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虞努了努嘴,他发现跟卫澜霆这个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索性就不跟他瞎掰扯了。
卫澜霆许久未回东宫,此番回来要打点的事务自然多不胜数。
江无虞也十分识趣地没有打扰他,打算自行回他的心洲安置休息。
结果一只脚刚刚迈出高高的门槛,宫里的圣旨便传过来了。
江无虞和卫澜霆相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宣旨的太监是离渊帝身边的人,看着卫澜霆和江无虞没有一个人下跪行礼,却也不恼,像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般。
只是捏着嗓子福了福身子,喊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
卫澜霆神情清冷,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无,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传旨太监不得劲地撇了撇嘴,平日里他去哪家传旨不是被捧得高高在上的?
也就只有这位太子殿下,不把皇上的旨意当回事。
太监也不自讨没趣,太子殿下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他?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双手展开那封明黄黄金线绣着二龙戏珠的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太子仁德英勇,力压清江,封狼居胥,为大离开疆扩土,劳苦功高。然太子年岁相宜,当有良人襄助扶持。特为太子赐婚覃国公主覃鸢,择日完婚,钦此!”
卫澜霆:“!!!”
江无虞:“???”
江无虞整个人都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了卫澜霆一眼。
他不明白离渊帝为何突然为卫澜霆赐婚,赐婚对象竟然还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什么覃国公主?
卫澜霆则是先惊后怒,薄如刀削的唇瓣紧紧地往下压了压,这已说明他此刻很不高兴了。
传旨太监见他久久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但脸上还是挂着一副谄媚的微笑,开口提醒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滚。”
卫澜霆不耐地掀了掀眼皮,神情冷漠地瞥了那传旨太监一眼,然后从喉间冷冰冰地滚出一个字音来。
他的目光,冷得好似数九寒天里屋檐下结起来的冰棱子,光是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打寒颤。
“太子殿下,这可是圣旨!您只有接了旨,奴才方能告退。”
传旨太监又惊又惧,可是转念一想这事本来就是太子对他无礼,便又生出了一股怒意。
他平日里给别的皇亲权贵传旨,也不曾受过如此冷待的,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给他塞赏银的?
偏偏就这位太子殿下,不识抬举。
“哦?既然你不愿主动告退,那孤不介意送你一程。”
卫澜霆听了太监表面恭敬实则装腔作势的话,轻蔑地挑了挑眉峰,嘴角微微翘了翘。
随着卫澜霆的话音一落,身披月白衣裳的栩摘星便如鬼魅一般的出现,神色冷峻,犹如一抹倾泻而入的冷白月光。
“请吧。”栩摘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算是比较客气。
只是卫澜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必跟他客气,胆敢威胁孤,也要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栩摘星微微颔首,顿时眉眼都肃穆了起来。
也不再跟那太监废话直接抬手便是一掌将太监拍飞了出去,从台阶上一路滚到青石地板上才停下。
“哎呦!”
传旨太监疼得龇牙咧嘴,一旁随着他来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赶忙想去扶他,却被他负气的一把甩开。
“走!”
传旨太监不敢当着卫澜霆的面发作些什么,只好咬着后槽牙喊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以十分滑稽的姿势气呼呼地走了。
“只怕他回去,少不了要在离渊帝面前嚼舌根了。”
江无虞幽幽地望了一眼传旨太监一行人敢怒不敢言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卫澜霆却丝毫不以为意,不悦地皱眉问着他:“你还有心思操心这些,你没听到那圣旨上要为我赐婚吗?”
江无虞微微愣了一瞬,似乎是在品味着卫澜霆的反应。
怎么感觉气急败坏的人反而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呢?
而且卫澜霆居然气急败坏到连自称都自己说是“我”而不是“孤”了。
得到这一认知的江无虞忍不住勾唇莞尔一笑,“所以殿下不是惘顾君威,而是不愿意接受赐婚?”
卫澜霆简直肝都被眼前这没良心的人儿给气疼了,就差没戳着江无虞的心窝问他有没有心了。
“你希望我同意这破劳什子的赐婚?”
卫澜霆气得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拂袖背过身去,不再看江无虞一眼。
得,怎么感觉太子殿下才是个幼稚鬼呢?
“自然不是了!”
江无虞见卫澜霆生起了闷气,立马巴巴地哄着,还狗腿地伸手去扒拉卫澜霆宽大的衣袖。
卫澜霆的衣裳一律是江南织造府进贡上来的云锦丝绸,柔顺光亮,滑得江无虞险些抓不住。
“哼。”
卫澜霆不高兴地冷哼一声,还刻意使了点小力把自己的衣袖从江无虞白嫩的柔荑中抽了出来。
江无虞见自己抓了个空,气得白了他一眼,横眉怒目,语气颇为不善地问他:“卫澜霆,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就是要这个样子。”
哪知江无虞对卫澜霆凶了一些后,卫澜霆竟露出了欣慰的浅笑。
“你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江无虞是又气又想笑,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卫澜霆也不生气,只是缓缓抬眸望向江无虞,眼底漆黑一片,漆黑的尽头似乎又能生出细碎的星光波澜。
“孤只是生气,生气你竟然听完圣旨之后居然毫无反应。”
“……”江无虞眼神微微闪烁,丝毫是在想着该如何回答。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卫澜霆的话音又轻轻响了起来,如同暗夜里一株饱受霜雪的幽昙,一呼一吸间都裹挟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害怕,孤害怕你一点也不在意孤,连孤娶谁也无所谓。”
此时卫澜霆话中的寒意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漠,而是小心翼翼的高寒,带着几分他少有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