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人?”
深夜, 山月一袭黑衣,悄无声息出现在同样一身黑衣的人身后, 利刃架上脖子。
“我……”
那人只发出了一个声音, 便抽搐着往旁倒去。
山月侧身,皱眉看着对方嘴唇发青,吐血而死。
这是自尽了?
山月蹲下身来, 在对方身上搜出一块铁牌。
月光下,黑黝黝的贴牌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畿字。
这是……朝廷的人?
山月终于知道此行的考验所在了。
翌日, 山月换上普通的衣裳,扮做农妇,跟在一辆牛车后出了天霞关。
但出了天霞关,往四方城去的人就不多了。
她想混迹人群, 都没得混迹, 最后只能轻装简行,独自往四方城去。
四方城和她一路上路过的城池都很不同, 但山月又说不上具体的不同。
“姑娘, 小心点。”
打量着这座城池, 山月差点撞上一个人,被凶了一句后才回过神来。
“抱歉抱歉。”
是了, 不同的是, 这里的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外来的人。她明明行走在白日的街道上, 却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除此之外呢?
山月盯着眼前的一幕,停下了脚步。
两个看上去并不相识的人擦身而过,却默契地交换了手中的东西。
显然,他们并不是不认识对方, 只是习惯了这样交流的方式。
想起来这座四方城本来是魔教所在。
难道说, 这街上她目之所及的所有人, 都是魔教的人?
这样想着,山月摘下头上帷帽,对着虚空说道:“我是长唐门的人,千机舵在哪儿?”
几乎是她开口的瞬间,街上原本行走自然的人们仿佛中了咒般,都静止了下来。
片刻后,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路。
“这边。”
山月心中震撼,面上却不动声色。
“多谢。”
她朝着人群分开的那条路往前走。
而人群在她山与~息~督~迦。走过后,自动合上了为她分开的那条路,恢复流动。
站在千机舵分舵门前,山月深呼吸了口气,才敲响了府门。
咚咚咚咚……
很快,门后有人应声:“谁呀?”
山月没应声。
分舵弟子打开门,见到她,心中一惊,俯身行礼:“少门主。”
要说不愧是千机舵吗?连个分舵弟子都认得自己。
山月迈入大门:“你们分舵主呢?”
弟子将人请入大厅:“您稍坐片刻,我去请舵主过来。”
分舵主项远听说山月来了,连忙过来大厅相见。
“属下拜见少门主。”
前不久邹凡刚将山月画像发放下来让所有千机舵弟子认人,因此他们才会识得山月的身份。
山月点头:“我要见苍青,门主有东西要给他。”
项远:“是,我马上为少门主安排。少门主远道而来,先歇一歇,苍青来了我再让人通传。”
山月:“好,辛苦你了。”
项远:“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一旁候着的弟子带山月去了客房休息。
并且按照项远的吩咐,去买了些新鲜的花束,插了两个花瓶让下人送了过去,还再买了一些年轻姑娘喜欢吃的零嘴,一并送去。
山月坐在屋里,看着下人忙碌,剥着花生吃。
四方城原本是魔教据点,只是魔教自从前教主因为血咒反噬死去后,便一蹶不振,这几年依附长唐门而活,因此“长唐门的人”这句话,在这座满是魔教弟子的城中,有多大的分量。
翌日,苍青便在项远的掩护下,避开魔教耳目,来到了分舵之中拜见山月。
“属下苍青,拜见少门主。”苍青同山月见礼。
山月知道他是长唐门放在魔教的眼睛,因此语气客气:“苍青大哥请起,我此次前来,是门主有一封信要我亲自交与你。”
苍青从她手中接过,并当场拆开了信。
但是拆开后,他的神色微微一变,没忍住问道:“这真是门主要给我的?”
山月:“是呀。”
苍青低头,望着空白的信纸沉默。
门主让少门主给他送一封空白的信,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他的异样,山月忍不住走近,也看到了信纸上的一片空白。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在脑海中冒出。
“除了这封信,门主还有说其他的吗?”苍青问道。
山月回过神来,看着他摇头:“没有。”
没有另外的吩咐……一封空白的信……
这是个警告吗?
