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抬到凝海山谷。”

  弟子听贺肆洮如此吩咐, 应了声是后,便打算抬起棺木, 却又听贺肆洮改变主意道:“不用了, 我自己来。”

  说着,弟子只见贺肆洮走到棺旁,俯下身, 将棺木中早已没了生息的人抱了起来。

  一旁的弟子们见状,尽皆沉默。

  他们都知道贺肆洮怀中的那个人是谁。

  将人抱到怀里, 贺肆洮的心颤了一下,却是不敢低头再看徐醒一眼,就这样抱着人,往凝海山谷去。

  徐醒的眼睛紧闭着, 如同睡着一般, 可他无力垂在身旁的手,却诉说着这具躯壳已然没有生机。

  贺肆洮将人抱到谷中, 谷中深处有一处无人知晓的洞穴, 穴中有他早已为自己置备好的冰棺。

  他将徐醒放入冰棺之中, 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他颊边的血迹抹去, 在棺旁随地坐下, 趴在冰棺边缘, 看着徐醒。

  “不要害怕,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说这句话时,贺肆洮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徐醒看似精干,但实际上骨子里是一个很乖的人, 不会偷奸耍滑, 推诿责任, 每一个任务,都会认认真真地做,给贺肆洮一个结果,不论是好还是坏,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好的结果。

  贺肆洮不知道他独自在若兰谷碰见许照阳他们的时候害不害怕,却有些后悔自己教他练武时没有再严格些,若他再严格些,徐醒会不会就不会这么快离开自己。

  江湖形势瞬息万变,这一年来,武林盟以长唐门为敌,魔教背刺于他们,长唐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长唐门坐拥的巨大财富,不仅是武林盟和魔教,甚至是朝廷,都早已心动。

  从一年前武林盟开始大肆抹黑长唐门名声开始,落井下石者众,就像成群的饥饿豺狼围猎独行负伤的猛兽,左一口,右一口,就算是长唐门,也逐渐左支右绌。

  在这一刻,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的贺肆洮,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连徐醒都保护不了……

  直到外面天色渐暗,贺肆洮才起身,缓步离开了凝海山谷。

  天涯居,三味和四通看到他回来,行了个礼。

  四通看到他身上有血,不由问道:“门主受伤了?”

  贺肆洮回过神来,低头看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染红了一片,不是他的血,是徐醒的。

  他闭了闭眼,没有理会四通的问题,而是转身直接去了千机舵。

  他要知道若兰谷发生的一切。

  所有。

  ……

  “门主?”徐醒在贺肆洮眼前晃了晃手,觉得今天贺肆洮有些奇怪,“我差不多登记好了。”

  花了一天时间,徐醒登记了主要的贵重贺礼,其他比较细碎的贺礼,他便没花时间自己登记,直接让三味和四通代劳了。

  “累了?”贺肆洮见他揉着手腕,似乎是写累了的样子,伸手捏住他的手腕,配合内力轻柔按摩。

  徐醒微微一笑,厚脸皮道:“嗯,累了。”

  其实这点工作量对徐醒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但现在有人心疼自己,他也就娇气了些,贺肆洮问,他便顺势撒娇耍赖起来。

  贺肆洮揉了揉他的手腕,便牵起他的手,道:“那回去休息一下,这些东西让他们搬回去天涯居便可。”

  徐醒倾身抱住他的腰:“好呀。”

  贺肆洮被他抱着根本走不了路,不由笑道:“这样怎么走?”

  徐醒埋在他怀里,试探着问道:“门主可以背我回去吗?”

  贺肆洮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背过人,从小到大都没有。

  徐醒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回答,以为他不想背自己,便直起身子,从他怀中起身,体谅道:“算了,也没那么累。”

  他的话刚说完,贺肆洮已经转身背对着他,蹲下身去。

  “上来吧。”

  徐醒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趴到他背上:“谢谢门主。”

  贺肆洮双手背后,将人往自己背上颠了颠,确定稳妥后,才迈开步子。

  回到天涯居,贺肆洮却没有直接放下徐醒,而是背着人直接进了后面的温泉池。

  徐醒被放下来,尚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脱掉鞋袜,扔进了温水池中。

  他刚坐起身来,想质问贺肆洮这是做什么,就见贺肆洮也下来了。

  被从身后拥住时,就算徐醒再迟钝,也知道贺肆洮想做什么了。

  “昨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喝醉了。”贺肆洮咬着他的耳朵,不紧不慢说道。

  徐醒从善如流承认错误:“……门主我错了。”

