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光兴高采烈披着浴衣,跟只大扑棱蛾子似的舞到浴室冲澡,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好家伙,跟自己身上的痕迹比,知霜身上只是雪地上的点点落梅而已。

  且不说后背泛着血渍的抓痕,也不看小臂上的青紫,光是脖子上的牙印,都不是单薄的夏天衣服能遮住的。

  温流光对着镜子啧啧称赞,知霜真棒,明明没有运动习惯,但动起手来比她凶多了,她这副样子,谁看了都觉得是打架之后。

  她正要打开喷头,突然发现指缝里的暗红色血迹,一拍脑袋,火急火燎冲出浴室,冲进柳知霜的房间。

  “知霜,昨晚我弄疼你没有?”

  回答她的是柳知霜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下次再敢在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来试试!”

  人家也在冲澡。

  而且动作比她快,都正在洗了。

  温流光龇牙咧嘴捂着脸退出来,一副眼神发直的蠢样子。

  昨晚的事她确实记不太清,也没印象自己到底多用力,但从刚刚惊鸿一瞥知霜身上的痕迹来看,还是买点药好。

  思忖片刻,她麻利滚回自己房间的浴室冲了个战斗澡,然后换上低调的衣服,纯黑色长袖长裤,把身上的痕迹遮住。

  昨晚知霜倒是没咬她脸,但刚刚那一巴掌,掌印在细皮嫩肉的小脸上还是很明显的,索性戴着鸭舌帽、口罩、墨镜,把脸也遮住。

  只是脖子上的牙印,温流光犯了难。

  她的衬衫领子再高,也遮不全脖子啊。

  贴一个创口贴也遮不住。

  无奈只能扯一块方巾,严严实实捂住脖子,可这么一看,大夏天裹那么严实,太鬼鬼祟祟了。

  想她堂堂小温总,温氏集团的少东家,在自家酒店还得打扮成偷鸡贼模样去买药,真是丢脸。

  不过那种药,她还是亲自去买吧,假手他人,怎么想怎么怪。

  温流光叹气,向柳知霜交代一声便出了门。

  好在这家酒店位于拍摄基地,来来往往的都是娱乐圈内的人,见多了世面,即使猛地看见一个偷鸡贼,也不会真的认为那是个贼,温流光得以顺利达到药店,而没被保安围住。

  要不说学医好呢,医学生到了药店,只管潇洒报药名就好,不用趁着没人的时候扭扭捏捏问药师,有,就是私密,嗯,那个,你懂的,的药吗?

  遇到脑子灵活的药师,你稍一忸怩,人家就恍然大悟,然后悄悄把药递给你。

  遇到脑子不灵活的药师,你费尽唇舌,人家还让你把症状一五一十说清楚,最后即使买到了药,也是面红耳赤,恨不得用头亲吻地面。

  至于温流光,简直是去药店进货的架势,嘴一张,一长串药名倾泻而出,偏偏她在加拿大待久了,报的药名国内普通药店一时找不全。

  于是她只好边报边改,好不容易把药找齐,她提着袋子沉吟片刻,最后问了一句:“你们药店有多少种指套?每种来一盒。”

  提着满满一袋子回到酒店房间,服务员已经把早餐送过来了。

  温流光问柳知霜:“你有什么安排吗?”

  柳知霜:“江导那边剧本还没改好,今天不用去剧组,但下午约了秦鸢姐讨论角色,至于明天,是开机仪式,之后就要正式进行拍摄了。”

  温流光顺手拿了一块吐司,含糊道:“好,那吃完早餐,我帮你上药。”

  “上药?”柳知霜走过去,翻袋子里的药,疑惑问道,“你都买了什么,怎么这么多?”

  她身子一僵,看见了各式各样占据半袋江山的——指套。

  “温流光!”

  温流光被吓得一激灵,咬着的吐司差点掉了,哆哆嗦嗦转头,惊恐地看着她。

  柳知霜突然不忍心了,温流光脸上是她打的巴掌印,脖子上是她咬的牙印,被衣服遮掩的身体上全是她昨晚留下的各种伤痕,可怜兮兮的。

  反观自己,温流光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直到现在,除了腰酸腿软,也没有其他的不适。

  指套是消耗品,来日方长,总能用完的。

  于是,柳知霜硬生生忍住了羞意带来的怒意,不好意思道:“就是想说,抱歉,弄伤了你。”

  温流光一听是道歉,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安定下来,喝了口鲜奶定神,庆幸地想:好在知霜没生气,只是道个歉都要吼她,知霜真是要美貌有美貌,要演技有演技,要脾气有美貌和演技。

  她以为知霜说的是刚刚打的巴掌印,于是毫不在乎道:“你本来就没什么锻炼的机会,打我权当锻炼了,没事多动动手,促进血液循环,对你身体有好处。”

