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囚王败寇【完结番外】>第75章 年度报告【修】

  找阿黄几乎发动了一整条衖堂的人,两三人集成一小队分头去闹市区的肉摊挨个查访。可惜是一夜无功而返,霍阗怕庚姜太伤心,回家时买了一包糖炒栗子,以便分散他的难过。

  指尖上的糖炒板栗温融融,掰缝,剥壳,取出一枚圆润的糖栗子,周身渡上金蜜色的光泽。霍阗听见庚姜失魂落魄地说阿黄再也找不到了。

  “阿黄再也找不到了,”他坐在暖火盆边上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头,“也是,阿黄都没了几天了,估计早就被人吃了……又怎么会被人关在笼子里公开叫卖呢?说不定还会被人发现……”

  “是啊,可能已经投胎了,”霍阗说,将剥好的板栗递过去,送进膝与胸口之间阴暗的缝隙,那里藏着一张抽抽噎噎的哭脸,“它是一只忠诚的好狗,这辈子积了功德,下辈子就可以投胎成人。庚姜,你也别这么难过。”

  手一进一出,再回来手里的栗子已经没了。

  现在是一张抽抽噎噎又鼓鼓囊囊的哭脸。

  那张哭脸嚼巴两腮不止,双眼含泪,突然抬起看他,极其艰涩含糊地发音:“唔,真的?”

  哭也是哭了……可为什么这么好笑呢?让霍阗看了也沉默。回答不能太随便,不然会被指控骗小孩,于是装作几经审慎思虑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嗯,没错,是真的。”

  庚姜这才擦了擦泪。

  “现在谁还要吃糖炒板栗?”手一扬,糖栗子被高空抛掷出去。

  “——我我我!”庚姜伸颈,嘴一张精准接住。

  “……”霍阗忍不住喷笑,“你真的是狗啊?”

  这是夸还是骂,他倒不开心了,吹起腮帮子比一个古怪的鬼脸,“汪汪汪,你才是狗,”庚姜说,“我不按斤卖!”

  “也不见得所有狗都是生来被吃的,”霍阗哭笑不得,只得同他好好解释,“这天底下也有一类狗,人养着也就是为好玩,起到陪伴和消遣寂寞的作用,叫宠物狗。呃就比如阿黄,它原来是宠物狗的,然后被抓了,吃了,就成肉狗了。”

  他又打一个比方:“还有王宫贵族养的那种狗,身上一块皮肉都要比人金贵,锦衣玉食好吃好喝伺候着,有大床睡还有玩具玩,可宝贝着呢。”

  “哦,那做狗也不是不可以,”庚姜仔细琢磨了会儿,然后扑过去抱住霍阗,在他脸上亲了一嘴的黏糊板栗渣,“我要做狗,就做你最宝贝的那种。”

  署丞大人嫌弃地抹嘴,瞧那副乐颠颠的傻样儿,弹他脑门,“做个甚么做,现在就是!”

  霍阗:“先叫两声来听听?”

  “汪!汪,汪汪汪——”

  “……啧,你到底是舔啊是叫啊?”

  “唔,狗不都这样嘛。”

  年底意味着一整年的结束。霍阗偶尔觉得人生太过平坦顺遂也是坏事,人在无所事事中加快氧化变老的进程,让他产生“活腻了”的错觉。

  他这个人过日子一向过得不清不楚,精致过是过,囫囵也是过,闷在被子里对毫无激情的生活不会发出丁点感慨。相反庚姜就很清醒,在他还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铁面阎王的时候,每年年底系统都会经过数据统计生成一份年度报告呈交给契约主。往年都是圣诞节,今年怕是没有了。

  华夏人的确不过洋节,这个日子对于霍阗无关痛痒,但艾子每年都会图个新鲜,纠缠手巧的艾青给他编织圣诞帽,反正编也是编,索性一口气编了四顶,让艾子把霍先生和庚大人的两顶一起送过来。

  红毛线编织的帽子毛茸茸,顶尖尖缝团白球。庚姜将帽子套在署丞大人脑袋上的动作慎之又慎,成功地没有引起对方反感,然后他一板一眼唤了句霍先生,“圣诞节快乐。给您浏览一下今年的综合报告。”

  彼时署丞大人正就着暖火盆,半卧在藤椅上看地方奇异志,闻言十分不给面子地哂道:“你的祝福听起来像吊唁。”

  “吊谁的?”庚姜摇摇头,“霍先生,现在也时兴这么咒自己的吗?”

