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景泽天顿住了,罕见地没能完全接住。

  何清溟点头,面色泛红,带着几分试探道:“就是这个物质,我要解开它,需要同样强大或者比它更强大的执念。”

  说时,他抬起手,露出锢在手腕上的黑锁。

  那截手腕又白又细,骨线优美,让人很想握在手心。

  景泽天低眸,平复了下心跳,唇边荡开一抹笑意,道:“你总是……会说出我很喜欢的话。”

  何清溟抬眉,不解道:“你说什么?”

  “没有,”景泽天盯着那双澄澈的银眸,语气平静道:“但是执念是欲,你没有欲。”

  何清溟顿了下,坚持道:“所以我喊你帮忙,我想你是我的执念,你是我的欲。”

  他想不到别的,只能想到眼前这个人。

  景泽天又是心神一震,心脏怎受得了这种话,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我想要你?”

  银眸修士皱眉苦思,银眸垂落,覆着阴影,仿佛云遮雾障。

  景泽天口干舌燥,却忍着引导道:“你想要我什么呢。”

  何清溟顿住,面色更红了,视线微抬,上下扫了扫,然后尴尬地移过视线,思考道:“我想要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

  景泽天一瞬问话,仿佛在逼迫那个人开出情窍,一字一句好像凿在了他爱人的石头脑袋上。

  他接着问:“想我是你的灵宠吗。”

  何清溟立时摇头,沉思道:“不是。”

  “那是什么?”

  又是步步紧逼的问话。

  银眸修士微微一颤,耳根都红透了,感觉脑袋上都要冒烟了,思想混乱,却努力回答,抬眸认真道:“想你是我男人?”

  “……”

  景泽天似被捅穿了心脏。

  而何清溟或许发现这么说不对,急忙道:“意思是我把你当人看了,你是我唯一无二的那种存在,你知道了吗。”

  他或许这辈子都没这么慌过,加上作为真仙的年龄都没有过。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然而他就是突发奇想地说了。

  只见,男人身形压近,在他耳边质问道:“你想我是你的欲,那么你想我怎么满足你呢。”

  分明是正经的交谈,却让他说得情.色起来,连空气都暧.昧起来了。

  何清溟身形微抖,果然还是承受不住,转身抓起被子,又要躲起来。

  可是这一次,他让对方抓住了。

  对方忽然将他揽腰拥住,身体贴合,热息打在脖侧。

  何清溟怕景泽天又会说出令他面红耳赤的话,但是景泽天只是平静地说:“你进步了。”

  何清溟愣了下,“进步?”

  “嗯,你长大了些。”

  他这话好像说自己幼稚似的,何清溟登时不满,“你当我还是以前的笨蛋?”

  敢情他对以前的自己是个笨蛋这件事还是有认知的。

  景泽天眸光微漾,平静道:“没事,慢慢来,我会教你。你不懂的,我都会慢慢教给你。”

  “你……”

  何清溟眼神动摇,想当年他驯养这头来自恶土的蛮子,努力教这教那,没想到时过境迁,反而成了被对方教育的立场。

  他听见,对方温和地说。

  “不要怕挖掘欲.望,不管你挖掘出什么样的欲.望,最后只用向我倾泻就好。”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不知是不是种族问题,何清溟总感觉这家伙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带着某种隐晦的意味。

  他的识海仿佛刮起了风暴,面红耳赤,难以平静,慢慢地躲回了被子底下。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对景泽天有着一种很强烈的情感,但是他辨识不出,这份情感的指向。

  是想跟对方兴奋地交战,还是想跟对方岁月静好地待在一起,惬意自在,无忧无虑,又或是希望对方给自己带来他最希望的……

  何清溟陷入沉思,瞧见灯火正亮着,影响他睡觉,正要冒头熄灭,而景泽天帮他熄灭了。

  这过分体贴的家伙,总是能给他会心一击。不知是抱怨还是满意,他眸光幽幽,认真思考这家伙说的话。

  “……”