  对他的认错,贺肆洮却似乎不太接受。

  不一会儿,平静的水池泛起激烈水花,徐醒的手按在池边石头上,试图稳住身形,下一瞬,却被从后攥住了双手,整个人重心都挪移到了身后。

  “门主……门主……”徐醒反手抓着他的手,受不住地喊人。

  贺肆洮却不满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该改口了。”

  改口?徐醒仰起头来,喉结因为兴奋上下滑动,鬓边流下热汗,整个人都快融化在这温泉池中。

  “你该怎么叫我?”

  见他不说话,贺肆洮贴在他耳边,不死心地提醒他。

  徐醒抿紧了唇,细弱的哼声从鼻子发出,似是没有听懂贺肆洮的言外之意。

  身后的动作陡然剧烈许多,徐醒受不住地哼出了声。

  “夫君……”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贺肆洮果然不满足,将人压在池边石上,贺肆洮贴在他耳边,追问道:“什么?”

  这个姿势让徐醒的眼角瞬间沁出泪来,他轻喘着哼道:“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幼稚!徐醒腹诽。

  贺肆洮这下满意了,笑着吻在他唇边:“嗯。”

  当脑海中那股汹涌浪潮袭来时,徐醒咬紧下唇,试图咽下尖叫,却被捏着脸颊,松开了无辜的下唇。

  徐醒以为自己估计会发出不受控制的尖叫,却没想到自己张口时却已然无声,只有忍不住抠着石上坑洼的泛白指尖能看出,他在那股浪潮中几近窒息。

  似是要弥补昨夜洞房花烛夜的错失,贺肆洮将人从池中抱起来后,回到房中,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徐醒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弄坏了。

  “门主,夫君,不要了……”徐醒推着贺肆洮的肩,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

  贺肆洮贴着他,感觉到他的疲惫,体贴地吻了吻他的脸颊:“睡吧,不闹你了。”

  徐醒终于能够安静下来,陷入沉睡。

  三味和四通在门外轻轻敲门,想请示是否需要准备晚饭。

  贺肆洮随意披了件长袍,打开门来。

  并不严实的长袍露出胸口处清晰可见的红痕,三味和四通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去,涨红了脸,两人回来后都发生了什么,不用猜也知道了。

  “他睡了,应该不吃了,不过灶上要留一份以防他半夜会饿,还有,明早早点要早些准备。”贺肆洮吩咐道。

  三味和四通应道;“是。”

  房门再次合上,三味和四通对视一眼,回去厨房准备起来了。

  归根结底,就是要为各种可能做好准备,不能让他们门主夫人醒来饿了没饭吃。

  屋内,贺肆洮回到床上,将人重新抱回怀里,闭上眼,酝酿睡意。

  ……

  徐醒是在半夜渴醒的。

  他睁开眼,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夜明珠在黑暗中沉默地发着光,他看了贺肆洮的侧脸半晌,才稍微清醒一些。

  他想自己下床倒些水喝,可身子一动就酸痛不已,怒从胆边生,他推了推贺肆洮。

  “夫君,我口渴。”

  其实他一醒,贺肆洮便有了感觉,没有睁眼,只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因此徐醒一出声,贺肆洮便“醒”了。

  他下床给徐醒倒了杯茶水,喂他喝下。

  “饿了吗?”贺肆洮问他。

  徐醒摇头:“不是很饿。”

  贺肆洮伸出手指抹去他唇边水渍,闻言道:“那睡吧,明日再早些起来吃东西。”

  徐醒点了下头,重新窝回被子里。

  贺肆洮放好茶杯,回到床上,搂紧他正要睡,却听徐醒开口。

  “门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呀?”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刁钻。

  是典型打算空手套白狼的问题。

  贺肆洮反应却很从容:“那你呢?”

  徐醒:“嗯?”

  贺肆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醒:“……”

  门主这是公然犯规!明明是他先问的问题。

  片刻沉默后,徐醒道:“门主我困了,睡吧。”

  贺肆洮胸腔震动,发出一声闷笑:“嗯。”

  徐醒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才窝进他怀里,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习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