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没有任何记忆了？”
莫伊拉的直属领导、CIA部长难以置信地拍着桌子。
自从那场对峙，苏美两方共四十多艘、价值数千亿的战舰和一万余名海军险些被艾瑞克·兰谢尔一人尽数击毁杀死之后，双方政府都陷入了无限的恐惧和焦虑中。
连艾瑞克这个人都身份成谜，以CIA的情报收集能力，都查不出艾瑞克十岁之后、二十三岁之前都有什么经历，也对于那些变种人去了哪儿毫无头绪。
莫伊拉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美苏政府齐齐决定集中火力攻击变种人的时候，她也在沙滩上，还拨打过电话、试图让军方停止攻击，但后来又失踪了。
此刻，莫伊拉人就坐在这里，可她的记忆只到第一次发现变种人为止，之后的内容比领导们的大脑道德含量还少。
她的部长对她讲述了美苏对峙之时，那些变种人是如何控制了一名苏联中尉让他发射导弹击沉苏方货艇的，又有一名变种人是如何以一人之力扭转所有导弹的路径，给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一记响亮打脸的。
以一人之力，对抗国家——
莫伊拉握紧了拳头，手心被那张纸片的棱角轻轻硌着。
记忆被清除了，可感情不会。
她的胸腔里，仍然回荡着些许的新奇、好奇，然而正面情绪只是零星，她仍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满是忌惮、恐惧，以及……被背叛感。
记忆被清除，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莫伊拉深吸口气，最终下定决心，将手心摊开在桌面上，露出那张纸条。
“这个坐标，我查过了，是一座庄园，属于查尔斯·泽维尔的祖产。”她说，“很有可能是变种人目前的据点。”
莫伊拉将纸条翻过来，读出上边那句话：“这句话其中的含义，我认为也非常特殊，需要额外注意。”
CIA部长脸上迸出狂喜的容光，倾身过来，一把拿过纸条，仔细阅读。
他也很快破译了那条摩斯密码，狂喜很快转为凝重，用力拍了拍莫伊拉的肩膀：“你是我们中最好的特工，莫伊拉，即使那帮邪恶的变种人改变了你的记忆，还是让你找到了破局方法……接下来请你好好回忆，记起那些人的弱点。”
“美国，不能被一群变异的怪胎扼住咽喉。”
莫伊拉点了点头，随即心里升起一股异样感。
改变自己记忆的……是邪恶的变种人吗？
她心中随即多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他都随便消除你的记忆了，如果他不止能消除，而是能更改呢？如果他给你的脑子里植入一段记忆，能让你的性格完全改变呢？”
可是，消除记忆显然是部长口中那些变种人自保的方法，如果真的担心他们的据点泄露，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呢……？
因为那个人，也想要保护她。
莫伊拉抿了抿嘴，咬了自己舌尖一下，用疼痛保持清醒。
同事和上级对她的评价都是，她是一名很优秀的特工，只是太心软了。
难道她要为了那个变种人「只是」清除了她的记忆，不是干脆把她杀人灭口，而感恩戴德吗？
·
泽维尔庄园已经无限接近于查尔斯理想中的乌托邦，加上和艾瑞克关系的突飞猛进，另他有些飘飘然，每天上午教维克多和约书亚点什么，下午就和艾瑞克天南海北地谈恋爱……不，招募学生。
他们的代步工具是红魔鬼赔给查尔斯的迈巴赫。据说其实是肖恩的，被红魔鬼拿来借花献佛了，海运了好久才送过来，一到就被查尔斯迫不及待地开了出去。
查尔斯略有些不解的是，红魔鬼、天使和激流毫无异议地就这么在庄园住下，并且没有生出任何幺蛾子。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其实暗中脑过这三个人。尽管他们仍然想建立变种人政权，光明正大地行走在社会中，但对于泽维尔庄园也并没有想要不利的心思。
开着窗户兜风，挚友兼爱人坐在副驾驶上，美中不足是……查尔斯从后视镜里与约书亚清澈的粉色眸子对视了，接着无奈地看了一眼艾瑞克。
他的确把约书亚当弟弟，很喜欢他没错。但是谈恋爱的时候，带上这么个电灯泡就不太好了吧。艾瑞克要把他也叫上是干什么？
约书亚朝查尔斯翘了翘嘴角，在后排伸个懒腰，继而将脑袋从车窗伸出去，任由金发被狂风吹得蓬乱。
似乎是感受到了查尔斯的疑惑，艾瑞克说：“昨晚阿扎赛尔拜托我把艾玛·弗罗斯特救出来。”
“艾玛·弗罗斯特？”查尔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们去那名苏联将军家中——也就是找到约书亚那个地方——制服并送进秘密监狱的那名女变种人，对方也是个心灵感应者，而且有让全身变得像钻石一样坚硬的变种能力。她是肖恩的坚实拥簇，也是他的女友。
“她是肖恩的女朋友，而你杀了肖恩，确定你去救她不会被她咬死吗？”
“艾玛入狱之后肖恩根本没想去救她，他有了那个头盔，就觉得自己不需要抵抗她来帮助抵抗你这个心灵感应者，而且他也对艾玛厌烦了，估计正想趁机摆脱他。艾玛也早就烦透了肖恩把她当成女仆使唤——这都是阿扎赛尔说的，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们可以先试探一下。”
“冒着劫狱被通缉的风险去试探？”查尔斯一脸不赞同。
