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从现在开始, 你要为自己跳舞了。”泽尼娅说道。

  她换上舞鞋,拉着莉娅滑出一小段舞步。

  “漂亮姑娘!”泽尼娅称赞道。

  两个年轻姑娘嬉闹了一会儿,她们换回原来的鞋子,将舞鞋收好放回盒子里。

  再过几日, 就是弗罗斯特先生的舞会了。

  泽尼娅收好心情。虽然期待舞会, 但她也不会忘记那些仍然需要探寻的事情。

  她想到蒂娜, 蒂娜的些许警惕并没有让泽尼娅不快。她看得出来, 那姑娘看向埃弗里的眼睛里满是爱恋,明亮得像在燃烧。

  只是,弗罗斯特先生不是普通人, 他的儿子埃弗里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蒂娜和他很亲密,她会知道些什么吗?是像她和莉娅一样, 从这些接触中自己推断出来的些许,还是已经从埃弗里那里知晓了更多?

  泽尼娅想着城堡里的人们, 她确信科林是个普通人,那个记者曾拿出过科林曾经在克诺镇的照片, 他也证实了科林的来历。科林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依从于弗罗斯特先生。

  罗齐娜……泽尼娅无法确定。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罗齐娜的那个夜里, 她在提到克诺镇时, 眼睛里渗出的可怖阴影。

  费尔奥娜女士是弗罗斯特先生的老朋友, 她或许与弗罗斯特先生有相似的秘密。她不会告诉她们的。

  埃弗里自然也是如此。

  而眼下城堡里,还有另一位客人。那位侦探萨利先生。

  他受埃弗里邀请而来,虽然有可能像两个姑娘一样,知晓得并不多。但泽尼娅更倾向于他知道更多隐秘。因为昨天在藏书室里的时候, 他似乎想隐秘地暗示些什么。

  泽尼娅在脑中过了一圈后,决定一会儿去找萨利侦探聊聊。

  而此时的侦探萨利,正颇有些尴尬地站在埃弗里与蒂娜面前。

  那个艳丽漂亮的姑娘毫不客气地给他飞了一个白眼。

  事情还要从埃弗里与蒂娜离开说起。

  他们并没有把时间全部花费在城堡中,只在碉楼里逛了一圈,然后又去附近的山林里逛了一圈,一直到山林在暮色里浸出迷人的蜜色光晕,才重新回到城堡中。

  蒂娜本想缠着埃弗里再陪她看看城堡中的房间的,陷在甜美爱意里的姑娘是不会嫌陪着恋人的时间太长的。

  但在走过一条走廊时,他们碰见了萨利。这位侦探正半蹲在一扇上锁的房间前,试图从锁眼里窥探里面有什么。

  萨利从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就开始行动了,其实他也蛮想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出来瞧瞧的,然而昨天才经过泽尼娅和莉娅的善意提醒,埃弗里也告诉过他日落之后与日出之前不要离开房间。

  萨利虽然对天黑后城堡中会发生什么好奇得抓心挠肝,但他只是喜好在作死的边缘徘徊,并不想真的把自己给埋了。

  所以,萨利选择把录音机隐蔽地藏在走廊的挂毯下,并在走廊地板上撒了薄薄一层特殊粉末。等到天黑后,待在房间里蒙头大睡。

  第二天他早上起来后,第一个就是去检查他的布置,录音机里只有一片白噪声,粉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它们都消失不见了。

  侦探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今天晚上再换个法子。接着就把这整座碉楼都先逛了一遍,每一个未上锁的房间也都进去看了一眼,他看得很粗概,但足以让他在头脑中建立起一个模型。

  虽然只是城堡中的一座碉楼,但萨利仍未能在今天这一整个白天里将之看完。它实在是太大了,各种意义上的。古老的石壁、改建的形制、壁画、雕塑,还有各式各样的房间。

  它们凝固了数百年的时光,在侦探的眼中化作磅礴的信息,而这其中还浸润了超凡所留下的痕迹,于是这些信息又像是被加密过了一样。

  过于好奇的侦探几乎无法抗拒这一诱惑,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顺着每一处发现向下深研的欲望。他的时间并不太多,距离舞会没有几日了,萨利确信那场舞会会是一个惊人的转折点。

  他想要在舞会前多知道点什么,而埃弗里显然与他的父亲有着共同的爱好他们都不乐意将谜底直接揭开。

  追寻隐秘对侦探来说是难得的乐趣,可是现在时间有限,他得先分出轻重缓急,抓住最重要的那个才行。

  于是,萨利在日落之前,来到了这间上锁的房间前。

  他确信这些上锁的房间里隐藏有秘密,但他也并非随意挑选的房间。

  萨利在头脑里将这座碉楼建立起一个粗概的模型,其中必然有所疏漏,但现在对他而言也暂且够用了。

  他进过那些开放房间,于是对碉楼中的房间功用分布也有了大概的认知。而上锁的房间与开放的房间在他头脑的模型中也有着不同的标记,于是,被包围在一小片开放客房中唯一一个上锁了的那间屋子,就变得格外显眼起来。

  不用钥匙开锁这一技巧侦探也会,他带来的行李里就有一串拴在钥匙环上的常用小工具。萨利今早离开房间时也顺手带上了,然而他现在半蹲在钥匙孔前试图往里看并不是因为他放弃了开锁。

  埃弗里并没有警告过他不能进入上锁的房间这逻辑虽然有些不对头,但萨利还是想开个房间进去看看,只要他事先出于谨慎的观察中没有发现危险。

  就在萨利刚把脸贴近门把手时,他听见了两声刻意踏重的脚步。

  萨利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转过头,埃弗里正携着蒂娜站在不远处。

  萨利尴尬地看了他们片刻后,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他刚刚只是在弯腰整理裤脚,而不是想窥探主人家上锁的房间一样。

  他慢慢抬起右手,对两人打了个招呼:“下午好?”

