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落山那小子送山月回来的。”

  天涯居里, 梁衡抱着胳膊,将弟子来禀的内容, 禀报给了贺肆洮。

  不知何时, 在长唐门这些长辈眼里,和山月相关的碧落山那小子,不用指名道姓, 便都知道是程溪。

  徐醒在一旁听了:“碧落山这位程少侠还挺有心的。先前也是他救下山月,还送她回来的。”

  贺肆洮:“听说何定潇着力在培养他, 虽然比试输给了山月,却没有嫉妒失态,人也还算正直。”

  徐醒:“山月过来了吗?”

  梁衡点头:“在来的路上,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 书房被从外敲响。

  “门主。”

  贺肆洮应声:“进来。”

  山月推开书房的门, 见书房里人这么齐,还有些意外。

  “你们在商量什么事吗?”

  徐醒:“没什么, 都在等你, 此行去碧落山, 可有什么收获?”

  山月:“何盟主说他会将情况禀报朝廷,看皇帝那边怎么说, 他会再告诉我们。”

  徐醒:“那便不急, 等那边来信吧。”

  山月:“嗯。”

  “刚刚是程溪程少侠送你回来的?”徐醒问。

  山月:“是, 他是奉何盟主的命令送我回来的。何盟主说和哥哥们是好友,对我态度也很亲切。”

  贺肆洮:“碧落山和长唐门关系确实不错,何定潇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山月点头。

  徐醒:“一来一回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晚点再过来用饭。”

  山月露出笑容:“好的哥哥。”

  左右无事, 梁衡便也跟着退了下去。

  书房里, 贺肆洮撑着下巴看向徐醒:“你在想什么?”

  徐醒回头看他,笑着摇头:“没,就是想要不要趁早把山月丫头的婚事也办了。”

  贺肆洮:“现在为时尚早,山月江湖阅历少,到现在也就见过程溪一个同龄中比较出类拔萃的男子,春心萌动情有可原,等她多见识过几个,可能就平静了。”

  徐醒倒是没想到这点,他学着贺肆洮平日里那样眉梢一挑,道:“有点道理,听你的。”

  贺肆洮笑着逗他:“没道理就不听了?”

  徐醒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如果是以前的徐醒,肯定会说只要是门主的话他都听,但现在两人关系不一样了,他的反应自然也不一样了。

  贺肆洮也察觉到了这点变化,他似笑非笑看着徐醒,却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语气温柔包容:“嗯,那我尽量讲理。”

  ……

  查山月遇袭一事对越玺来说并不难,只是就算他尽量查得隐秘,幕后之人还是察觉到了。

  碧落山

  “越师叔,吟水教白衡掌门求见。”

  弟子来报。

  越玺正整理着这次调查中发现的线索,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来报的弟子。

  “把人请去议事堂。”越玺道。

  弟子:“是。”

  碧落山的议事堂,很多时候是武林盟的议事厅,因此被请来此处,白衡并没有什么不适。

  弟子奉了茶,他边喝着茶水,边等着。

  然而这一等,便直等到了日落西山。

  “越执事,日理万机啊。”白衡冷冷讽道。

  弟子陪着在议事堂里待了一天,实在不知师叔为何冷落这位白掌门,只能歉声道:“近日确实江湖事杂,师叔日日忙碌,我再去替您问一声。”

  白衡忍气,笑道:“去吧。”

  这一次,越玺终于跟着弟子一起过来了。

  白衡坐了半天冷板凳,心情不悦,见到他,自然也热络不起来。

  “越执事很忙啊。”

  因为何定潇的关系,越玺在武林盟中领了个执事的虚职,平日里无事,但武林盟中人见到他都习惯唤一声越执事。

  越玺笑着在白衡对面落座:“不忙,比起白掌门,越某可是闲多了。”

  白衡拧眉,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听越玺这么说,似乎是查出了什么。

  “白某手下不过一个小小的吟水教,忙倒也说不上忙。”白衡敛了怒容,笑着道。

  越玺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白掌门特意来见越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白衡:“越执事想必还记得,先皇曾经命我为朝廷特使,在武林盟中行事便代表了圣意。”

  越玺直白道:“先皇甍了,新皇并未有新的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没人在乎白衡特使不特使的。

  白衡:“但白某所行皆是为圣上着想。”

  越玺选择撕破白衡试图遮掩的东西:“哦?皇兄命你去刺杀长唐门的人了?”

  白衡脸色一白:“我秉承的是先皇遗命。”

  越玺冷漠地看着他。

  但下一刻,白衡说的话终于让他脸色一变。

  “也奉了新皇旨意。”白衡补充道。

  “新皇旨意?”越玺直起身来,“圣旨在哪?”