  柳知霜:……你真舍得糟蹋你自己。

  本来就没多旺的怒气被这一句话彻底浇灭了。

  吃完早餐,柳知霜半躺在床上,享受着温流光的伺候。

  一对一亲手细致入微上药,外加舒缓身体疲惫的按摩。

  有种说法是,发生过那种行为之后,两人会不自觉更亲近彼此,像是无意识触碰对方略带私人性质的部位,增加很多不必要的肢体接触,都不会感到奇怪,毕竟,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所以当温流光的手游弋全身之时,柳知霜并未感觉不对。

  温流光更是全心全意投入到按摩中,她自认是事业心不是恋爱脑,一旦做的是和医学有关的事情,就摒除杂念,凝神静气。

  一边按,一边絮絮叨叨:“你的肩膀好僵啊,平时多动动,打我倒是可以活动肩颈部肌肉,多打,继续,不要改。”

  柳知霜不可思议地看着温流光,诚心发问:“你是M吗?”

  这家伙有受//虐倾向?

  “不是。”温流光顿了一顿,老实道。

  知霜太瘦了,一层薄薄的皮肉包着骨头,她摸着都觉得咯手,心疼得很。

  许是这个原因,昨晚她即使意识不清,也下手很轻。

  演员又要控制饮食,只能多运动,可偏偏知霜拍戏太忙,其他时间能让知霜多动动就多动动,不论形式如何,慢跑也好,打她也好。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她抗造的基础上,足球和冰球都是激烈对抗的项目,她在球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别看外表白白嫩嫩,实际抗击打能力不弱。

  知霜那细胳膊细腿,要是哪一天真有能耐把她打伤了,她反而会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明天你不用去开机仪式了。”柳知霜突然说。

  温流光一愣,问:“为什么?”

  知霜拍电影的第一次开机仪式,她不去现场看怎么行?

  柳知霜直起身,细长手指抚上温流光的脸颊,以一种惑人的力度慢慢往下划。

  从被触碰的地方泛开的麻痒感沿着神经冲向全身,温流光一个战栗,握住了柳知霜的手,正经道:“说正事。”

  别动手动脚,她受不住的。

  柳知霜白她一眼,本来温温柔柔摸着她伤口的手瞬间用力戳在她脸上,没好气道:“你这幅样子,怎么出门?”

  温流光无语。

  确实,知霜身上的印子,遮瑕就能遮住,涂了药明天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身上的印子,只有偷鸡贼打扮能遮住,可真要这么去开机仪式,嗯,会被笑死的吧。

  温流光垂下头,失落道:“好,我知道了,不去。”

  柳知霜把她的脑袋抬起来,继续说:“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

  “我们的事,”柳知霜迟疑了一下,“不能公开,但是告诉朋友亲人的话,你随意。”

  和娱乐圈的艺人恋爱,总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比如聚少离多,缺少私人空间,狗仔的疯狂追逐,所以有时连关系都不能向外界公开。

  好在温流光并不在意这些,答应得很干脆:“当然,我懂。”

  她之前也答应过纪虞,她和知霜的关系对外界保密。

  而且坦白说,在她眼里,知霜的事业是比爱情重要的。

  柳知霜向后靠去,陷入绵软的枕头间,双目微阖,朝温流光招手,说:“过来,再陪我睡会儿。”

  温流光眨眨眼,乖乖爬到床上,毛毛虫一样蠕动到她身边,和她并肩仰面平躺着。

  柳知霜转头看她,面无表情。

  温流光突然福临心至,蜷起身子侧躺,右臂从前环住柳知霜的腰,左臂从后穿过柳知霜的头和枕头间的缝隙,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柳知霜心满意足,微微调整姿势让两人贴得更近,闭上眼开始入睡。

  温流光睡不着,医学生有点龟毛。

  她每天作息规律,除非熬夜,不然不是该睡觉的时间就很难睡着。

  更别说这种姿势,知霜倒是舒服了,她一个做人形枕头的,手臂被压,血液流通不顺,侧躺又挤压心脏,睡得着才怪。

  不过她是万万不敢和柳知霜说的。

  女朋友喜欢靠着你睡,你非但不感恩戴德,还暗暗抱怨,嫌弃女朋友压着你手了,这种毫无求生欲的行为,温流光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做。

  看来之后得寻找一个姿势,知霜舒服,她也舒服的姿势。

  至于现在,不睡觉,可以干点别的嘛。

  温流光盯着柳知霜如玉的手指,在脑子想,戒指该买Tiffany,Cartier,还是Harry Winston,或者是Van Cleef & Arpels?

  要不都买?

  恋爱一个,生日一个,求婚一个,结婚一个,还有往后数不清的纪念日,这么一算,她有好多个机会可以送知霜戒指。

  温流光笑眯了眼,人家答应她恋爱的第二天,她已经想到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该送什么礼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