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囚王败寇【完结番外】>第90章 哥俩好

  刘会最近的日子很惬意,往日烦恼忧愁皆因上头而起,小殿下的忧愁让他大包大揽一同消受。而现在殿下的日子变得松快,烦恼少了不少,他心里高高吊起的石头这才锒铛落地。

  不错,小殿下夫妻生活和谐了,确实不错,走在路上也会快乐地哼唧小曲儿了。只不过有时候会嫌那位王妃与他几乎形影不离,同进同出,让他恼火得很,觉得自己人身受限。反过来讥讽准王妃究竟是不是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才会跟在他屁股后头一颠一颠地散步消食,岂料人家耸一耸肩笑得光明磊落又地痞流氓:“是呀,你怎么知道?”

  这不要脸的回答着实叫小殿下噎了一噎,人精刘会从主子五味杂陈的表情里寻觅出悔恨。经过一段时间他是琢磨出那味儿了,上面两位每次夫妻内斗都要拌上一嘴,完事总是小殿下无语凝睇泪先流。这就很精髓,流干的泪是为后悔而生,后悔为什么要和女人吵嘴,下面人对于主子的弱势与战败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提一嘴安慰,毕竟剖开讲主子丢的是面子,奴才丢的就是命。

  刘会想的多好,他上前觐见谏言说那干脆从根本解决吧,还不是因为闲得慌,他建议小殿下去请位专门的女红老师,如果想加大强度还可以给准王妃报一个私人手工课。那敢情好,小殿下一颗报复的心蠢蠢欲动,效率说来就来。

  戎怀玉先前没有学过这些手工活,无知程度简直要让小殿下纳罕乡野村妇还会缝补,而她连村妇还不如。

  把人丢出去冷处理了,珀西以为起码有段时间能求得个耳根清净,目的达到就不闻不问。也不知道他的准王妃学习成果如何,直到某天早上起来朝省,忽然发现自己优雅端庄且高贵冷艳的香槟色西服外套上被绣上一朵土里土气的五瓣小绿花,蛋黄色的圆蕊,密集的针脚还在晨光熹微中散发朦胧的光芒。

  小殿下:“……”

  旁边他温良贤淑的准王妃倒是在全身镜里瞧着挺过瘾,还顺手替他整了整衣领,语气中无不透露着满意与自我陶醉:“我就觉着这特有格调,正啊,太正了,这颜色这款式——”

  据说后来那套西装再也没出现过。

  教授王妃女红的老师说准王妃是个天赋异禀的人才,教东西一遍就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但是这些话小殿下从来没让她说出口,因为他懒得过问。他想他那时候应该问一问的,赶在事态急转直下之前,赶在他严谨且一丝不苟的日常着装上不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配色怪异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床上四件套上出现黑粉色的交颈鸳鸯就足够让人夜不能寐了。

  珀西后来逐渐发现了,与其说戎怀玉对于颜色审美畸形,不如说她对颜色的认知有偏差。拥有一对金银异瞳看似是上天的眷顾独宠,其实是降临的灾厄与缺陷,她是个红色盲,辨不清红色和绿色。

  小殿下觉得讶异:“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和你说有什么用,”她蹲在石阶上满不在乎地择了朵花,对着阳光比了比,那应该是红色的,“和你说你就能请来神医给我治好了?”

  这想法一出她自己都笑了,又笑谁天真呢。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让他看,不符合正常人的瞳色,但是是美丽璀璨的,在夜里会是启明星,“看,这眼睛是天生的,”她干脆利落地下结论,“所以病呢色弱呢,也是天生的,天生的东西不管好不好都是上天的‘恩赐’,是治不好的。”

  “别白费功夫了。”

  瞧她扯起嘴角自嘲自哂,珀西莫名感觉到沉默的悲伤,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虽然无耻又欠揍,没心没肺,但是其实好像还蛮可怜的。

  戎怀玉又双叒叕穿着她的蓝裙子来他面前舞了。

  小殿下在练琴房,翻开五线谱还没弹两个音,就在擦得透亮的奶白色键盘盖上捕捉到一抹晃晃悠悠的蓝。飘逸如仙人一般地在练琴房扫荡两圈,然后扑簌落在他坐着的长凳,翘了个小指点一点琴键最边缘。叮——她低声嘟囔一句:“……好尖。”

  珀西再度摆出那种这你也不懂的表情,哼了声,“本来就这样。”

  戎怀玉:“你会弹什么?”

  珀西一甩头:“会得可多了。”

  戎怀玉:“那随便来首让我听听呗。”

  语气轻佻,真像吩咐卖艺的。

  “——我凭什么……”怒然侧目,发现她正支肘半撑着脸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那种眼神太蛊人,像是寄予了所有厚望期待。

  他话说一半顿住,别扭拧过头去不欲看她,心跳声却轰然,听见无声的温柔缱绻中狂涌呐喊着的鼓励。

  清咳两声,摆出个起手式,“……耳朵给我掏干净了,”他低声道。

  从练琴房内行云流水淌出动人乐章。

  十根指头在八十八个琴键上灵动跳跃,敲击的每一个音符伴随声势浩大的旋律曲席卷而来。弹奏者沉浸于自己的演奏中同时也在观察着听众的动向,眼角余光无不例外皆是一点懒洋洋的蓝,妩媚的蓝。

  她一柜子衣服统统都是这颜色,渐变的一系列的蓝,他之后有偷偷问过别人,似乎在红色弱患者眼里只有蓝色和现实看见的最相近。

  奇了怪了,这明明也不是红,无论靛蓝湛蓝天青色,套在身上和她那张昳丽的面容配合食用,再单纯或深沉的颜色也要清一色变成骚包的孔雀蓝。而这只孔雀一天到晚高竖起她颇有姿色的花尾巴甩来甩去,珀西都差点忘了第一次初见她穿着件藤花色窄衣,斜倚柱前松松抱臂的姿态有多妖娆,像只在夜间出没的灵魅妖邪。

  问她,戎怀玉长哦一声,“那是演出服,朝岁楼妈妈给分配的。”

  珀西觉得奇怪,“他们不知道你的病吗?”

  “为什么要知道?”戎怀玉反问,“这种事情说出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让别人可怜我吗?”

  “……”

  “同情心这种东西,”戎怀玉淡漠道,“——是鸡肋,得之无用弃之可惜,最廉价但是能粉饰升华自己残酷的本性,做给外人看的。人好不好,是行凶作恶还是悲悯人间,自己留着知根知底就好,矫揉造作给别人看,未免也太麻烦。”

  “嗳,说沉重了,”回复过来又换了张笑嘻嘻的面皮,她趁珀西失神又想和他勾肩搭背,拿肩头怼撞他,哥俩好似的,“开心点嘛。换个角度想,这件事我不告诉任何人,但是你知道。”

  “——你看,我们是好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