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拆尸洗骨【完结】>第32章 揭开记忆

  “爱慕”这两个字让陆染不由得心惊胆跳,原来年少时候的倾慕怎么也瞒不住有心人的眼睛。

  他的头又开始抽痛,可就算是疼痛难忍,面对李斐的咄咄逼人,眼前也还是一片空白。

  “哼,少年慕艾。原来,那少年能记起的也只是他愿意记住的。在你陆染心中,萧云歌不过只是那个百步穿杨的大邺战神,而他的卑微落魄你却一再回避……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身边的所有人竟然半分都没在你面前提及?”李斐冷哼了一声。

  ——“南宫氏是北面大启最为显赫的世家,前朝大战之后,大启更是不允大邺之内再有南宫之姓。一夜之间,大邺所姓南宫之人全部都被迫改了家姓,然而萧云歌却被大启皇帝赐姓南宫。至大邺举国哗然。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对面大启的南宫家之所以显赫,除了是因为他们掌管着启朝的财库、火器,更是因为北面每一代的皇后和有位次的嫔妃都出自南宫……”

  “赐姓南宫……举国哗然……”陆染失神般重复。

  见陆染神色不对,李斐心中焦急。

  但现下叶知秋已经被南宫家掠去,他也没空再和陆染拿乔,看着陆染的一副茫然,忍不住反手也扯住了陆染的襟口:“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和南宫家的人扯上了关系,也就明白单凭你我二人怎么能打探到他们的行踪?都这么些时日了……当初你既然知道知秋是在哪里丢的,为何不沿途折返去寻他,反而到了宫里来当这个劳什子侍卫……

  “还是说叶知秋这个人,在你小侯爷心中什么都不算?是啊,你不顾他的生死拿他做投名状,最后无非是想利用他证明什么公平正义!你又把他当什么?!陆染,你当初护他周全的承诺都被狗吃了吗?你在乎过他的死活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

  “知秋”二字让头痛欲裂的陆染寻回了一丝清明。他强压住身体的颤抖,压低了声音:“他拼了性命让我返回盛京,我也拼了性命去御史台送上证据。可等我醒来,所有的一切不早已被你李家黑白颠倒了吗?”

  “你!”李斐忽尔词穷,“你这个无能之辈,不配叫他知秋!”。

  “是,我无能!等我醒来之后所有事已木已成舟!我找不到南宫家踪迹,还被所有人当傻子一般戏弄,只好想尽办法潜入宫中向圣上直陈官场沉珂!我原以为从此便可以惩戒贪官,而后顺理成章的搭救知秋,可我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来做这皇宫侍卫?你又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好大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和我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陆染自知失言,瞬间沉默了下来。

  ——“把这些烧掉!这,是朕对李家最后的容忍......以后别再置喙对岸之事。打不打过对岸,朕自有分寸......再过几日,南宫家有人来,你给朕好好准备……”

  萧定乾对李易之说的这些他从未曾忘记,但他又能对李斐说些什么?说他的好大哥其实是当今圣上的宫中禁脔?还是说自己对圣上的崇敬、甚至多年来所秉承的信念早已分崩离析?

  面对李斐又惊又怒的双眼,陆染叹了口气。但话已至此,李斐这边却势必是要问个一清二楚了。

  二人还在拉扯,前去演武场宣旨的小德子已带着最后一名被选作皇宫侍卫之人去南书房面圣,一行人之中还有个抖成筛子的黄得善。

  未过多时,黄得善的惨叫便从南书房传了出来。

  凄厉的叫喊让陆染和李斐一起打了个激灵。

  李斐恨恨地将声音压得更低:“你敢指摘我大哥,这笔帐我先给你记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今你我皆是宫中侍卫,自然有碰头的时候……”

  正说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和些许碎银子被一起扔了出来。两人这才不约而同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天子震怒,所有人匍匐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南书房的房门才从里打开,小德子气喘吁吁地出来朝众人抬了抬手,一干人等才敢颤巍巍地爬起。

  等到陆染和李斐整理好仪容,小德子到了二人跟前恭谨地朝他们福了福:“圣上口谕,今日休沐,明日,圣上着二位一起恭迎贵客。”

  ——“恭迎贵客?”

  ——“明日?”

  陆染和李斐禁不住接连出声。

  南宫家之人明日便会来此?陆染心中一惊。

  而李斐迟疑的却是他使了银子从黄得善那里得到的消息:宫中侍卫最难过的其实是成为侍卫之后的第一关,若是无法表明对君王的忠诚,等着的便是个死……难道那道最难过的关卡,便在明日?

  小德子不愧是即将替代黄得善成为萧定乾贴身内侍的第一人,他看了看二人脸色,忙不迭温言提醒:“两位贵人,要不……此时先去侍卫营入籍?”