艾瑞克笑起来：“这不是有你吗？你不会让我们被通缉的，是吧？如果不是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查尔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查尔斯的能力非常适合潜入，他可以让任何人都无法看到他们的踪迹。
而且查尔斯也享受那种被需要的感觉，所以很快也就答应了。反正没什么损失。
约书亚在后排翻了个白眼——艾瑞克这个家伙，装恋爱脑装得可真像啊。
关押白皇后的监狱是特制的——自从她钻石化并轻易划破了原本普通监狱里的玻璃之后，他们就将她转移到了特制囚室里，玻璃是金刚石的，属于一种以刚克刚。且离泽维尔庄园不算太远，开车三个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路上艾瑞克还提出了一种设想：两个心灵感应者，如果能力互相攻击、或者互相配合，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
然而查尔斯一听到这个设想就有些抵触：“我不想让任何人进我的脑子里。”
艾瑞克和约书亚：“……”
注意到两个人无声的谴责，查尔斯才意识到他这样的说法多少有些双标，不由得汗颜：“这……心灵感应者的思维会更敏感，更……我举个例子，你们两个的思维好像一片旷野，而心灵感应者的思维是一座宫殿，是有防御的、半封闭的。”
艾瑞克和约书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说我们脑子里没东西吗？”
查尔斯：“……不是！”
接着气急败坏：“说不过你们俩。”
车子“吱”的一声刹车在监狱关卡外，立刻上前两名配枪守卫上前询问来者身份。
查尔斯一言不发，手指搭在太阳穴，两名守卫马上眼神发直，对这么大一辆车子连同三个可疑人员视而不见，回身抬手，示意抬杆放行。
“喂！他们有通行证吗？”另外两名留在卡扣护栏旁的士兵高声问。
查尔斯的视线移过去，两人同时转身，背对背地，各自向前走了五步，护栏缓缓抬起，三人通畅无阻地进去了。
“这就对了。”艾瑞克赞许道，“道德底线放低一些，生活就会轻松很多。”
查尔斯：“……如果她还是坚持要完成肖恩未竟的使命，我是不会放她出来的。”
“她不会的。”艾瑞克漫不经心道，“我很了解她。”
“哦？”查尔斯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少，“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同僚时间，是吗？”
“我和她一直合不来。”艾瑞克沉吟片刻，说，“或者说我和地狱火的所有人都不怎么合得来，他们都是肖恩的手下，一切听从肖恩的指令。我十几岁的时候阿扎赛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说漏嘴了，连忙止住话头。
“他怎么了？”查尔斯十分感兴趣，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说吧，不会嘲笑你的。”
艾瑞克撇了撇嘴：“仗着我那时候能力控制的不算好，他把我当球抛着玩。”
“噗。”约书亚笑出声。看着现在这么大只的艾瑞克，很难想像他小时候会被别人这么玩。
三人就这么在查尔斯的能力作用下，一路通畅无阻地到了艾玛的囚室，路过所有狱警都对他们视而不见，等三人鱼贯进入囚室之后，还有一名狱警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自己守在门口。
约书亚站在查尔斯和艾瑞克身后，随意地抱着臂。
查尔斯的心灵控制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尤其是在他无所顾忌的时候，简直是一种大杀器。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要与他为敌——就连约书亚自己，也是在小九的帮助下，伪造了记忆给查尔斯阅读，并且利用了查尔斯轻易不会刺探己方人思想的道德底线。
查尔斯与艾瑞克的能力表达完全不同。艾瑞克是用控制金属的能力横冲直撞，而查尔斯只要想……他能同时控制多少人？约书亚想到他的那个脑波增强仪。
至于这个艾玛嘛。艾瑞克突然想要救她出来，想必……
“你们是军事学校？”
听完这三人的来意之后，艾玛挑了挑眉，问。
“还是说，你们想让我把在你的学校里读书的变种人女孩们都培养成女特工？”
查尔斯：“……我们是正经学校，不培养女特工……当然，男特工也不培养。”
艾玛的眼神带着疑问停在艾瑞克脸上。艾瑞克耸耸肩：“的确如此。我从良了。”
艾玛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发动起能力，试图阅读艾瑞克的思想。然而查尔斯立刻察觉到了，瞬间用能力为艾瑞克建立起思维防御，阻止艾玛的探测。
“别这么小气嘛。”本该是他们敌对方的女人微微撅嘴，露出孩子气的神色，“让我看看怎么了？”
“这套不好使。”艾瑞克冷冷道，“继续在这里服刑还是换一种方式让变种人同胞们可以更自由地生活，你自己选。”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不会犹豫的选择。艾玛自然也是如此。