  白衡:“是占林公公传的口谕。”

  越玺:“占林前不久染疾病逝,人已经埋了。”

  死无对证。

  白衡猛地抬头:“那皇上……”

  越玺:“是皇上让碧落山来查此事。”

  短短几句话,就让白衡彻底白了脸。

  到此,他再蠢也明白了,新皇这是把他当弃子了。

  或许先前新皇想让他刺激长唐门,让长唐门能够做出些什么让朝廷当做把柄拿捏的疏漏,只是在草率试探后碰壁,便干脆利落地把他们这些棋子放弃,撇清自己干系。

  更甚者若是他们当初成功了,新皇也可以说与他无干,而是他白衡为一己之私,假借旨意谋取私利,便将矛盾转移到了吟水教和长唐门之间,更甚者,是武林盟同长唐门之间。

  “呵。事实便是如此。”白衡闭了闭眼,“其他的便随你武林盟如何处置吧。”

  说着,白衡便摔袖离开了议事堂。

  越玺也没拦他,自行起身回月落阁书房,见何定潇。

  “师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越玺将自己花了一下午写好的陈情书交给何定潇。

  何定潇接过,一目十行看完。

  “将吟水教从武林盟除名?”何定潇念出声来。

  越玺:“是,白衡虽然受了新皇蛊惑,但到底不分轻重,没有考虑江湖太平局势,我认为吟水教不适合继续待在武林盟。”

  何定潇沉吟片刻:“好,便按你的想法处理,你拟信将此事通告其余门派,若无人有异议,便将吟水教除名。”

  见他支持自己处理的方式,越玺眼前一亮:“是!”

  虽然极少处理这些事情,但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包括后来待在何定潇身边耳濡目染,越玺的行动干净利落,且无丝毫疏漏。

  此事过后,何定潇交与他办理的事也多了起来,他这武林盟执事的职位,终于不再只是虚职头衔。

  武林盟的处理结果第一时间也通告了朝廷和长唐门。

  徐醒看着碧落山送来的陈情书,得知是越玺的手笔,不由道:“这位越公子看着不经事的模样,真处理起事情来,还是很有章法的。”

  贺肆洮:“毕竟是皇子出身,武林盟那点事比起朝堂,应该单纯简单许多,处理起来自然也得心应手些。”

  徐醒点头赞同:“他先前许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不喜插手武林盟的事,但此事他办得还是不错,我猜后续武林盟的事经他手的会更多。”

  贺肆洮:“对我们来说没多大差别。”

  对长唐门是没多大差别,对武林盟各成员门派来说,差别就大了。

  以往越玺是出于避嫌不爱多管武林盟的事,但这次长唐门与朝廷的矛盾他确实处理得不错,该软时软,该硬时硬,何定潇便更放心地把武林盟中一些事项交与他办。

  越玺身上到底流着皇权的血液,对如何衡量利弊、拿捏各门派软肋,都得心应手,一时之间,各门派对他都有了新的评价。

  相比起他来,还是跟何定潇打交道轻松些。

  再说新皇收到越玺寄来的陈情书,沉默着看完后,便放到了一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什么新的动作,似乎是完全将此事抛到了脑后,自然也不再想起白衡这么个小人物。

  而新皇之所以能就此罢休,盖因不久前一直深得他心的一个小太监死了。

  而死因,和先皇死因一模一样。

  都是中了他托人从塞外找来的稀有的毒药,无声无息死掉。

  这显然是有人在警告他。

  对方不仅知道他弑父的真相,且能毒死他身边的太监,自然也能毒死他。

  新皇想了想自己最近的动作,有如此能耐威胁他的,除了长唐门,也没有其他了。

  再联想到他下令处死占林时才从占林那里知道,父皇是在任命白衡为朝廷特使后才突然重病卧床,自然不难猜出,到底是谁如此嚣张。

  但自他登基以来,长唐门始终没有动作,直到他冒犯了对方,对方才出手警告,这也意味着,长唐门没有主动与朝廷为敌的意思,但若是朝廷有意为难,他们也不怕就是。

  思及此,新皇便放下了打长唐门主意的小心思。

  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朝堂上。

  不久,新皇便颁布了严惩贪官污吏的新法令,一时之间,众臣惶惶。

  ……

  给皇帝一个警告的主意,是山月的意思。

  她直接给邹凡下的令。

  贺肆洮和徐醒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

  贺肆洮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这丫头不错。”

  徐醒没说什么,他们既然让山月全权处理,自然也要信任她的能力。

  当然这也意味着,贺肆洮终于能够放心将长唐门托付给山月了。

  同贺肆洮他们想着归隐江湖不同,老门主夫妇在长唐门呆习惯了,近期都很少远游了。

  “山月到底年轻,我们两个便再帮忙看顾一阵,你们自去云游吧。”贺铭章对贺肆洮和徐醒说道。

  连香月点头:“你们要定期让千机舵送信回来,我们该游历的也都游历过了,正好在鸾鹤山养老,也会帮山月照看长唐门事务,你们不用担心。”

  徐醒很是诧异,没想到老门主夫妇突然改了性。

  “那就辛苦爹娘了。”贺肆洮十分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没过多久,贺肆洮与徐醒便离开了长唐门,他们没有知会任何人,只是同往常任何一次出门相似,一辆马车载着两个人,轻装上路。

  只是这一次,归期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