  夜色渐深,景泽天垂眸,唇线上扬。

  他身下的影子早已翻腾起来,好像从未如此兴奋过,只想都跑出来,缠着这个人欢爱,因为这个人说了它们都很喜欢听的话。

  但是不可以。

  他垂手按着龙头,警告地扫了眼,然后把它们压了下去,猩红的眸释放出了杀意。

  不可以吓到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不经吓。

  他像在驯这些恶龙。

  恶龙翻涌着身躯,欲求不满,辗转反侧,好像在催促他。

  它们等了好久,耐性快耗尽了,只想要那个人的爱。

  -

  与此同时,界外。

  青衣修士立在宇宙,远远望着一片光景。

  那里的宙域像刚经过一场浩劫,星辰破碎,满目毁灭,大道规则都被打碎了。

  灵虚子上来找人,却一望无任何生灵,又或者都在藏匿,蓄势等待着下一场战斗。

  “他在哪里。”

  灵虚子转眸看向苍灰。

  苍灰正盯着某片宙域,听到爱侣问话,他笑着转头,“不好说,这片宙域太混乱,我也感觉不到同类的气息。”

  灵虚子盯着他,“你当真感觉不到吗。”

  苍灰诚实点头,“龙排斥异己,不喜欢被其他龙发现栖身之地。”

  灵虚子仍有些怀疑,神识放开感知周围。然后认为,确实如他所说,这里濒临崩塌,大道规则都乱套了,根本搜查不出什么。

  他也实在震惊,那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下界蛮子”有朝一日竟炼成了如此道果,还一人在界外抵挡万敌。

  试问当今修真界几个人有这般实力?

  几个人有这般胆魄?

  之前在魔界大杀特杀,就已经足够刻入史册了,如今还立下这般累累战果,谁还能小看他,谁还能不崇敬他。

  他换做任何一尊大修士,灵虚子都会礼让三分,然而偏偏是灵虚子最忌惮的龙族。

  苍灰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笑道:“为何排斥龙族?我看我们清儿找到了不错的伴侣。”

  灵虚子面色顿黑,怒瞪一眼,“什么‘我们清儿’。”

  苍灰理直气壮道:“我是他师丈嘛。”

  “胡扯。”

  灵虚子面色更黑。

  苍灰毫不在意,看着远方道,“等等吧,他总会出现。”

  -

  此时,盘在遥远星球上的上古龙抬眸,看向了银河的对岸。

  敌人越来越多了,一个个虎视眈眈,现在还只是渡劫期,要是连大乘期都出现了,他们怎么守得住。

  渡劫与大乘之间的差距,比天地还远,怎么对抗?

  “也是真执着啊,活了这么多年,也该活够了吧,居然还要来博一线生机。”

  “要不是真仙传下修炼法,你们连几千几万岁都活不了吧,占了那么大便宜,却恩将仇报,人类修士真是自古不变的贪婪。”

  都说龙贪婪,但上古龙见证太多之后,认为对比人类,龙族简直甘拜下风,毕竟他们连龙族都敢惦记上。

  对真仙贪得无厌,又有什么奇怪。

  但上古龙可不虚人类修士,哪怕他当年就是被人类修士联手暗算围剿而死的。

  一想起以前,上古龙冷哼一声,垂眸看向云海之底。

  那是一片焦黑的大地,山峰尽毁,空间破碎,几乎没有活物。

  除了那个悬空而立的黑衣青年外。

  黑衣青年在识海构建了一片天地,把他爱人关了进去,要找人,就会像现在这样,闭上眸子,神识深潜。

  他把他自己制成了囚住他爱人的囚牢。

  可真是护得紧。

  上古龙不得不感慨,自己当年的判断真是没错,景泽天这小子就是龙族中的龙族!虽然当年反龙性,但是现在,还不是原性毕露。

  果然啊,任何生灵都不应背离自身的本性!