劫狱其实不难，只需要把人带走就可以，难的是如何清除留下的痕迹，以免总被通缉带来麻烦。不过这对查尔斯来说也很简单——控制值班室的人将监控删除毁坏掉就可以了。
果然，艾玛跟着三人离开前，对肖恩已死的消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风轻云淡地“哟”了一声。
四人宛若在上演什么公路片，查尔斯、艾瑞克在前，艾玛、约书亚在后，后边的两位一人守着一个车窗，手肘支在上边，看路边的风景。
安静了一会儿，艾玛道：“他死得痛苦吗？”
约书亚摇了摇头，不过艾玛只用一个后脑勺对着他，完全没看见。
当时肖恩的血几乎被约书亚放干了。任凭你能力再强、再能吸收任何能量的变种人，大量失血的时候都处在最虚弱的状态。
那样查尔斯自然不需要再控制肖恩，他仍旧希望艾瑞克能把肖恩交给政府处理，却被艾瑞克一句话堵住了。
“你觉得人类哪方政府得到这么个人，会处死他而不是研究他、把他武器化？什么普通监狱能关住他？把他关在庄园，然后永远承担他逃出来的风险吗？何况他杀了我母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查尔斯！”
查尔斯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反驳艾瑞克——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艾瑞克真正动手的时候，查尔斯默许了，没有试图控制艾瑞克的思想，他自然也没戴上那个头盔。
所以肖恩是在昏迷状态下死亡的，也不算承担了什么痛苦吧。艾瑞克回忆了一下肖恩的死状，轻松道：“不痛苦。”
“应该让他更痛苦点的。”艾玛说着，脸上却没什么觉得大快人心的表情，“谁让他一直只把我当成一个玩意儿呢。”
其实大家都听得出来她对肖恩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是都十分明智地没有接话，更没有继续谴责那个人间恶魔。
毕竟死都死了，何必呢。
现在庄园里有了两名心灵感应者。小九的压力陡增，他不但要注意约书亚是否出现在了查尔斯的听力范围内，还要小心艾玛，而这个女人特别会神出鬼没。
特别是她被维克多看到之后。维克多现在的心智不成熟，在他记忆中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艾玛这样美丽有气质的女人，当时就把眼睛都看直了，于是开始用一种青春期男生的方式追求艾玛——或者说是给她添乱。
而艾玛这会儿最烦的就是看了她的脸就来追求的男人了。
艾玛已经答应了查尔斯待在庄园里，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跑也跑不出去，她只有让自己的走位愈发飘忽不定，省得被堵在哪里，净是麻烦。
这就让小九好几次刚念叨了两句就发现艾玛一身雪白的身影，说到一半的话不得不咽回去，只能缩在宿主的意识世界里对着自己屏幕上艾瑞克90的黑化值上愁。
艾瑞克的黑化值，一直都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哪怕他真的黑化值直接爆表，他也就干脆地读档重来了！
可是艾瑞克明明策划着那样的事情，黑化值为什么一直没爆呢？小九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把人勾着，还让他没法实时和宿主吐槽，实在是把人吊起来慢慢杀啊！
——约书亚实在是乐得清闲小九没办法在他脑子里嗡嗡。
自从他通过那些蛛丝马迹推测出艾瑞克的计划之后，送走莫伊拉之前，他和艾瑞克进行了一场对话。
那时查尔斯睡得正香。对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
两人站在走廊窗边，月光投射进来，洒在约书亚身上，艾瑞克则完全没于黑暗中。
“你瞒着查尔斯做的这些事情，在莫伊拉面前的那些暗示……其实目的其实并不难猜，不得不说，你操纵利用查尔斯的感情，是很妙的一步。先用感情让他动摇、让他迷惑，再用他身边亲人的死亡让他心神激荡，让他做出有利于你的选择。”约书亚声音压得极低，然而徐徐道来的话语，却让人格外有压迫感。
“先说好，我可不是操纵查尔斯的感情。”不过，跟他对峙的也不是什么善茬。艾瑞克举起双手，神情无辜，“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是真的喜欢他。谁能不喜欢查尔斯？实话告诉你，他爱上我，也是一件让我受宠若惊的事儿……毕竟对他来说，我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你只是利用他的感情，让他做出有利于你的决定，是吧？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了，我对你想建立什么政权，其实没有兴趣——”
艾瑞克不动声色地打量约书亚，静静屏息，等待约书亚的下一句话。
“——但你的人选，不可以是她。”约书亚顿了顿，观察艾瑞克隐于暗处的表情，“瑞雯对于查尔斯来说，太重要了。”
“查尔斯现在还太年轻。同时失去他的安全港和瑞雯……一蹶不振或者一个不留，都有可能。我可以配合你，完成你的计划。”
约书亚嘴角漫不经心地带起一个笑，仿佛他谈论的只是自己比起白葡萄酒更喜欢香槟似的。
“以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