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是第一次被亲吗？
当然不是。
在西域人的文化里亲吻可以有多重含义，亲情友爱，小时候父亲抱起他亲吻脸颊他还记得，陪伴他的女仆姐姐会在睡前给他一个晚安吻然后祝他好梦。珀西并不对此感冒，因为他很清楚这类举动背后的含义。
可戎怀玉不对劲，她与他嬉耍如玩伴，有时却挑战越线，散布一些似有若无的暧昧迷障，轻浮散漫地，戏弄他，不知是有意无意，又或许她喜欢游走边界，欣赏新颖猎奇，天性如此。
亲吻可以属于亲情友爱，也可以属于两性情感。而后者他从未涉足，迷茫不知所措是情有可原。
所以对于她，他是第一次。
那双薄唇出门前兑了口脂也兑了街摊暖黄的灯，莹润光泽，心头朱砂近在咫尺。
珀西找回了自己的力气，猛推她一把，“不是！”整个人都软成滩水，他背靠墙沿大喘气，“戎怀玉，这不关你事！”
戎怀玉的表情意味深长，双手抱臂，话头转得莫名其妙：“上次忘了回答你……你还记得那天你问我，你姨母背着你都同我说了什么么？”
时间一长珀西也忘了追问，“……她，她都说什么了？”
戎怀玉：“记不记得她来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珀西十分肯定地说当然记得，“那天你不是刚来，然后我去正殿接你，闹了点不愉快所以我们俩没睡——睡……等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个晚上的时间……
戎怀玉紧接着大拍合掌，笑嘻嘻嗳了声说她偏不，“她说：怀玉呀，我这次来也没别的目的，一呢就是来瞧瞧我的准侄媳，二呢则是来开导开导你们小两口。殿下他平时不大和女孩子接触，所以有时候受了‘刺激’可能会特别反常粗鲁，还请你不要因此讨厌他……”
学奎茵学得像模像样，珀西的脸色逐渐难看，“……别再说了。”
“呃我是说你们俩昨晚在房间里是不是闹……呃不是，其实殿下他在那方面对待女孩子特别生涩，他那时候可能也紧张，或许让你难受了。唉，但是这一关你们迟早都得过不是吗？以后难受了就慢一点啊，不舒服……以后可能就舒服了，姨母我虽然也没什么经验但是结婚前也听别人说过——”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她笑得这么欢腾了，“戎怀玉！！”
这女人生得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长相摆在那里，赏心悦目才能让人平息心中滔天怒火，虽然他还是想冲上去和她干架。
顾及夫家的面子，她笑了好半天这才收住，“瞧你这副‘生涩’的反应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堂堂殿下，一个女人也没有过？哇，不是吧？”
她诧异，“你可是殿下欸，想要金银财宝美女佳人，要多少有多——”
“要多少有多少，那是荒淫无道！”珀西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呢！你年纪比我大，那方面也就比我熟得多了是吗？！你就谈过很多次恋爱，亲过很多人？！！”
……
无知无觉迎来寒凉的冬天，而他得到沉默。
那一双异瞳里潋滟微光，静静地与他对望，珀西在那样的目光里僵硬得动弹不得。“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只听戎怀玉轻声道，“但是我亲吻过很多人。”
灯火融融。
珀西和戎怀玉在人群之中并排慢走。
刚才的话题在缄默时间里流走，听到回答时珀西的心跳漏了半拍，愣过之后便再无下文。被截断了，也不知道是珀西被什么截断的，很可能是她的眼神，让人感觉有些哀伤。
她哼着曲沿路随便逛逛，像个没事人一样驻守在有漂亮饰品的摊前和老板讨价还价。似乎很多事情对于她而言就是图一乐趣，她是在游戏人间，如愿以偿把价砍下却背负着老板气恼的目光扬长而去，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在砍价胜利的短暂快乐褪去之后又去寻找新的乐子，最后她绕了一大圈，在一个破落算命摊前停下了脚步。
算命老头是个瞎，穿灰扑扑的长衫小褂，戴副黑眼镜留八字鲇鱼须，半秃了，地中海的卤蛋脑袋在芸芸众生一排小摊灯火里是最闪耀的星。他经验老道，皱着狗鼻子敏锐地闻着一股女儿香，立马就循着了财路的味道，十分热情地招呼来客，“来来来，姑娘，算卦吗？”
走累了，白不坐一歇脚地，戎怀玉也不和他客气，“你这儿要怎么算的？”
“嗨！那门道可多了！我这可以算八字生肖五行，一算一个准，不信问问这一条街的，人送外号——”老头潇洒拍拍长襟，“黄半仙！”
戎怀玉被他逗笑了，“为什么不是全仙？”
“唉，我这不还在人间历劫呢么，”黄半仙叹口气，“下来一趟都不容易，回去之后也不能忘了老本行，索性出门摆摊来给人指点指点迷津，造福造福百姓，毕竟是仙么，做点慈善也没什么。”
黄半仙：“不过姑娘，你来这儿之前我大老远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之气，你坐在这儿之后这气味愈发浓郁了！看得出你与我有缘，我呢，我也不对你藏着掖着，摸骨看相听没听过？这可是我们行业的看家绝活！准得不能再准了！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啊姑娘？”
瞅他说得一脸春光灿烂这下不懂的也要懂了，什么不同寻常之气，什么你我有缘，恐怕就是见色起意乘机揩油！珀西在一旁看得白眼直翻，想着平时戎怀玉这人这么精应该也不上当的，没想到她就干脆答应了：“行啊，要我怎么做？”
珀西：“……”
黄半仙嘿嘿一笑：“劳姑娘配合，静坐不动即可，且让大师我施展神功摸它一摸！”
一对黑黄黑黄的鸡爪手试探着往前摸索，十指张开各执一半，把住戎怀玉的脸，黄半仙神神叨叨地念：“上庭饱满圆润，过发际下印堂，左右额角为止，武库伏犀骨，紫气东来紫气东来……”
紧接着他呔了声，“我猜的果然没错！姑娘不仅有贵骨之相且有鹏骨之势，人呢聪慧灵敏，一生富贵大鱼大肉是少不了啦，不过这……”
戎怀玉：“什么？”
黄半仙从她的眼睛一路摩挲往下，“——不过这眉骨突兀，眼窝凹陷的，多半是吃过苦，幸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珀西旁听纳罕，虽然这糟老头看着淫-荡，但技术功底还是满扎实，确实准，成为王妃和人上人有点挂钩了。
戎怀玉则满意地点点头：“很是很是。”
“鼻梁如竹节，颧骨高者，易主掌权，我摸姑娘有龙气，欸可这有些不对啊……”
“如何不对了？”
“颌颈骨斜出，刻薄无情，我方才说的都是男相，女生男相……这……不大好。”
“如何不好了？”戎怀玉追问。
黄半仙顿了顿，呃了半天这才道：“女生男相者……她不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