈若爻拿起来一看。
[小江：[语音]]
[小江：两个小时了才应付完家长，当老师好累啊……]
看到第二句沈若爻莫名笑出声，然后点开对话框。
语音很短，只有两秒而已。沈若爻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没有开很大，听筒里传出来的是——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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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可以。（沈若爻你终于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