  李斐先一步就陆染向小德子试探:“谢德公公提醒。如今圣上身边就属德公公最得圣心。不知可否指点一二,明日是何时恭迎贵客?需要什么准备?”

  “李侍卫叫咱小德子就好。”小德子再次福了福。

  他本不想多嘴,但掂量了一下李斐的家世,又看了看同样也朝他看来的陆染,还是谨慎地开了口:“今日圣上生了黄公公好大的气,是因黄公公银子贪得太多,连禁军里新入的军户也不放过……他可是在圣上身边十多年的老人了,圣上心中难免有气,李侍卫和陆侍卫明晚可要警醒些。”

  虽是所答非所问的提醒,但话到此处就差没有明说,特别是对陆染挑明:你看黄公公也是在圣上身边十多年的老人了,以前收银子圣上没管,可次数多了,总有一次会触到了圣上的逆鳞,看看他有什么样的下场?所以,明天晚上可别再犯执拗了……

  李斐听懂了小德子的言下之意,恭恭敬敬地称了谢。

  陆染紧接着问:“那明日的贵客公公可有耳闻?他们从哪里来?既是贵客,为何要等到晚上才去恭迎?”

  “这……这……陆侍卫可,可别为难小德子……”一提到贵客,小德子面色凝滞,像是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他们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陆染急了起来。

  “不,咱家不知。咱家怎么敢猜测贵客身份?”说到这里,小德子连忙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等他前脚一走,李斐立刻便朝陆染冷哼了一声:“你为难他做甚?不管贵客从哪里来,圣上要我们做什么……小侯爷,我好意提醒你,可别再仗着圣上对你与他人不同再次忤逆!知秋如今的下落,你我二人去寻总比一人容易!好好看看那姓黄的模样!可别轻易就没命了。”

  陆染张了张口,可转而一想,现下萧定乾震怒,黄得善的尸体又需收敛,这里来来回回打扫的宫人也多了起来,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有些事还没有真凭实据,光凭自己说的李斐也定不会信……想到这里,他便最后什么也没说了。

  小黄门将黄得善的尸体收敛之后,便从回廊处抬了出去。

  按萧定乾的意思,这尸首要让所有宫人都看看清楚。所以,抬着尸体的小黄门也便只能抬着尸体向人一、一展示。

  擦身而过时候,黄得善不成人形的尸体摊开在陆染眼前:尸身裂开,面孔四分五裂……让陆染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边李斐也按圣意瞥了一眼黄得善的尸首,转眼便见陆染成了这副模样,疑虑之间在心中暗道了一声:“竖子无能”。

  如今他没了李家可回,自然便只能宿在侍卫营中。想了想,就算眼下对知秋的下落心急如焚,也只能咬牙先把明晚挺过。

  于是甩了袖子自行进去侍卫营入籍,让退守在百米之外的小黄门将陆染搀扶到宫门,送上了陆侯派人侯在门外的马车。

  也许刻意掩埋的记忆只有被人堪堪提及才能从尘封中揭开,一路之上,陆染的眼前不断出现断断续续的画面。

  很久很久以前,朱雀门外的那天,萧云歌那张再也看不清面容的脸孔忽然不再模糊,让他痛侧心扉,非要呕出一口血来才行……

  他缺失的所有记忆终如同汹涌的波涛不断涌入他的脑海,让他蜷缩成一团靠在马车的柱子上昏厥过去。

  一团浓雾之中,他又回到了六年前深秋的那个战场,看着萧云歌让船只继续向揽碧江北岸挺进......

  “母亲,云歌此去可有危险?”在越来越清晰的画面中,他抬起还未消除稚气的面容向自己的母亲萧萍萍问。

  “纵有危险又如何?他是大邺战神……既然被称作为神,那也就顾不上自己的性命了.....”

  “可他是人啊。”

  “可谁又愿意他做回人呢?”萧萍萍正在叹息,身后忽传来一声有人落水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只见陆染已跳入江中,用力往江心游去。

  ——“染儿?你要做什么?你给我回来!”她对着江心大喊。

  陆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循着一艘战船就摸了上去,朝自己的母亲挥了挥手:“母亲,我去去就回。你放心!我的水性比他身边那个李易之也不差!我要去帮云歌!”

  战船上的都是萧云歌的人,多少见过陆侯之子。

  现下他们要跟随主帅急行,再加上揽碧江水流湍急也不敢冒然将陆小侯爷再赶回去,想来想去只好派了好几个士兵护着,千叮咛万嘱咐求他不要冒险。

  陆染一边挂着耳朵听着,一边贪婪地盯着最前方挂着“贲”字旗帜的战船,直到自己摸上来的这只战船也靠到了揽碧江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