苍青垂首:“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山月眨了眨眼,咽下那句你明白了什么,轻咳一声道:“嗯,你回去吧。”
离开千机舵分舵回到魔教圣宫,苍青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去哪里了?”
柔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苍青抬头望去,是方落槿站在石阶之上,身后跟着几个侍女。
苍青没有隐瞒:“去了千机舵。”
方落槿皱了下眉,屏退身边的侍女,迈下石阶,走到他身旁。
“我听闻昨日城中来了一个长唐门的人,是外面来的,可是贺门主有什么新的指示?”方落槿问。
苍青:“新的指示没有,只是……”
方落槿皱眉看着他。
片刻后,苍青长叹了口气,低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是警告。”
“什么?”方落槿抬眸。
苍青:“门主让人给我带了封空白的信,我想是警告我们,和朝廷保持距离。”
方落槿眸中情绪涌动,但很快消失不见:“嗯。”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事,需要一并禀告门主知晓。”苍青牵起她的手,温声说道。
方落槿:“没有必要吧?”
苍青眸光一动,直视她的眼睛:“为何?”
被握在苍青手中的葱白手指蜷了蜷:“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贺门主无关,没必要禀报于他,但你若觉得需要禀报,那便禀报吧。”
这么几年过来,方落槿基本确定了苍青就是长唐门的人。
苍青松开她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我还有些教内俗务没有处理完毕,便先回了。”苍青道。
方落槿:“好。”
等再看不见苍青离开的背影,方落槿望着他回来的方向,想了想,抬步迈出了圣宫。
“魔教教主想拜见我?”山月坐在花厅,听见项远通传此事,十分惊讶。
项远:“是。”
“她知道我的身份吗?”山月问他。
项远:“属下不知。”
山月:“罢了,让她进来吧。”
方落槿进来后,也没有行礼,只冲着山月颔首:“见过使者。”
使者?
山月眉梢一挑,也没否认,点头道:“教主亲自到访,有失远迎,不知道是有何事?”
方落槿只知道她是长唐门派来四方城的使者,却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便只道:“落槿此番前来,只是想请使者回去转达贺门主,落槿行事一直遵守当初约定,请贺门主放心。”
山月:“就为此事?”
方落槿:“合作两方一旦出现相互猜忌,那盟约便岌岌可危,落槿无背约之心,还请使者转达,让贺门主放心。”
山月:“教主所言,我回去定如实转告。”
“多谢。”方落槿再次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就这?山月有些恍惚。
“项远,项远。”山月喊分舵舵主。
项远连忙跑来:“诶,少门主我在。”
山月:“你同我说说这方落槿是什么样的人。”
项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方教主啊。”
这些年魔教一蹶不振,再没支棱起来,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位方教主的功劳。
因为她根本无心重振魔教。
没有主心骨,魔教便如一团散沙,自是无从凝聚。
这几年愿意种血咒的人也越来越少,魔教的弟子人数递减,可以说,这群人是依附着长唐门苟延残喘,甚至连魔教都叫不上,只是靠着四方谷平复每月血咒发作的痛苦,行尸走肉地活着。
“好像挺可怜的。”山月皱眉。
项远却并不同情:“当初加入魔教种下血咒,就应该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山月:“这样说来,其实门主是做了件大善事。”
项远:“嗯?”
山月:“如果不是门主,魔教可能已经被武林盟灭了,现在还苟活着的这些人,也可能已经死了,虽然吧,说不清楚活着和死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到底哪个更好,但是长唐门给与他们庇护和食物,他们不用为了生存去打打杀杀抢夺资源,只是需要听从长唐门的命令,不得为恶,难道不是很大的幸运吗?”
就像她一样。
项远:“是,是门主的大善,救了这些人。”
“如果有一天他们选择背叛长唐门,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山月平静说道。
项远本来还觉得她孩子心性,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心中一寒:“四方城自是应当对长唐门忠心不二。”
山月微微一笑:“项舵主还有事要忙的话,尽管去吧。”
项远弯腰行礼,恭敬退下。
仅仅两天的相处,项远已经知道他们这位少门主,将来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有魔教因为青黄不接后继无人衰败没落的前例,他们这位少门主先是斩获武林盟比试第一,再是行事言行稳妥可靠,项远只觉得十分欣慰。
合该长唐门鼎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