  不过,景泽天如今要面临的敌人也是太多了,真的能把人好好护到底吗。

  上古龙虽然对景泽天的实力有信心,然而对手可是古往今来的各种强敌。

  加上他也就两条龙,多少会有点力不从心。

  上次他让景泽天取到一宝,成功由执念转为实体,重塑了龙身,但到底不是原来的龙身,半步大乘的实力大打折扣,最多只有渡劫中期,以他一缕执念来说,已经做到所有能做的了。

  “我希望你如愿以偿,虽然这世界对于那孩子的恶意太大,你或许不能完全为他挡下来。”

  真仙,不是普通生灵能爱得起的。上古时期,哪怕是最骄傲的龙,在真仙面前都要折服。追求真仙的难度就更不用说了。

  只见,黑衣青年忽然睁开眼睛,缓缓看向上空,与观察的上古龙对上了视线。

  上古龙怔了下,问:“怎么不待久一点。”

  “他睡着了。”

  “你又干了什么?”

  景泽天不答。

  但是上古龙看得出来,一定是有进展了。

  景泽天忽然道:“他在思考我是他的谁。”

  “哦?”

  上古龙好奇心起,“然后呢?”

  “又躲起来了。”

  上古龙哼了声。

  “不是跑就是躲,而你也真是,人不就在眼下吗,能不能再进攻点?”

  某种意义上上古龙比景泽天还急,开口就是催促。话说之前上古龙以为景泽天还会疯久一点,为所欲为,但三个月后就原谅了。

  可真是容易心软。

  也真是条心疼爱侣的好龙。

  景泽天摇头。这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又怎会急于一时,那个人对他有爱,只是还不到伴侣的情爱。

  要慢慢来。

  上古龙瞧他波澜不惊,忽然开口:“我看你总是能临阵退缩,不如我出手帮你。”

  景泽天莫名,“什么帮。”

  上古龙仿佛很懂,装出一副老懂行的姿态,道:“只要你听我说的做。”

  “……”

  景泽天不太信,转眸一看,只见银河对岸的敌人杀了过来。

  这次的敌人还更强了。

  好像还是一尊剑修。

  “……”

  景泽天凝眸,随即消去身形。

  -

  何清溟早上醒来,是被雷鸣声吵醒的。他隐隐感到不安,抬眸朝窗外望去。

  雷树劈裂大地。

  狂风骤雨,到处破坏,只有他所在的地方不受影响。

  他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伤痕累累回来的龙。

  龙其实已经自愈了,只是受伤太重,没法完全治好,外露的地方都隐隐看出一些剑伤。

  景泽天回来时,什么也没说,直往榻上倒。

  何清溟接住他,心情复杂,喂了好一会血,才见龙恢复正常面色。

  与此同时,外面的大雨也平息了,转眼间天晴日丽,好像刚刚的破坏都是幻觉。

  他终于发现了,诧异道:“原来这里是你的神识空间。”

  景泽天睁开眼睛,眸光陡然一暗。

  “你发现了。”

  何清溟不知是怒还是什么,“把我关在你体内,你还真敢啊。”

  “这样才能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

  类似这样的争论他们不知多少次了。

  而他们也都清楚,争执无法解决问题,只有实力才能。

  “外面的敌人又增强了吗。”

  何清溟让景泽天一五一十地交代。

  景泽天点头,全部说了。

  他们在对敌上总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默契。

  因为他们都是强者,总能看到差不多东西,谈到一起。

  “所以,你是被一个剑修砍成这样的?”

  何清溟蹙眉。

  “一个半步大乘的剑修。”

  景泽天补充道。

  何清溟眸光发冷,从小到大,他最受不了谁欺负他的龙。

  景泽天看他不满,正欲安慰,却见对方忽然将手插.入胸口,从中取出了一把纯白的剑。

  他见过很多次,也被这把剑砍过很多次,知道这是对方的本命剑。光是拿出来而已,剑压就让空间颤栗。

  它无与伦比的恐怖剑意似能切割世间的一切。

  明明被黑锁封着神通,此时居然毫不费力地拿出来了。

  景泽天看呆了一下。

  “这是我的剑,借给你去杀敌。”

  何清溟空手握着剑身,将剑柄转向了景泽天。

  景泽天抬眸,道:“你的本命剑交给我真的好吗。”

  “你拿去,之后还给我就行,无论那家伙多强,我不信他能压过我的剑意。”

  银眸修士满腹傲气,不畏一切敌。要不是情况麻烦,他肯定要自己出手。

  景泽天接过剑,端详了一眼,忍不住道:“好美的剑。”