  霍阗:“……”

  系统拟成的报告数据主要是对契约主与仿生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总结梳理,以一种最直观的方式让两者沟通调解,争取未来生活各方面和谐。庚姜秉就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宣读报告:“今天是我们签订契约的第3255天,一起度过的第九个圣诞节。这一年里我们一共说了24998句话,您占含13785句,其中将近百分之二十八都是‘呵呵’、‘哼’、‘滚蛋’、‘闭嘴’这类无意义语气词或祈使语句。由此可见今年和往年并无不同——您依然热衷于吵架和斗嘴呢。”

  霍阗:?有事吗

  “但是系统结合您往年的数据记录发现,今年是您发脾气达到峰值的一年,共计182次,平均每两天来一次。据《人类生理分析纲要》记载,人类女性每月会经历一次子-宫内膜崩溃脱落并伴随出血的周期性变化,俗称‘月经’。在此期间人类女性具备情绪不稳定等种种特征,和您的症状很像。不过考虑到全年12次和全年182次差距悬殊过大,建议您这边有空去看一下医生。”

  霍阗:“……”摔书了。

  “您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我们的吵架多是由‘纽扣扣错’、‘布菜时给您夹了生姜葱蒜’等类似事件引起。书房是您发完脾气后最爱去的地方,虽然是打着‘办公’的名号去的,但是我赶过去后发现您什么都没有做,在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是您倒躺在轮椅上,已经睡着了。”

  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今年的八月二十七日,对您来说可能是全年中火气最上头的一天,因为这一天到打锣四更我也没能等到您回屋睡觉。于是我去书房找,结果发现霍先生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瓶葡萄酒,喝醉了,满脸通红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睡觉。我想抱您回去,您也不让抱,用力推开我然后开始眯起眼睛骂人。”

  “我有吗?!……不对。等等,你别再说了!”

  有时候丢人来如洪水猛兽,挡也挡不住,事情不可避免地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您有。”庚姜老实巴交的,“您那时候还指着我的鼻子,发出一阵类似于‘哼哼唧唧’的意味不明的呻吟,说都怪我。”

  “……怪你甚么?……等等。”他想起来了。

  “别别别说了!”

  嘴快,来不及了。

  庚姜:“——您说都怪我不懂变通,不知道讨巧,不会撒娇。”

  庚姜:“在床上干巴巴地不会叫。”

  霍阗抖着手指他:“……你你你——!”

  庚姜:“每次都是让我骑在上面,你说你腻了厌了烦了,想搞刺-激的。”

  霍阗抖手指自己:“……我我我——”

  庚姜:“我说‘那您自己来吧’,您十分坚决地说不,‘眼睛长哪里去了?我这样的怎么还行啊?’”

  “您说‘所以这件事追根究底还是出在你身上,你要是活跃一点,也不至于我们的*生活不和谐’。”

  “……”如果他没有记错。

  后面,应该还有一句。

  公 开 处 刑。

  “‘嗯……这样吧’,”庚姜说,“说着您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往这儿亲一口,我就当你主动了,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就算和好!’”

  “……”

  世界毁灭了,他也没了。

  ……

  松口气,看一眼旁边睡得死沉的庚姜,霍阗心想幸好今年不会再有这样的惨案了。

  想抱人上塌,转头发现人已经醒了,庚姜迷迷瞪瞪把眼皮撑起一条小缝儿,“……好吵。”

  他说他又听见那阵时常传来的,呜咽一般的女人夜哭声。

  霍阗安慰他只是风声而已。

  “……唔。霍阗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不困吗?”

  “困啊,快了快了,”霍阗揉揉他蓬松的发,低声诱哄,“你先睡,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来。”

  庚姜迷糊地噢一声,“等等。”

  “嗯,怎么?”

  庚姜挣扎着费劲凑上来,软唇贴上霍阗的脸,迅速啵一口,然后脱了力似的躺平躺倒,咸鱼一样不想再动了。

  融合橘调的火光,霍阗听见他轻又悄地说了句:“我爱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