  埃弗里哈的一声笑出来,他低头看向蒂娜,拍了拍她的手臂道:“让我和他聊聊。”

  蒂娜不太开心地撅了撅嘴唇,给萨利翻了个干脆利落的白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想进去瞧瞧?”埃弗里走到门前。

  萨利没有说话,默默地让开一点位置。

  埃弗里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两下,房门就自动打开了。他迈开长腿,率先走了进去。

  萨利跟着他走进房间,那是一间小厅,内部装饰虽有不同,但布局与他现在所居住的客房很是相似。

  “看起来你今天收获颇丰?”埃弗里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尚可吧。”萨利说道。他仔细观察着房间,却并未从中看出什么需要被锁起来的痕迹,“这间房间为什么会被上锁?”

  埃弗里道:“这里在数日前,刚刚接待过一位客人。”

  “他离开了?”萨利分心二用道。

  “他很有好奇心,”埃弗里笑眯眯道,“在晚上离开了房间,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萨利转头默默地看着埃弗里,埃弗里敲了敲桌面,于是一个糖罐子突然出现在桌上。

  “要吗?”埃弗里剥了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对萨利扬了扬下巴。

  萨利从中摸出几块糖,思衬着埃弗里是不是在为他昨晚的行为而发出警告。

  “但你不必担心,他是未受邀请的客人。”埃弗里继续说道,“你的那些小把戏,最多让负责清扫走廊的家伙给你记上一笔。”

  萨利迅速抓住了重点:“所以,作为受邀的客人,就算我晚上离开了房间也没有问题吗?”

  “你可以试试看。”埃弗里说道。

  萨利看着他那双漂亮的蓝绿色眼睛,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受邀客人的身份的确有其特殊之处,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接触别人的客人。”埃弗里笑吟吟道,萨利却从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隐隐看出些令他凛然的东西,“也不会,试图影响其他人的客人。”

  萨利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我明白了。”

  “那么,祝你这几天玩得愉快。”埃弗里轻笑着起身,他离开了这间屋子,毫不在意地将萨利留在在这座之前还上锁的房间里。

  真正闭锁的房间都是以超凡的力量封锁的,还是个凡人的萨利根本探不出什么。

  萨利看着他留在桌面上的糖罐,又从中摸出几颗塞进嘴里。他用力将之嚼碎,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因此显出些狠劲儿。

  他听懂了埃弗里的意思。

  他在警告他,不要试图影响那两个姑娘。他甚至可以在夜晚离开房间,那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但不会糟糕到他无法承受。可他不能试图去提醒或暗示那两个年轻姑娘。

  萨利将嚼碎的糖块咽下,他半垂着头,似乎是颓然,又像是在沉思。

  ……

  泽尼娅是在晚餐后的时间找到萨利侦探的。她从科林那里问来了萨利的房间位置,但侦探一直没有回来。

  她猜到萨利一定是在城堡里四处逛,城堡太大,如果想找人的话,那就完全只能凭运气了。泽尼娅思衬了片刻后就去忙自己的了,无论如何,他在晚餐后的时间都应该回到房间了。

  萨利在泽尼娅找来询问的时候是惊讶的。埃弗里不希望他去影响别的客人,而这条禁令显然对对面的姑娘是不生效的。

  她询问的时候目光坦荡,所有的肢体语言都表明她完全不清楚那些“危险的”与“需要被警示的”东西。

  萨利原本以为她什么都不清楚,可从她试探着询问的东西来看,她分明又是知道些什么的。

  萨利于是直白地问道:“您是怎么觉察到这些的?鉴于您和您的同伴只是因为迷路而误入这里,而并非像我一样提前有所准备。”

  泽尼娅沉默了片刻:“在弗罗斯特先生的允许与帮助下,我们从藏书室与城堡中的一些房间里,获知一些信息。那会触碰到我的感知,我会做一些特别的梦。”

  “您能说得更详细些吗?”萨利追问道。

  泽尼娅于是大致讲了讲。她说得并不详细,也隐去了与弗罗斯特先生直接相关的东西,只是讲了自己与这座城堡本身。她提到了书房与地牢。

  但这仍然让萨利获知了足够多的信息。

  他在第一天进入藏书室时,就发现了那条与书房相连的隐秘短廊,只是短廊尽头的门是上锁的,那时他还不知道里面是城堡主人的书房。

  而今日,他也找到了那条通往地下的楼梯,但他进不去那座隐于碉楼地下的地牢。

  对面的姑娘是特殊的,萨利意识到。她被引导着获知了许多信息,却又被蒙蔽于许多信息,而这些又似乎是早已被安排好,正逐步向她揭示的。

  她已获知了许多,却没有一条是警告。

  萨利沉默了片刻,说道:“您所提到的书房与地牢,对我而言都是不开放的。”

  “我无法言说。但您或许拥有比你想象的更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