  何清溟微顿了下,还未反应。

  然而,它的剑居然提前出卖主人,兴奋地发出剑鸣,肉眼可见的激动。

  景泽天看向他,问:“它是在说什么吗。”

  何清溟面色变化,微妙地扫了景泽天一眼,想了会才道:“它很高兴你使用它。”

  “是吗。”

  景泽天又低下视线,好似照顾小动物一样,空手抚过剑身。

  剑还未反应,何清溟差点跳了起来,脸红耳热道:“你、你别乱摸啊。”

  景泽天手指停在剑身与剑柄的交界线,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但还是顺手按了按。

  何清溟怒了,非战斗状态下,本命剑出自他自身,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剑身跟他异体同感,本质也是一心,是他分裂出去的剑心。

  “你别乱摸!”

  但他抗议的好像晚了,景泽天不知是不是故意,空手握住了后截剑身。

  一种欢愉感彻骨窜来,何清溟浑身发麻,怒不可遏,骂道:“不准乱摸,我生气了。”

  景泽天看他一眼,似懂非懂,然后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会用你的剑击败敌人,但不会玷污你的剑。”

  “想的周到,你敢玷污看看。”

  何清溟甩他一个眼神,高傲威严,哪知本命剑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他。

  他内心直呼可耻,但心中蓦然跳出一个想法。这家伙总不可能对他的剑出手吧?

  何清溟又有点后悔借出剑了。

  之后,景泽天离开,天地再次狂风骤雨,很久才放晴。

  上古龙镇守星辰,龙眸转动,警告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

  确认无事后,何清溟才放心,“应该是成功击退了敌人。”

  放心后,他才慢慢开始思考,景泽天说的执念,还有欲.望。

  执念,一种极其执着的念头,极度强烈的欲.望。他要如何才能拥有,以此对抗黑锁的执念?

  这是个难题,他等景泽天杀敌回来,小心地收回本命剑,确认没被怎么样才放下心,盯着景泽天忽然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物质的?”

  “也是在那个上古秘境,我之前跟你说的,找到你画像的那一个。”

  景泽天回忆,继续道:“那里全是对付你的东西,秘境的主人为了对付你,在那个秘境研究了好几个纪元,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物质。”

  何清溟难以置信,为对付自己执着了几个纪元,那个人未免也太疯狂了,就这么憎恨自己吗?

  “它参杂了执念、还有诡异,我起初怀疑它是否有作用,直到成功用它锁住了你。”

  景泽天看回何清溟手上的锁链。

  何清溟听到这,顿时恼了,手腕上链子脆响,质问:“拿我做实验?”

  “我总要知道是不是对你有害。”

  景泽天诚实承认。

  但何清溟听出了不对,奇怪道:“这个物质不可能一开始就是锁链的形状吧?”

  其实一看就知道,这锁不是能打开的,不存在钥匙,只能暴力破坏。那问题就来了,景泽天是怎么用l锁住他的?

  对此,空气沉默了下。

  景泽天看向何清溟,眼神带着几分晦暗,忽然伸出手,缓缓托起一条锁链。

  何清道定睛一看,竟见景泽天手里的锁链肉眼可见地变形了。

  他努力了大半个月都没做到的事,景泽天居然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你……!”

  “这怎么可能?”

  景泽天道:“要点是执念,我也有,不弱于他,怎会不可能。”

  何清溟瞪大眼睛,头一次在景泽天身上感到了差距,震惊道:“可它是万古不化的恐怖执念。”

  “是吗。”

  景泽天面色淡淡,轻描淡写道:“对我没什么难度,只是对你难。”

  “什、什么?!”

  何清溟感到被看低,胜负欲顿时上涌,“我的执念也不输给你。”

  “那怎么会被锁着。”

  “我…你等着!

  这已经不是生存问题,更是尊严,以及上下位的问题!

  把景泽天推走后,何清溟怒而修炼精神力,势要修出石破天惊的一念,把这物质狠狠破坏了。

  而几天过去,盲目修炼无果。

  他几乎躺了。

  “难道真不行吗。”

  “可是我明明也喜欢你,到底是哪里差了你?”

  何清溟扪心自问,他对龙肯定是执着的,只是可能没有执着到龙对他那种地步。

  而且,他对龙的执着,跟龙对他的执着还可能有些不同。

  “可是……要怎么加强呢?”

  “他说要挖掘出来,把欲.望挖掘出来。可是我……”

  他试图反转思考,恍然发现,的确有个很大的差距。

  “他总是用那种眼神看我,但我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可不就是?

  何清溟再思考,“他经常想跟我做,但我一点都不想,可不就是差距?”

  他也不知道他想偏了没有,在这件事上认真了起来。

  做不是单纯发泄的行为。对方并不是追求欢愉而已。而是因为……太爱了。

  爱到极致,心中满溢,总想要发泄出来,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或许正是龙族的固有观念吧。

  而自己呢。

  “你说爱他,是否也想向他倾泻爱意?”

  何清溟忽然自问。

  但这句话从他口中一出来,他立马浑身不自在,好像被自己吓到了,面色又青又白,还忍不住四望周围,生怕被对方听见。

  自己,向那条龙倾泻爱意?

  他在心里重复了下,又是一阵浑身发抖。

  “我对他也不是不好吧,他那么对我,我都没跟他决裂,还不能说明我也很爱他吗?”

  感情、执念、爱,太过笼统,有友爱,有情爱,模糊不清。等到晚上,不见龙回来,何清溟忽然有个危险的念头。

  他靠在墙边,放低眸子,额间冷汗直冒,缓缓手握着。

  他尝试想着那条龙弄,以此打破心中根深蒂固的某个边界意识。

  正常状态下,他从没想着谁弄过,以前中了药试图弄过,但那是特别情况,他头脑混乱,哪会感受那么多。

  而今天,他却很清醒。

  好久过后。

  他伏在案边,银发滑落,雪白的脸泛着艳色,银眸盈着水雾,暴露出了欲.望未能满足的焦躁。

  他不太会弄,又或者,只是这样已经无法满足他,只觉得还不够,还不足打破他心中的阻碍。

  但一通尝试过后,他也乏了,哪有力气再弄。

  “……”

  一直到深夜。

  他隐隐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好似发现了他的状态,所以问了几句话,他不知有没有听懂,缠着对方只管点头,后来对方做了,好久都不肯停,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脑袋埋在对方肩上,声线发哑,后来有些恼怒。

  不知几夜过去。

  锁链细碎作响。

  他在泉水中醒来,脑子一片混乱,视线落在蒸腾的白汽,发呆了很久。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自己心中翻涌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呢。

  他真要傻了,回到寝殿后,也是躲着景泽天不知所言。

  不只是今生而已,加上身为真仙的一生,都没有过如此混乱的时候。

  他时而疑惑,时而愤怒,却好似在激烈的情感碰撞中,积累了点什么,成功熔解了小块黑锁。

  “你的执念增强了。”

  景泽天仿佛很欣慰他的成长,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何清溟还生气,扫他一眼,傲骨铮铮,道:“不就是执念,我也可以。”

  “嗯,你可以。”

  龙毫不吝啬于对他爱人的赞美,这些天见爱人无聊,还找了些话本给他爱人消解无聊。好像那几夜的发泄眨眼即是过去,双方都没怎么在意。

  他们同在一片屋檐上生活过好多年,对彼此都熟悉无比。人一旦习惯了另一个人,就再难分隔开来,没有对方,就好似失去了至为重要的半身。

  “话本?”

  何清溟对于这个字眼有点敏.感,他可还记得自己是个龙傲天文的传统炮灰,有一天会被龙傲天干死。现在一想,确实说中了些,只是他没死。

  “你看着,外面有事了。”

  景泽天抬眸,这次的神色好像有点不一样。

  何清溟没多问,看着他离开,眼神带着几分复杂,然后转回头,慢慢翻了几页话本。

  话本故事多是两种类型,要么讲男女痴情,要么讲秘境探险,前者他看得直傻眼,后者他看得索然无味。

  秘境探险他经常去,可太熟悉了,没有探险过的人瞎想象出来的探险小说,他一眼就看破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所以他后面都只看痴情故事了。

  回想起来,他几乎没看过话本,无论是今生还是真仙的时代。他心想,如果有人能给真仙看话本,真仙肯定就不会天天发呆了。

  话本故事,是不同人的生命体验,你看别人的生命体验,自己也好似感同身受。

  他对情爱不通,开始看的直傻眼,腹诽不断,要么觉得太荒唐,要么觉得太虚假,可景泽天好像是亲自挑选的,每个故事都很精彩,看的他如痴如醉,一晃就是一日夜。

  借助他人经验成长了不少。

  他也开始对号入座,思考起自己跟景泽天之间的关系。

  好友?肯定不是了。

  但是伴侣,好像还不是,一种未满的状态?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越来越会对抗黑锁了。

  感觉这样下去,他打破锁链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要抓紧时间了,他可不想一直被对方保护。

  而且,也怕时间不够了。

  -

  与此同时,现世,杀伐境。

  凶兽尸体碎落一地,血腥味遍布整座山野,触目惊心,令人窒息。

  邢刃在这里修炼了将近两年,修为接近化神期。以他的年龄来说,他绝对算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天才,然而偏偏碰到两个完全不守常理的怪物。

  外界发生的事,他知道不多,只知道以他的修为,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修炼,哪怕是透支天赋,压榨潜力,也要尽快修炼。

  他的觉悟及道心,在同龄人中绝对是翘楚,已经想好了突破这个秘境后,下一步挑战什么秘境。

  然而,就在他伸手打开出口之前,突然出现一股威压,他正欲反抗,可一瞬就被压倒在地,浑身骨骼咔咔作响,血肉几乎要逆流。

  只见,地面忽然显出一片阴影,似有人悬空而立,威严冷肃。

  他浑身冷汗直流,手骨几乎要断裂,但在这么恐怖的威压下,他还是问出了口,咬牙切齿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令天地窒息。

  邢刃试图运转体内的灵力,却发现灵力完全被控制住了,浑身上下的血都在失控。

  五脏六腑痛苦不堪,逼得他立吐了口血。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竟是仙血在疯狂发作。

  将他的狼狈看在眼里,那个人唇边一笑,好似选中了一具不错的傀儡。

  接着,一瞬而已,邢刃瞳孔剧颤,随即痛苦倒下。

  几个黑袍人破开虚空,冷漠地将他带走。

  这片血腥的大地上,好似只剩下了那人。

  全修真界都在揣摩他的动机,提防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他本人却波澜不惊,一双眸子空灵死寂,周身散发不祥气息。

  他的执着万古不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

  他沉默不语,忽地抬眸,直视苍穹,好似与谁对上了视线。

  对方亦是不输他的执着。

  而一瞬而已,空间闭合,界外光景消失。

  片刻后,有个黑袍人走出虚空,恭敬道:“万事俱备,现世十六尊大修愿听令于我们,界外二十五尊大修愿配合我们。”

  “是吗。”

  那人面色漠然,唇边泛起极冷的杀意。

  -

  当此时,人在道宗打坐的灵虚子突然睁开眼睛,额间冷汗滴落,面色发白,视线看外,道:“要发生什么了吗。”

  好几个大修同时心绪不宁,都看向了上空,脸上都是忧色。

  -

  与此同时,正尝试全力熔断锁链的何清溟也是微愣,转过眸子,只见刚刚还晴朗的天刮起狂风骤雨,心头不祥预感顿时翻涌。

  他直觉到了一件事。

  外面恐怕是大长老出手了。

  “不会有事吧。”

  何清溟从未如此紧张,内心反复告诉自己,景泽天是龙傲天,不可能会有事。

  他都没死呢,景泽天怎么会出事?

  他很心慌,全心熔断锁链,却陷入了极麻烦的拉锯战。

  而外面的风暴几乎破坏了除这里外的所有地方。

  他转头看窗外,满目疮痍,破灭不堪。

  究竟是怎样一种战斗,能把识海都破坏到这种程度?

  景泽天真的没事吗。何清溟眸光顿变。

  不行,你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